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请入客厅之中,寒暄落座后,就有佣人送来饮料和点心。

    没想惊动太多人。端木秋语调低沉,压抑着一个父亲的痛心,老年丧子不是吉利的事情,昭告天下让亲朋好友一起伤心,这不好。对外也只说身体不好,要休息一段时间。

    他看着容禹帝,摇摇头:你倒是个耳报神。

    容禹帝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一句话就切入了正题:我也不是故意去找堂弟报丧。

    端木叔叔,您知道我们家大房从大伯母那儿数起,全都是搞封建迷信的好手。外人不知道奕哥的死是怎么回事,您还不知道么?他就是被那群猪精粉丝气死的!

    我找堂弟把那群猪精粉丝全部咒死,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猪精臭傻逼,全部咒死!

    衣飞石趁机问道:端木叔叔,我和先生今日前来拜访,主要是来拜祭奕哥,向您道恼致哀。其次也是想问问,禹堂哥说的这事儿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有内情?

    谢茂也怕端木秋喷他连累死了儿子,吵起来就不好办了不是?一直守在衣飞石手边充当随身挂件。

    衣飞石说到这点上,他也不好开口,冲容禹帝使了个眼色。

    叔叔,您跟我堂弟好好说说,要是有猪精们攻击刺激奕哥的证据,您拿出来给堂弟看看,他们做法要引子的嘛,你看电视剧里要害人都得弄个头发指甲的容禹帝连忙帮腔。

    话说得这么明显了,端木秋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们的来意。

    这是调查端木奕的死亡原因来了。

    混到端木秋的位置上,岂能不认识几个刑侦方面的专业人士?接到端木奕死亡通知的瞬间,端木秋就请了好友一同前往海市,把儿子的死因查了个底儿朝天。

    最终悄无声息地将儿子火化,讣告都没发出家门,自然是有原因的。

    稍坐。端木秋告罪一声,去了楼上。

    没多久,他就抱了一个盒子下来,里面装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一个手机,还有各种看上去粉嫩可爱充满少女心的信封。拿出信封的时候,端木秋的手都有些抖。

    这么看上去温柔无害的信件,仿佛是粉丝对偶像纯洁的爱慕,谁能想象里面的内容会有多恶毒呢?

    电脑和手机都没有电了,容禹帝找了充电器来,帮着开机。

    谢茂则低头拆开各种仿佛冒着粉红气泡的信件,循着信上的字迹一一分析。

    我问过阿舜衣飞石要问安保问题。

    端木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解释说:安保没有问题。

    如果安保有问题,害死了亲生儿子,端木秋不得亲自去盛世安全集团手撕容舜?如今端木家还好端端地用着盛世安全集团的安保服务,可见端木家对安保没有一点儿意见。

    衣飞石将手里的信件微微掀起安保没问题,信件怎么进来的?

    家里园丁的女儿带进去的。那个女孩子端木秋对害死儿子的女孩儿抱有极大的愤怒,教养却使他无法说出羞辱的恶称,依然用女孩子三个字称呼对方,她误会奕儿了。

    端木奕在海市住处的家政服务人员,都是他妈妈李桃从京市家里挑好送去的,主要是觉得外聘的临时员工不能知根知底,也不知道人品性情。园丁是个丧夫妇女,带着女儿在端木家做了快三十年,勤劳善良不多话,李夫人信任她,才让她去海市服务儿子。

    园丁的女儿读书上不开窍,也想跟着妈妈女承母业,端木家对这种知根知底的雇佣工人很欢迎,薪水开得不低,还愿意让她去给妈妈打下手人,我养得起,事做好就行。

    主家大方慷慨,工人勤劳肯干,原本相处得其乐融融。意料之外的是,园丁女儿经历了婚变。

    婚后五年,儿子三岁,丈夫要离婚,公然和男人勾肩搭背、夜宿一床。

    园丁女儿方才知道丈夫是同性恋,结婚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丈夫其实也不想真的离婚,他闹得那么厉害,写什么离婚协议,都是为了要挟自幼丧父渴望家庭的妻子,不得干涉他肆意睡男人的自由。

    家丑不可外扬。园丁女儿抱着孩子睡在书房里,夜夜听丈夫在不同的男人身下呻吟。

    她无比痛恨同性恋。

    她不能失去自己的家,不能让儿子失去爸爸,可是,她心里那么多恨,怎么办呢?

    她搁三五天就把这些信件带进家里,放在奕儿能看见的地方。端木秋说。他看着谢茂一封封地翻看信件,说的每一个字都似扎在自己心里,我找人鉴定过字迹,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如果是同一个人写的,或者就是园丁女儿写的,端木秋都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有预谋的杀戮,故意要逼死他的儿子。

    但是,笔迹鉴定出来,甚至做了信纸的检验,这些信件来自天南海北,出自各种不同人的手里,这群人是真的讨厌痛恨端木奕,专门写信来羞辱攻击园丁女儿所做的事,就是把这些信件收集起来,绕过安保人员的检查,放在端木奕面前。

    您查过邮件和短信么?衣飞石问。

    信件可以是园丁女儿带进来的,端木奕不声张,安保人员不可能知道。

    但是,端木奕受到大众抨击,情绪不好,他的邮件和信息肯定会被安保人员过滤一遍。根据容舜传过来的资料看,他的安保主管也确实履行了职责,确认无害的信息才会放行。

    他们会检查过滤直接递达奕儿的信息,但是,这个电脑不是奕儿的。端木秋说。

    也是那位园丁家小姐的?衣飞石皱眉。这也太露骨了,园丁女儿有这么蠢?

    你看不懂那个,让童画上线处理。谢茂吩咐道。

    他的命令简单明确,衣飞石立时知道他发现什么线索了,即刻敲了童画上线,接手电脑和手机上的信息。童画正在玩女儿,接到消息就把女儿锁在玩具室里:苏苏别闹妈妈马上来陪你哦。

    容苏苏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师叔又救我一命!

    她麻利地把玩具搬开,盘膝坐下。我要努力修行,雷公打我爸爸,我要报仇!

    这些信件看似字迹各异,这人学字二十五年,这人学字十七年看上去应该属于不同的人所写,找专业鉴字师也很难看出端倪,但是,你看这里谢茂顺着字迹描画,就有奇异的笔锋飞出,涌入半空中。

    刷刷刷,短短十秒钟,几十封信件都显出不可见的笔锋,重叠在虚空之上。

    端木秋和容禹帝根本看不见,两人面面相觑。

    衣飞石则点头:同出一术。

    我和您解释一下,普通人鉴定字迹,修士能够看出能量流动的轨迹,谢茂说得诚恳,衣飞石心中默默地想,修士看不出能量流动的轨迹,这是您的看家本领。至少,衣飞石就看不出来。

    说得多了,端木秋也不理解,谢茂直接下了结论,这些信件都是同一个人写的。

    同一个人写的。这代表着什么呢?

    或许在法律上无法界定这是谋杀罪,然而,在端木秋的心目中,这就是谋杀。

    有人故意用这种方式逼他的儿子走上了绝路,这就是谋杀!

    巧合的是,端木秋是华夏少数一部分绝对能够替儿子复仇的父亲之一。原本颓唐无力的端木秋眼底倏地燃起了精光,他扶着沙发的手攥了攥,说:还请留下来吃一顿便饭,我给宿女士打个电话。

    端木秋不会和谢茂谈条件,他也不信任谢茂和衣飞石,但是,他信任宿贞。

    请宿贞来做中人,宿贞的信誉可以担保谢茂不骗他。

    玄学这玩意儿太虚无缥缈了,别人调查案子讲证据和逻辑,端木秋自信可以判断真伪。谢茂这样把信件飞满天,空口白牙就说信是同一个人写的,端木秋哪知道他是不是随便指个凶手出来?

    替儿子复仇,端木秋可以不惜代价。但是,他不能找错了复仇对象!

    谢茂不以为忤,信任不是凭空掉下来的,他俩和端木秋没什么交情,端木秋更信任宿贞没毛病。正要说好,手机振动了一下,米粉发来一张图片

    黑漆漆的地下室里,墙面上绘着镇魂符,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在和书灵打斗。

    米粉直接传来的消息,对衣飞石而言就是不加密的,谢茂察看图片的同时,衣飞石就翻身扑了出去,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动静把端木秋和容禹帝都惊呆了,啥情况?请宿贞吃饭,用得着逃跑吗?母子关系这么差?

    谢茂用手指遮住打斗的女人和书灵,问端木秋: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地下室里又没有明显的特征,端木秋看了几眼都没认出来,只得摇头:我应该知道吗?

    当然。谢茂收好手机,这是您家。

    容禹帝觉得胳膊上有点发毛,看着端木秋的眼神也怪怪的。

    端木叔叔家里怎么会有画着符鬼气森森的地方?难道他是信邪教的?

    走吧,咱们去看看。谢茂起身说。

    走出门之后,谢茂估算了距离,有点远:坐车去。他总不能扛着端木秋和容禹帝跑。

    停在住宅门口的车还没泊去车库,延嗣清平一直在车内等着,恰好送三人去了弯弯曲曲一里之外的观景小楼。那座小楼建在半山腰,地下室悬于山崖之上,实际上采光良好。

    谢茂在玻璃房里转了一圈,伸手在靠山的墙壁上推了一下。

    居然有一扇门打开了。

    容禹帝都不禁感叹,有想法啊,凿山开洞,建了个密室,外人肯定找不到。

    里面战斗已经结束了。

    米粉和书灵都已经提前藏了起来,屋内只剩下画满了镇魂符的墙壁,与衣飞石和一个女人。

    谢茂匆匆看了一眼米粉传来的图片,原本以为那女人是园丁的女儿,此时走得近了,他就知道自己判断错了。这女人的衣物有着触目可知的昂贵,尽管年老,裸露在外的肌肤依然得到了极好的保养。这是位真真正正的贵妇人。

    端木秋往前走的脚步渐渐慢下来,似乎看见了不可思议的场面。

    容禹帝更是错愕地喊:李阿姨?!

    衣飞石手持玉翡剑,剑尖有璀璨瑰丽的锋芒伸缩吞吐,抵在李夫人眉心。

    原来当初端木奕登门寻我,不是一个巧合。谢茂看着李夫人眼底熟悉的光芒,又见面了,常老前辈。

    端木秋看着墙壁上的符文,沙哑着嗓子问: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镇着儿子魂魄的地方。李夫人眼光闪烁,就有泪水落下,我也不想这么做。是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只能把他和你隔离开。他还是不肯消停,非要问,非要闹

    她双手似是抱着什么东西,泪水啪嗒落下,我就只能杀了他。

    谢茂与衣飞石对视一眼。

    李夫人明显是常老祖的皮囊之一,如今常老祖不想面对谢茂,居然让出了皮囊的控制权。

    一开始谢茂并没有往常老祖的方向思考,哪儿就这么巧合了,到处都能遇见不知死活的常老祖?

    而且,在登门之前,谢茂怀疑的对象是端木秋。

    哪晓得端木秋没什么问题,居中捣鬼的竟然是李夫人。

    常老祖后期并不喜欢使用女性皮囊,认为女性修道比男人艰难,他本来就庸庸碌碌几千年都修不出个名堂,哪里还肯用在他心目中差一截的女性皮囊?

    现在听李夫人说的时间线,应该是小视频事件前后,如此看来,李夫人应该是个备用皮囊。

    天庭主人想要破坏谢茂收取信仰的计划,就得安排合适的人上门栽赃。

    李夫人是常老祖的备用皮囊,她对自己儿子下手多么轻松方便?所以谢茂才会说,端木奕登门并不是巧合。有李夫人这个被控制的妈妈在,端木奕被当作工具随意使用牺牲几乎是个必然。

    端木秋不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你有什么秘密不能见人,什么秘密要杀儿子保全?!

    你不懂

    我是不懂!虎毒不食子啊!端木秋终于忍不住飙出泪来,虎毒不食子啊

    因为他不是李夫人。衣飞石将玉翡剑轻轻往前一送,李夫人眉心就有鲜血沁出,他是一个通过夺舍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他和端木奕没有感情,他可以随意送端木奕去死。

    常老祖,事已至此,你逃不掉了。衣飞石说。

    李夫人此时还活着,理论上说,只要常老祖交出李夫人的皮囊,她还能恢复正常。不过,和容舜当初被夺舍的情况不同的是,李夫人没有护符,衣飞石想要强行把常老祖逼出来几乎不可能。

    被刺一剑之后,李夫人的意识比较弱小,自动退去,常老祖重新掌控了皮囊。

    他噗哧笑了一声,说:你是想说,放我一条生路,让我把魂魄和皮囊都留给李桃?

    衣飞石请示地看了谢茂一眼。

    外人看来,衣飞石是拿不定主意,放人这条件必须谢茂首肯。

    只有谢茂看得出衣飞石那一眼里的算计。放走常老祖?绝对不可能。

    衣飞石的想法是,李夫人要救,常老祖要杀。所以,佯装答应常老祖的条件,等常老祖脱去皮囊飞出来的瞬间,谢茂准备好摄灵图册,直接收住或是杀灭。

    什么?你说言而无信太过无耻?

    襄国公干敌人的时候,什么时候讲过信义?坑门拐骗他都精熟啊!

    至于说损坏了谢茂的信誉度,让他以后无法取信于人

    谢茂表示,朕就是个流氓,谁不知道?好人可以信任朕,坏人就算了吧,迟早干死你的。

    条件不是这么谈的。谢茂还帮着衣飞石演一场,我可以放你走,反正你这一条残魂也翻不起浪来,我能杀你两个,也不差这一个。我说你怎么跟打地鼠似的,打死一个又跑出来一个?

    谢茂说着说着就跑题,反而使得他的说辞更真实。

    被骂成地鼠的常老祖也不生气,反而略觉得意,嗤笑了一声,刚想说说自己的杀手锏

    好气哦,上次还没来得及炫耀,就被石一飞那小崽儿一剑捅死了,这回抓紧机会!

    哪晓得还是没来得及说,谢茂已经挥挥手:算了,反正我也对你的秘密什么兴趣。你想让我饶了你,可以,把你这些年吞噬的魂魄都留下,你自己光溜溜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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