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床上的衣飞石被惊动,谢茂又坐了回去,拿出一颗精莲子,喂衣飞石吃下。

    嗯?衣飞石抿下了那颗精莲子,才发现东西太过稀罕,先生不是把精莲子都分了么?

    当日谢茂用黄泉水和羲和做交易,换了三枚精莲子,一枚给了容舜,另外两颗都给了衣飞石。

    这东西是很不易得的。成了精的芙蕖才能出精莲子,然而和人类一样,生育是个极其耗费精华能量的过程,成了精的莲花精都会避免开花结果,以免折损寿元减损修为。羲和在漫长的修行岁月中不得己开花结果之后,为了补益失去的修为,自己就把孕育出的精莲子吃了个七七八八。

    其实,要说实际效果多好么,对新古时代的普通修士而言很珍贵,搁在圣人眼界里也就那样。

    主要是这东西比较少见,少就珍贵。

    我在试验园区里种了些,不是有混沌息壤么?这味儿还行吧?谢茂表示种了很多,收获很大,以后可以当水果吃着玩儿了。

    橙子樱桃味的莲子,也是天底下独份儿了。

    衣飞石口中还有淡淡的独属于莲子的清爽,意犹未尽。

    不得不承认,他了解谢茂的饮食习惯,谢茂也很把他记在心上。他喜欢什么样的味道,谢茂记得很清楚,并且用种植进化这种大杀器替他做出了稳固的基因物种。

    见他似是不足,谢茂很适时地又喂了一颗。

    将手摊开,一大把剥得干干净净光溜溜的精莲子,在淡淡的夜灯下散发出幽怜的神光。

    这真不是普通水果,它是孕育了无数灵气与时光的珍材。

    嗯,好吃。衣飞石在谢茂手里掏莲子吃。

    二人便靠在床头,搂在一起,你一颗我一颗吃莲子,边吃边聊天。

    我刚才去未来看了看。谢茂说。

    衣飞石已经习惯了谢茂时常穿越时间的事了。

    谢茂是无缝穿越,他如果离的很近且全神贯注,才能隐约感觉到谢茂离开过。稍不注意,或是谢茂不肯让他知道,他很难知道谢茂是不是去了哪里,去了多久。

    从谢朝到新古时代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跟着谢茂,很少分开。

    在谢朝是因为二人皆身份贵重举足重轻,皇帝不可能随便乱跑,他这个声望极高的前督帅也不能随意失踪,不管谁闹个失踪都可能酿出大祸。新古时代则是二人都无足重轻,哪怕两个都死掉了,地球也照样转,根本没有必须分开的理由。

    他习惯了谢茂有事情都和他商量,什么都告诉他,问他的看法和意见。

    虽然他很少提出和谢茂不同的看法,但他对一切都有知情权,谢茂从来不瞒着他。

    现在谢茂动不动就悄悄离开一趟,回来了才和他发生了什么事,咱们现在要怎么做衣飞石知道自己没资格也没立场说什么,他神魂虚弱无法离体,不能跟谢茂一起穿越到未来,谢茂离开前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

    衣飞石还很清楚地知道,他没有资格管谢茂如何行事。谢茂做任何事都不必向他交代。

    他还是有一点微不可闻地难受。

    这种难受不与谢茂如何行事相干,他难受的是自己的无能。

    因为我神魂虚弱,无力跟随先生的脚步,不得已离开了先生的那一段生命历程。

    明明只有五百年,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跟在先生身边,可是,我跟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先生独自去消磨那一段岁月。

    他不知道谢茂去了未来多久,也许是半天,也许是半个月。

    可是,哪怕只有半秒钟,衣飞石都吝啬得恨不得拽在手里,死死不放。

    谢茂根本不理解这种患得患失的难受,在他想来,无缝穿越么,在衣飞石的时间线上,他根本就是一秒钟都没离开过,一直都陪在衣飞石身边,能耽搁什么事儿?如果不是怕衣飞石觉得不适应,他差点想把回来的时间回拨几小时,到二人最后出汗的前一刻

    未来这块沙漠变成了恶地,生命绝迹,遍地沙毒。我得调整一下计划。谢茂说。

    衣飞石不知道未来情况如何,对种地这事儿也确实不大懂,只默默地听他说。

    谢茂提起种植计划就滔滔不绝,说这里说那里,还想在火星上种太空稻。他虽然也能种花种草,那种观赏类或用于制作业的作物,然而,他最喜欢种的还是粮食。这个好吃,那个好吃,这个进化了能更营养,那个进化了口感更好

    衣飞石抱着他的手,他手心里拢着剥好的精莲子,衣飞石便慢慢地吃着。

    这是独属于衣飞石的精莲子,完全照着衣飞石心爱的口味进化而成。

    二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耳畔是谢茂那熟悉又略带兴奋的声音,衣飞石听得不大懂,但是他听得很认真,恍惚间,他想起了谢朝时初到溪山皇庄,被皇帝搂着兴奋地说神仙种的时候。

    只要是谈论供养天下的植物,谢茂都是那么地热衷与喜爱。

    先生为什么那么热衷种地呢?因为,先生曾经亲眼见到,他无数的子民在毒脓遍地的大地上挣扎哀嚎,祈祷哀求,却不得已生生饿死。

    衣飞石轻轻偏头靠在谢茂肩上,贴着谢茂温热的皮肤,听着他跃动的心跳。

    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阻止那曾经发生的一切。

    哪怕是现在,只要回想起谢茂行走在世间,看着遍地饿殍,不得己在大地上奔跑的愤怒与无助,衣飞石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碎。

    我还有一个想法。谢茂说。

    衣飞石很熟练地收敛住回忆中的情绪,表示您说,我洗耳恭听。

    我也想参加偶像崇拜计划。谢茂突然说。

    这让衣飞石相当意外。年初确定办学计划之后,二人也没有具体谈论过偶像崇拜计划。

    谢茂是认为这件事不必着急谈,衣飞石则是认为这件事根本不必谈。谢茂已经决定的事,衣飞石不可能反对。谢茂谢茂突然宣布他也要参加偶像崇拜计划,把衣飞石吓了一跳,愕然道: 先生,您是觉得我不支持这件事么?我没有主动和您请示这件事,是我认为您已经决定的事不必要再细说

    自然不是。谢茂好笑地抱住他,别紧张,你怎么总是这么紧张?

    小衣,我不骗你。你担心的那件事,我也很担心。他偏头亲吻衣飞石的脖子,并没有遮掩自己此时的忌惮和恐惧,因为,他已经找到办法了,我们现在过得这么好,与其让那个未知的隐患恐吓威胁我们,何不如解决掉它?

    衣飞石手里捏着颗精莲子没来得及放嘴里,此时悄无声息地捏成了水渣渣的莲子皮。

    他尽量镇定地看着谢茂,可是,他的眼里全都是不可思议的恐惧。

    解决掉君上?

    第570章 两界共主(84)

    君上就是先生,先生就是君上。

    先生想解决掉君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只有先生消失了,君上才会出现。君上不出现,先生怎么解决君上?

    衣飞石很少把谢茂和君上拆成两个人看,在他心目中,谢茂和君上都是他的主人,他心爱的人。

    他爱慕身边这个宠爱自己会心疼自己的谢茂,同样也崇拜敬爱自己守了千万年的君上。与谢茂数十年的恩爱缠绵确实很快活,快活到了从前千万年都无法比拟的地步,可是,他陪伴着君上千万年的岁月,也丝毫不虚伪。

    尽管没有这数十年里的肢体纠缠,亲密缠绵,不是这样亲得不分你我的关系,君上依然对他很好。教他修行,教他成人,带着他游览天下,保护他,爱惜他,君上给他的纵然不是爱情,那感情也绝不轻薄。

    衣飞石爱慕君上,也爱慕陛下。

    这种感情丝毫不能割裂,也无法比较哪一部分比较重要。在衣飞石心中,它原本就是完整的。

    现在谢茂非要自己跟自己打擂台,衣飞石在感情上不能把谢茂和君上分割开,但是,单单在实力上稍作比较,就觉得结局惨不忍睹君上一根指头就能把先生摁死。

    非要按照谢茂的想法去考虑这件事,不考虑其他细节,也就是说,谢茂拥有了解决君上的实力。

    那么,有这份实力的谢茂,又怎么会依然保持着记忆被封印的状态呢?他在恢复实力的同时,记忆自然就会解封。一旦记忆解封,他就变成君上了。他还怎么解决君上?

    谢茂的想法一开始就是个悖论。

    最重要的是,谢茂的说法让衣飞石十分痛苦。无论恢复了记忆的君上会带来怎样的变数,恢复了记忆的君会如何处置自己,衣飞石都从来没想过让君上消失。

    人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为了逃避惩戒就解决掉君上?

    这件事上,衣飞石无法与谢茂共谋。

    我知道未来的我很厉害,不过他不是还没恢复么?只要我的这部分意识更强,就能把他锁在识海深处,永远不让他出来。

    我考虑过了,既然他也是我,我和他的资质一切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他比我早一步封圣,我想要强过他,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我也封圣,第二,绕过封圣这一条,我们借壳上市

    你看,我本来就已经是圣人了,体量已经有了,只差个名目。

    我是谁?我的自我认知,从那个虚假的未来世界来,我是星际联邦的种植系毕业生,穿越到谢朝,认识了你,我再穿越到新古时代。现在,我只要把这个意识无限加强,强到镇压住记忆封印的君上,他就永远不能出来了。

    所以我要加入偶像崇拜计划

    这就是一体两面。我和他本质上是一个人,都是圣人,都能够接受崇拜。不过,我们贴上两个不同的标签,信徒崇拜君上时,增强的是他的自我意识,崇拜来自未来星际联邦的谢茂时,增强的是我的自我意识。

    一旦我的自我意识足够强了,呵呵,其实,也不用特别强,他现在失去记忆很弱势,我只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经营就行了。你看,小衣,我还有时间轴,只要偶像崇拜的计划不间断,我可以穿越到几千年后,你不用当心我还不够强的时候就恢复了记忆,我们肯定能解决掉它

    谢茂压根儿就没有君上和他一体的自觉,他也从没有考虑过衣飞石对君上的感情。

    在他想来,君上可能捏断衣飞石的脖子,衣飞石这么喜欢他,想和他一起过日子,把那个讨厌的君上永远封死不出,这不就得了?

    见衣飞石目露恐惧震惊不语,他以为衣飞石是担心计划失败: 你要相信我

    先生,那不是真的。衣飞石说。

    什么不是真的?

    您和君上是一体的,您就是君上。如果您也认为君上会制裁我他还捏着一颗碎掉的精莲子的手指微微颤抖,那是面对诀别的恐惧,也证明他确实认真地考虑过面对后果,请让我接受制裁。

    谢茂不太理解地笑了笑,这笑容略微局促,他才意识到有什么和他计划的不一样。

    小衣,我在和你商量正经事。你最近心思太重了,你我之间根本不必这么多纠结,有事情我们就一起解决事情

    先生恕罪。衣飞石抽身下床,跪在床前崭新的地毯上,请 恕我不能共谋。

    谢茂不喜欢他聊着聊着就低头跪下的举动。

    他原本意兴踌躇地和衣飞石分享自己的解决方案,修真大学解决这个世界的麻烦,偶像崇拜计划解决他和衣飞石的麻烦,两个计划双管齐下,两口子就能携手奔向美好的明天

    结果呢?衣飞石撂挑子不干了,还跪在床边硬邦邦地说,你自己玩儿去,我不打算出力。

    谢茂手里也还捧着好几颗衣飞石没啃完的精莲子,他有些生气,两米宽的床,衣飞石翻身就下去跪着了,他想去拉还得挪过去。朕干嘛要拉你起来?谢茂冷笑着将手指一弹,颗精莲子弹衣飞石额上。

    衣飞石明知道他暗算自己,也只是低头不动。好在谢茂下手有分寸,精莲子在他额上轻轻一碰,力道就卸了个干净,没有造成一丝伤害。

    衣飞石甚至都没有察觉到疼,只有一点儿轻微的触觉,在提醒着他,先生也有脾气的。

    衣飞石估摸了一下,因为这床有些宽,谢茂刚才在那边拉窗帘,躺得比较靠里。他翻身往另一边下床跪下,距离谢茂确实有些远了。这样亲密的关系里,说着说着话就离得太远,确实会让人不悦。

    被精莲子打头之后,衣飞石反省片刻,披上睡袍,绕行至谢茂一侧的床边。

    谢茂盯着他。

    这样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衣飞石再跪下就是故意和谢茂别苗头了。他在床沿挨着谢茂坐下,低下头,依然捧住谢茂的手:求先生不要再为我费心了。

    理由呢?你是怕我针对他的计划失败吗?

    谢茂还记得衣飞石眼底的恐惧。

    如果他的计划失败了,君上记得衣飞石和他起想解决君上的事,会对衣飞石迁怒严惩?

    小衣,你对我的计划没有信心也罢了。与他相比,确实是我弱他强。

    我没有想到的是,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这样不顾惜你、只管目的不管退路的人?

    谢茂认为自己和衣飞石是有默契的。可是,默契去哪里了?他若没有自信一定能解决掉君上,又怎么会冒着拖衣飞石下水的危险,告诉衣飞石这个计划?

    先生,您就是君上。衣飞石再次强调。

    衣飞石从来不担心被君上迁怒。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去做谋害君上的事。

    那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谢茂不耐地摔开衣飞石的手,手心里仅剩的几颗精莲子洒了满地,骨碌碌滚出很远。

    衣飞石不会说任何触怒谢茂的话。

    他就坐在谢茂身边,低头不语,也决不妥协。

    有话直接说出来,不要憋着。你知不知道时间轴可以读心?谢茂问。

    衣飞石犹豫片刻,微微点头:知道。

    不过,他也知道,君上是个很自矜也自重的人,从来不会肆意窥探人的心思。

    先生,时间轴是您的本命法器,它所有的威能都来自于您本身。换句话说,不是时间轴使得君上具有了读取人心的能力,而是君上使得时间轴具有了读取人心的能力。

    作为占尽天地造化的圣人,怎么可能出现法器比自身更强更玄妙的因果倒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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