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不能给你。君上说。

    谢茂仍旧盯着他。

    修为也不能全部给你。君上说。

    他指了指虚空中暂时停止的时间,眉目舒展,似乎也从来没想过谢茂能做到这一步。

    只差一步就能晋入天尊,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那你

    谢茂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君上踢了出去,重新回到了大世界中。

    原本变得淡薄的劫云瞬间又浓厚了起来,劫雷轰隆轰隆往下砸,不分敌我,把战场中的仙人魔种都砸得鸡飞狗跳,惟有谢茂所在的地方安然无恙。

    谢茂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枚铠甲碎片,别急别急,待会就能救小衣了。

    晋入圣人位阶之前,耳畔突然传来君上一声嘱咐:【天庭未上线之前,不得唤醒我。】

    唤醒你?你死哪儿躺着我能知道?我去哪儿唤醒你?谢茂没好气地想,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沉甸甸的怅然,就似一块巨石压在胸口。那一刹那间,他就感觉到了沉睡在墙后的君上。

    像极了他与君上初见的场景。

    一道墙将两个自己隔在两边,所不同的是,墙内的君上不再气势汹汹,静静地躺着。

    君上不能冒险与谢茂彻底重叠,也不能让自己所拥有的天心影响诸天诸世界,所幸谢茂的升仙谱立了大功,使他看到了封圣自救的希望,所以,他封印了自己,把自己变成了一块专属谢茂的电池。

    此时的谢茂,没有天心,不能身同世界,甚至没有圣人时的记忆。

    但是,他爱衣飞石,也有保护衣飞石的能力。

    这是君上从未设想过的完美状态。

    尤其是谢茂能使天庭外挂上线,哪怕他一觉睡去,再不醒来,也不会毁灭这个世界。

    君上始终记得自己曾对衣飞石说过那句话。

    他对衣飞石说,这样不行。

    这样行了吧?

    谢茂不能读取君上的记忆,只能感觉到心头那一抹怅然,墙内的君上已然沉眠。

    眼前是粗愈百里的巨大电光,劫雷大得能灭世。

    谢茂莫名心气儿不顺,指着雷光命令:劈这儿!

    轰隆一声。

    躲在山峦气海之后,偷偷摸摸对谢茂施以联手重击,直接把衣飞石击碎的七大仙人,直接就被这道恐怖的劫雷劈碎了肉身,三个早前被劫雷劈晕的仙人,直接魂飞魄散。

    雷声中,谢茂顺利晋入圣人位阶。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手里的铠甲碎片,喃喃道:原来圣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下一秒,他唤出了时间轴,往前回拨半小时。

    以我为轴,轮转世界。

    ※

    战场无比混乱。

    谢茂控制着主战场,指挥庇护着大部分道君、神君,天尊级别的修士则在各处为战,更往下的散仙和帝君基本都已陨落,不剩下几个。

    衣飞石作为在场的第二位圣人,情势根本不准许他时刻守在谢茂身边。

    他必须守着谢茂的背后。

    脓血部七大仙人躲在山峦气海之后,酝酿着无限恐怖的必杀一击。他们藏得太好,衣飞石又在战场的另一边,根本察觉不到。谢茂倒是看见了,可是,他腾不出手。

    就算他腾得出手,这一击也很难抵挡得住。这是魔种筹谋了数千年的杀手锏!

    衣飞石察觉到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他一个旋身飞入虚空,顾不上此时空中遍布赤火毒雾,使尽全力朝谢茂坠落。

    他要去保护谢茂。

    轰隆一声!

    一道惊雷砸在山峦气海之后,久违的天象竟然杀死了七大仙人?!

    衣飞石有点回不过神,刚刚还显得支应不及的君上,竟然就随手拍死了面前死缠不休的赤枭部五神君,朝着他满脸含笑地张开双臂好像要接着他似的?

    衣飞石心中涌起极其怪异的感觉,君上这是中术了?

    谢茂才哎呀一声,时间回拨太多了一点,这个是君上的大衣,我的小衣还没回来!

    不对,七大仙人被我先一步灭了,荡神击没机会再出现,小衣没有坠入荡神击,就不能去谢朝与我相遇,也不能与我相爱,那我的小衣居然不存在了吗?!

    不是谢茂低下头,意外地发现,手里居然还握着那一枚仅有的铠甲碎片。

    衣飞石在下坠的时候一个恍惚,识海里就有无数记忆乌泱泱地挤了进来。他努力保持清醒,仍旧有点承受不住,坠地时一个趔趄扑在了谢茂跟前,恰好被谢茂抱起。

    君怎么会这么抱我?是不是太亲昵了些?

    衣飞石站立不稳,混乱中摸到了谢茂手里的铠甲碎片,这枚碎片就像是打开识海里记忆压缩包的密码,眼前嗡地一片模糊,又在瞬间变得清晰澄净。

    先生?衣飞石不至于眼前是谁都认不出来,我好像碎了?

    谢茂叹了口气:碎成那么多片,我拿502粘了好久,以后可别这么吓唬我了。

    话是玩笑话,衣飞石却笑不出来。

    因为,谢茂紧紧地抱着他,嘴里说着俏皮话,满脸都是泪。

    第803章 两界共主(203)

    升入圣人境界之后,谢茂也没能恢复记忆。

    从君上把他剥出诞生之时,他就没有记忆,又何谈恢复?除非沉睡的君上能够醒来与他融合,否则他的人生就这么简单。

    目前面对的七圆魔种之劫,谢茂闻所未闻。

    他与衣飞石于荡神击中相识,衣飞石给他讲述了许多真真假假的真相,从未触及魔种相关。

    他们也怕我醒过来。衣飞石也是心有余悸。

    一念生世界。

    这种惑乱人心的攻击何等可怕。

    分明只过去了短短一瞬间,他却沉沦其中,度过漫长的数百上千年。

    七大仙人联手造成的荡神击堪称绝杀,为了更好的迷惑衣飞石,当然不可能漏出任何与七圆魔种相关的情报元素,惟恐被迷惑其中的衣飞石惊醒,破除了幻境攻击。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谢茂自天地间撑起一片清光,依然觉得有些费力。

    他自有记忆以来,修行都很顺畅,天钟地慕,万物相助,就像是生活在自己的主场,各方面都开挂。现在他感觉不到天衡,天象杳无声息,大地山川也都像死去一般,到处都是使人心烦意乱、备受侵蚀的毒雾妖氛屋子沾上秽物可以擦洗打扫,整个屋子都变成秽物本身,这还怎么收拾?

    魔种,也称磨种。先生知道,人欲化身仙神,必入磨砥砺,澄澈凡心。衣飞石说。

    谢茂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譬如婴孩打人,根本造不成实质伤害,也不必和拳头软烂的婴孩讲什么不可以打人的道理。反正他又听不懂。但孩子一天天长大,筋骨健壮,力气渐粗,还能拿刀玩电,一个不小心把旁人弄死弄残也不稀奇,熊一点的还能搞死自家一户口本。为了杜绝此等害事,家长就得给孩子讲道理,使其知规矩法律。

    凡人修真也是同样的道理。作为一个普通人,最恐怖的成就也无非是变成战争狂人,核平全世界,弄沉弄碎一两个星球,灭绝几个文明。但,凡人一旦开始修行,杀伤力就截然不同了,可谓呈几何倍数增长。

    天道就像是苦口婆心的家长,发现孩子开始长大了,就要给孩子讲道理,立规矩。

    每个修士在突破时都要渡劫,渡劫就有心魔障,过不去就还道于天地。

    这导致大部分修士都在渡劫时折戟沉沙。为了提高渡劫成功几率,修士们想了许多办法。

    什么办法呢?人类作为应试高手,题海战术千年不改万年有效,所有修士都会在考试前成为冷酷无情的刷题机器。

    这题怎么刷?

    主动入磨。

    入磨修士太多,道消魔长,一发不可收拾。衣飞石说。

    谢茂觉得这理由怪怪的。可是,他没有相关记忆,目前只有衣飞石知道内情。何况,这时候还在前线战场,和衣飞石争论魔种起源没有任何意义。

    总而言之,要把眼前的魔种解决了,才能安生度日。

    那你等等。谢茂用时间轴停止了时间。

    时间停止,世间万物都进入了静默状态,连带着衣飞石也不动了。

    谢茂本想趁机慢腾腾地把这一波BOSS都干掉,哪晓得才过去三秒钟,他就感觉到时间轴疯狂地席卷了他此时的修为真元,几乎要把他吸干抽空

    不得已,谢茂只能让时间恢复了正常流转。

    君上用起来不是很简单的吗?他能停住时间那么久,我居然只能三秒钟?!

    衣飞石扶住摇摇欲坠的谢茂,明显有些紧张了:先生,您这是

    大招没开出来。谢茂狼狈地嗑了几颗药,眼角余光瞥见自家庇护的天尊被魔种吞噬,已经到极限的清光又强行往前伸了半里范围,硬生生将那不认识的天尊圈进保护圈。

    根据他的说法,这是个独活局,魔种太厉害,咱们以前不是对手,底下人都要死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不认识他们,你去传令,收缩阵形,都到我身边来。谢茂说。

    先生。您曾说过,魔种有三十万年气运,纵然圣人也不能相抗。世上岂有长生不灭之光明?清气升于天,浊气降于野,这个世界曾是我们的,如今轮到他们了。衣飞石劝道。

    你说得有道理。

    谢茂左手飞出九根天地树枝,飞入八方,立极中央。

    原本被脓血覆盖的世界发出悲愤的怒吼,早已消失的天象渐渐流转,死去的大地逐渐复生。

    但这是我的世界。我还没有死,轮得到他们放肆?!

    这个世界,确实有阴有阳,有善有恶。

    阴阳相随,善恶伴行。今日旺东极,明日衰西陲。

    可若一切都顺从天地秩序而行,凡人为何修道?何不生老病死,为何长生久视?!

    见敕即回!

    这一瞬间,被谢茂强行撑起的清光倏地变得极高极广阔,仿佛能笼罩整片大地。

    所有修士与魔种都听见了他传下的圣谕,修士们仓促间打出最后一击,顺着清光的指引,倏地飞回天地树枝稳稳占据的中极点。魔种下意识地想要留住修士,或是趁机偷袭,然而,修士们在撤离的瞬间感觉到了久违的天衡,清光就似圣殿云桥,一路撤回没感觉到任何阻滞。

    二百余修士都顺利飞回了中极点,谢茂眼瞅着几个爱缠斗的皱眉:那谁呀?不听话。

    我去接回来。衣飞石话音刚落,玉翡剑倏地飞来,将他带入云霄。

    谢茂拿出能量原石当李子啃,边啃边哼哼:出风头。

    撑起这么大的清光护罩很费力,把大部分修士接回之后,谢茂就收缩了护罩范围,那几个不肯回来的修士当然很让谢茂讨厌还得撑着护罩给他们当保姆。

    现在衣飞石飞了出去,谢茂自然不放心,已经收缩的护罩就似一缕追光,始终罩在衣飞石身上。

    衣飞石一连跑了几个地方,把几个来不及撤退的修士都揪回玉翡剑上,带回中极点。

    君上。

    圣人。

    谢茂降临中极点时,修士们纷纷下拜。

    嗯。谢茂早在拉护罩的时候,就把所有人都扫了一遍,很可惜,没一个认识的。

    这时候升仙谱也没什么用,面前的修士等级都很高,散仙在这儿都不够看。这个世界跟灭亡也没什么两样了,除了眼前这一批神级修士,普通人类全灭,城池文明皆不复存。

    这个遍地流脓、空气中充满了火灼腐蚀的世界,人类怎么可能生存得下去?

    它已经成了魔种的乐园。

    小衣。谢茂对衣飞石招招手。

    衣飞石正在和一个年轻的剑修说话,那剑修被魔种腐蚀得满脸是坑,依然能显出几分英气与俊美,衣飞石责怪他不遵上令,他就倔强地偏过头,不肯看衣飞石。被衣飞石猛地踹了一脚,他也不高冷别扭了,顺势抱住衣飞石的腿呜呜哭

    衣飞石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摸了摸他的脑袋,似乎安抚了两句。

    听见谢茂召唤,衣飞石又低头和剑修说了两句话,这才转身回来:先生。

    那是?谢茂忍不住问。

    是我门下徒孙,叫阿垂。衣飞石解释。至于是刘叙恩的徒弟,还是徐莲的徒弟,他没有说。

    谢茂就想起衣飞石确实曾说过,两个徒弟都已战死,只剩下一个小徒孙。想起刘叙恩与徐莲,谢茂也不禁遗憾。战事紧急,他与衣飞石商量道:我有个想法。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穿越到六千年后的虫族时代吗?

    记得。衣飞石很容易就想到了谢茂的想法,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那时候天衡倾倒,五行紊乱,我穿越过去很是吃了些苦头。但是,我们也不是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要修法与改变后的五行吻合,并不影响修行。谢茂说。

    果然如此。

    这个世界已经被魔种侵蚀,仓促间想要反攻倒算,恢复正常,根本不现实。

    但魔种既然是修士入魔所衍生,生存环境也与正常人类不一样,这道理和当初天衡倾倒的虫族世界极其类似。谢茂有强行调整自己修为五行的经验,相比之下,正常修士全部入魔,比调整五行还简单一万倍。

    走火入魔么,谁年轻刚入道时没试过?不都被师长道侣抢救回来了吗?

    既然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魔种的主场,正常修士反而成了异类,那就换一套马甲好了。

    是正是邪,是仙是魔,那有什么关系?

    我只须知道,我仍是我。

    这就足够了。

    衣飞石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但是,谢茂和他一样异想天开,他也就不觉得离经叛道了。

    先生是要我第一个入魔?衣飞石问。

    与你说话就不必多费唇舌。谢茂轻扶住衣飞石的肩膀,满眼都是信任与感慨,由你开始。一来我熟悉你的修法功诀,一旦入魔难以控制,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二来众人皆知你在我心中份量不同,堪作表率。三来,小衣,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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