衣飞石明白谢茂的意思。

    先前给花锦天和陶亭储物空间,如今要他解决问题,都是为了露肌肉。

    龙咎、花孤竹这一批人,肯来谢茂跟前凑趣联络感情,第一是听了谢茂打败常家三父子的传说,第二是冲着宿贞的面子。可是,传说是传说,情面是情面,他们都没有真正见过谢茂展露实力。谢茂也不能笑眯眯地说,不如我们打一架,你们打输了就老实认我当老大神经病么?

    那就只能在别的地方展露实力。谢茂要向青盟诸子说明两点:第一,我有能力。第二,我的能力所带来的利益,愿意分给你们。只要你们也愿意加盟,服从这份利益。

    因此,衣飞石很明白何时该低调,何时该高调。

    他微微躬身出门,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向旧茶寮所在的方向。

    漆黑的冬夜里,唯有暖棚里亮着十几盏储电灯。衣飞石站立的位置背着光,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让他的身形轮廓都融入了夜色,唯有脸庞与轻轻捏诀在空中微动的双手,显露出温润玉莹之色。

    莫潇潇第一个感觉到不对,因为,她小心翼翼护着的九幽养魂盘里,裴远秀的残魂似要苏醒。

    杨昭是第二个有感觉的:有!

    他想说,有人闯山。

    这一片神秘空间都是他的家族地盘,有任何异动,他都能瞬间感觉到。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在场所有修士都露出惊骇之色。

    旧茶寮飞了起来。

    一座三层小楼,宅基近二百平,如此庞然大物,拔地而起。

    在天空上飘着!

    杨昭瞠目结舌又满脸痛苦,他在旧茶寮地下埋了很多好东西,现在旧茶寮飞起来了,他的宝贝们怎么办?还有,他对旧茶寮真的很有感情,他三岁就被抱进旧茶寮生活,此后一直在旧茶寮没怎么离开,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贞姐的儿子一个不小心,把他的家摔成稀巴烂怎么办!

    好着急!杨昭默默地揪着心。他担心死了,还不能吭声。

    旧茶寮都飞起来了,他现在吭声有啥子用?

    不止杨昭揪心,龙咎、花孤竹、连璇、莫潇潇,包括从旧茶素里飞出来的裴佐,也都很紧张。

    须知道把重物从地上口口、漂浮上空,这件事看上去很艰难,可基本原理是共通的,各门各派都有此法门,诸如,巨力术,体术,拔地术等等,只要修为足够,总能做到这一步。

    难的从来不是把东西举起来,而是把这东西安安稳稳地放回去。

    旧茶寮是一座完全由木料搭建的旧屋,不易倾塌却容易变形,想要把这么一间小楼升上天空,可比搬运同等重量的巨石艰难多了,至少,石头不会在空中解体,这座木屋却有散架的危险。

    拔屋起地,飞入高空,一路从原地飞到了暖棚上空。

    这会儿谁都明白了,衣飞石打算把旧茶寮放下来暖棚不够坐是吧? 我把家搬来。

    这就涉及到一个更难的问题了。

    把旧茶寮放下来时,会不会把旧茶有摔成一堆烂木头?

    想要完全控制住这么一座庞然大物,太考验法术的精准度和控制力了,至少,在场的所有修士,包括谢茂在内,都做不到谢茂纯粹就是真元不够,操作再好也是空谈。

    几近屏息的注视中,衣飞石轻轻一挥手,指诀落地,旧茶寮安安稳稳地放了下来。

    杨昭心肝剧痛:我种的卷心菜

    刘奕已经带着傀儡好奇地扑了上去,傀儡几乎贴身躺在地上,对刘奕摇头。

    刘奕也弯腰看了一眼,眼露惊叹之色。

    莫潇潇和连璇都追了上去,察看之后,连璇说:昭,你的菜好着呢。

    莫潇潇已经踏上了旧茶寮的屋后走廊,进了灶屋转了圈,出来时拉住连璇的手,目光却把龙咎和花孤竹、杨昭都扫了一遍:出来时,我在茶桌上放了一杯水,太烫了没喝

    她把那杯水拿出来,给众人察看。

    杨昭家里有各种各样的茶具,莫潇潇最喜欢的却是简易的竹筒杯。

    竹节做底,圆竹盛水。那是她用了十多年的旧茶杯,修士以道养物,老物泛起熟光。

    众人远远地看了一眼,个个都是心惊。

    莫潇潇手里的茶杯,水纹稳定地停留在平面上,没有一丝泛起濡湿了杯壁的痕迹。

    这说明衣石在搬动旧茶寮的同时,旧茶寮平稳如山,没有一丝晃动。

    这是何等惊人的掌控力?普通人就算是手里端着杯子,因心脏跳动,泵出血液,双手也会下意识地颤抖,杯中水痕微微漾动。

    门外几位修士都在低声说话,跟着徐以方来的几个内卫眼皮子都快翻出来了。

    身为内卫,他们保护过不少华夏政要,也算是见多识广。

    可是,自从今天来了这神秘的旧茶寮之后,遭受的暴击就一刻没停过。

    低头察看自己带着的行动记录仪,一帧画面都没录下来。

    几个内卫也在低头开小会,所有人的意思都只有一个:口说无凭。 我们的报告都写石先生把一座木楼搬运了四公里,上面可能会让我们一 起去做心理治疗。但,这是事实。卧了个大槽的事实。

    徐以方也有些受惊。

    她想起衣飞石如今有了未来的几千年修为,儿子好像是没有的。

    往日她担心谢茂太欺负衣飞石,如今见了衣飞石的神通广大,竟又开始担心起谢茂了。

    茂茂这么欠抽,万一再和飞儿闹别扭,飞儿不会把他像这座楼一样飞起来,又狠狠摔地下吧?

    就算飞儿不摔茂茂,吵得厉害了,他把家里的电视机啊、暖水壶什么的,一股脑砸茂茂身上,茂茂也很危险!

    这可怎么好?徐以方默默叹了口气。

    风水轮流转,还能怎么办?希望茂茂识时务一点,以后千万别得罪飞儿。

    衣飞石再进门时,发现徐以方对他的态度更亲切了,这种亲切甚至带了点心惊胆战。

    发生什么事了?衣飞石向谢茂求助。

    我也不知道。谢茂满脸无辜。

    陶亭蹲在田坎上叹气。花锦天说他有个神仙师父,真的是神仙嘛。

    他从羽绒服的贴身口袋里摸出谢茂给他的芥子钱包。已经被他的体温捂暖和了。花锦天拿着这个储物空间就能用,陶亭就用不了。因为,陶家的传承已经断绝了。他们是隐盟里唯一一个只会做傀儡,却不会修行,甚至连操控傀儡的法门都丢失的家族。

    就算谢茂给了他这个储物空间,他也用不了。因为,他不知道怎么用魂火绑定。

    这里这么多修士,他去找人请教,当然也是可以的。可是,只要他不肯拜师,就不会有人教他。

    本师才能授法,业师只是授术。

    用武侠小说的方式理解,就是本师才会教内功心法,业师只教武功招术。一个人也许会很多门派的招式,可内功必然是不传之秘,只会交给自家的嫡传弟子,旁人花多少钱也买不到。

    诚然紫府神念是最基础的东西,然而,所谓的基础,很多时候也就代表着根本。

    陶亭既然不肯离开陶家另投他门,去找前辈们请教入门修法,也不过是碰一个又一个善意的软钉子罢了,绝不会有人教他。

    恰好容舜砍竹子回来,陶亭连忙收起芥子钱包,上前帮忙背竹子, 我来。

    容舜分给他一些,问道:还未请教? 他一直跟在徐以方身边,并不知道陶亭的身份,只记得这人在惊蛰小市的门口收过人头费。

    他不认识陶亭,陶亭认识他。

    自打常燕飞在谢茂身边混得精熟之后,各大世家都想安插适龄的年轻人去和谢茂套近乎,陶亭就是陶家安排好的人选。可惜,谢茂实在不是个能轻易亲近讨好的人。

    陶亭没能如愿混到谢茂身边去,倒是把谢茂身边几个人的资料认熟了。

    我叫陶亭,陶家弟子。容师兄好。陶亭直接按照隐盟的规矩叙礼。

    隐盟世家都互称师兄弟,就像陶亭和杨昭没什么师承上的渊源,也称呼杨昭为师叔。

    容舜对此倒是不大适应,客气了两句,因陶亭坐得比较远,二人回去还有一段距离,看见凭空出现的旧茶寮,容舜都吓了一跳他砍柴的时候背着身,衣飞石放下旧茶寮时悄无声息,他是真的毫无所觉。

    这是石前辈刚刚挪过来的。陶亭口中有着说不出的钦佩,石前辈家学渊源,天资纵横,真是了不起啊。

    容舜是真挺不理解。他是知道谢茂、衣飞石秘密最多的人,还进过衣飞石的青玉简空间,知道那两位老鬼前辈手里无数好东西。若只是为了御寒,先生有行军帐篷,容纳上百人不成问题。

    用得着把这么一座小楼搬过来吗?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是示威。老师是专门做给隐盟这些人看的。不止青盟几位前辈受了惊吓,连陶家的弟子都对老师的神通充满了向往。

    你若有闲暇,常来常往就是。先生和老师脾气都好,也很乐意指点后进。容舜说。

    陶亭叹气:我知道谢前辈是好人,心善好说话。可是,我们家我真的不能走。

    陶家已经设剩下什么了。若有,或许就是那一丝百折不屈、不离不弃的骨气。

    陶亭知道自己天资不错,另投他门也会被师门所重视,可是,若他为了追求上进,离弃自己的家族,陶家会怎么样呢?弟弟妹妹们有样学样,有天分的全都跑了,剩下一堆废柴,陶家还能存续吗?

    所以,为了陶家能传承下去,为了陶家有一日能够找回传承、择日中兴,他必须留下。

    哪怕他要做陶家中兴途中被淹没的尘埃,那也是他尊重血脉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爱自己的家族。

    他认为祖上那群为了打鬼子死在战场上的先辈们都是英雄。

    他愿意为了这样的英雄家族去作微不足道的尘埃哪怕他的天资,足以上他在隐盟大放光彩。

    容舜理解了快半分钟,才明白陶亭的纠结。他略微好笑,解释说: 你不用离开家族,也不用拜师,有什么不懂的,你去问问老师就是石老师,找他有空的时候。他会教你的。

    如果你缠着老师的时间太长了,恭喜你,你会解锁更高等级的课程。

    先生会吃醋,把你打发走。作为补偿,先生很可能会亲自指点你一两句。

    相信我,先生指点的一两句,很可能比老师教的十分钟效果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容舜:先生指点的一两句,很可能比老师教的十分钟效果还好。

    长宁:你说得对!

    第565章 两界共主(79)

    衣飞石搬来了旧茶寮,家里什么都齐全,可这一群老中二非要在野地里搭士灶。

    好端端的锅不用,非要用竹筒烧肉,打磨得圆润细致的筷子也不要,非要把容舜刚砍回来的竹筒劈开充作筷子,谢茂看着那四四方方有棱角的棍子就觉得手指疼。

    衣飞石实在太了解他了,见他悻悻地坐在折叠躺椅上,嘴角噙着亲切的假笑,便知道他是在嫌弃。

    谢茂是不怕吃苦的。

    可是,不怕吃苦,不代表喜欢自找苦吃。

    有侍人的情况下,这位连衣裳都懒得自己穿,刚到新古时代还心疼自己得亲自操持贱役呢。

    有徐以方在凑热闹,谢茂肯定不会扫兴,这不脸上还挂着粉饰太平的微笑么?除了衣飞石,没任何人能读出他笑容中的那一丝悻悻。

    先生,我去看看。衣飞石决定亲自出手,解决先生的那一丝不悦。

    谢茂哼了一声,说:弄个汤锅子,哪里就需要你了。他们正玩得开心,你餐风露宿惯了的人,不要去抢夺人家的乐趣。这句话他是带着笑说的,仿佛打趣。

    衣飞石到他身边蹲下,摸了摸他放在身侧的手,笑一笑。

    谢茂见衣飞石撒娇,眼底的笑容才变得真实,衣飞石就起身出去帮忙了。

    所谓帮忙,就是把所有可能让谢茂看不惯的事务都理一遍。

    花锦天被长辈们安排了劈竹筷子。

    他对用刀这事儿还真不怎么擅长,那所谓的筷子被他劈得粗一根细一根,细的眼看着就要折,粗的简直是个竹片。衣飞石走过来时,他额上都出了点汗,养得白嫩的双手扎了好几根竹刺,疼得心里烦躁,想停下来把那竹刺挑出来,又怕被长辈们笑话

    他是花孤竹的侄儿,到底比亲儿子差了一点,平素又装着不爱修行,跟二叔二婶这帮认识的前辈真不怎么熟悉。暖棚里还有新认的师父在监工。如今在场的全都是自己初见不久、等着挣印象分的长辈们,他要是干啥啥不会,削个竹筷子都扎了满手刺儿,不得被嘲笑死?

    坚决不干!花锦天他给自己打气,忍着忍着,必须忍着,马上就削好了!

    如何了?衣飞石关心道。

    师叔好。花锦天不敢喊师娘, 打了个擦边球,就喊师叔。

    师父是闽省人,闽省旧俗中男子结亲不都叫契兄弟么?师父是契兄,师娘是契弟,就是喊师叔,绝对没错他把自己面前比较难看的 竹片收起来,哄骗衣飞石:我马上就弄好了。

    衣飞石心说,你那样乱七八糟的竹片拿出去,你是开心了,先生该不开心了。

    他也不理会谎报军情的花锦天,蹲身挑了几根粗壮的老竹,也不找花锦天要劈柴刀,就借着一片被花锦天切得颇为锋利的竹片,指间一片竹影闪烁,那几节老竹就被切成粗细均等的细竹条。

    花锦天满心都是卧槽。

    一秒!最多一秒!

    用竹片子是竹片子,不是刀把硬邦邦的老竹筒,切成一把竹筷子!

    对他这样的小毛毛来说,衣飞石把旧茶寮从原地搬到现场,和前辈们的搬山术什么的,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他还不到能够理解其中玄妙与艰难的地步。反倒是衣飞石露的这手精巧锋锐,更能让年轻人惊叹。

    这就如同月薪三千的普通人,总认为赚到五百万很轻而易举,当你告诉他需要存十万块钱时,他顿时明白了其中的艰难。普通人读史书时,总认为数百万、数千万死亡的庶民贱如微草,偶遇学生放学时浩浩荡荡涌出来数百上千,这才知道数字变成人群会何等汹汹。

    花锦天目前就是个拿着三千月薪的普通人,他理解不了五百万是什么概念。

    衣飞石叹了口气:花公子。

    不敢当,您叫我小花,天天。花锦天连忙凑了过来,师叔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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