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字体映在白框里,连标点符号都是冰冷的。

    时槿之盯着两行字许久,直到车子开出很远的距离,眼泪才无声地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删改了点词,如果看着别扭很抱歉【鞠躬.jpg】

    第23章

    傅柏秋走出医院大门,站在街边发呆。

    旁边就是十字路口,人流量大,车来车往,另一侧是住院部大门,里面的停车场满位是日常。有穿蓝白条纹服的病人站在房间窗口张望,有提着保温桶去食堂的家属。天寒地冻,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口中呼出的气息化作白烟消散。

    不知站了多久,兜里手机响了一下,她用冷得僵硬的手指掏出来看。

    时槿之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对不起】

    接着又一条:

    【有些事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你说,既是我的错,又不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柏秋盯着这段莫名其妙的话,细细回味许久,隐约能感觉到对方指的是什么事,心跳猛然加快。

    等了一会儿,那头一直显示输入中,就是没动静。

    她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发完有些后悔,今天过后她们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那些往事,无论好的坏的,已经没有必要再说清楚。

    【等我想好怎么说,你会听我解释吗?】时槿之回复。

    傅柏秋眼神暗了暗,了然,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

    她曾经安慰自己,时槿之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或者不能说的理由,才会丢下自己,干脆地答应分手。她也期盼过对方能给她一个解释。七年了,甚至在两人再次见面后,这份微弱的期盼依然蠢蠢欲动。

    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解释了又如何,原谅了又如何,她都不再需要她了。

    把时槿之赶走是无比正确的选择,只要对方不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可以安然无虞度过这辈子。

    【不用解释,不想听】

    傅柏秋回复完这句,锁了屏幕,把手机放回口袋,走到路边拦了辆的士上去。

    直到踏进家门,手机也没再响过。

    茶几边传来两声奶猫叫,傅柏秋视线一转,见布丁在地毯上打滚,换了拖鞋过去抱起它,捧在手心里。

    布丁喵了一声,用脑袋蹭蹭她手指,小尾巴腾空扫了扫,躺倒,翻起毛茸茸的白肚皮。

    它是时槿之收养的,看见它就好像看见了时槿之每天泡粮、铲屎、吸猫的场景。

    傅柏秋轻轻抚着布丁背上的毛,小家伙舒服得眯着眼享受,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过两天时槿之来搬行李,会不会顺便把布丁带走?

    这样子,她倒有点舍不得。

    .

    一场雨让气温骤降到10℃以下,对生长在南方的大多数人而言,这个温度已经很冷了。

    南方的冷,是浸透到骨子里的湿冷,厚厚的大衣和羽绒服穿在身上形同摆设,相比坐在冰窖一样的室内,还不如出去晒晒太阳。

    即便这么冷了,傅柏秋也依然要每天接触大量从冷冻柜里推出来的遗体。

    但冬天很好,味道不会那么浓烈。

    刚入行那两年,冬天手上生冻疮,只能抹药坚持,现在好许多,大概是她手上皮变厚了。

    上午是殡仪馆最忙的时候,防腐化妆和告别火化都集中在这个时间段。大清早,殡仪车接来了一位跳楼自杀的女性逝者,分到了傅柏秋这里。

    她和江宁正在给一位老年逝者穿寿衣。

    家属有什么要求吗?傅柏秋停下手里的工作问道。

    同事皱了下眉:没具体说。他又指了指外面,家属在大厅业务处等,要不傅姐你去问问?

    傅柏秋嗯了声,摘下手套,转头对徒弟说:小江,等会儿还有一个喜丧的推过来,你简单清理下换了寿衣就好,剩下的我来,我现在去跟家属交涉。

    好的,师父,放心吧。江宁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羞涩一笑。

    傅柏秋随同事离开,门关上了,偌大的化妆室里只有江宁一个活人。

    她来殡仪馆一个月了,目前仍然在适应阶段,见不得太惨烈血腥的,能干的只有换换殓服,调调颜料,准备准备工具这类打下手的活儿。

    傅柏秋对她很好,温柔又有耐心,虽然话少,不爱笑,但是特别照顾她,从不让她经手非正常死亡的遗体。

    而且师父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听,每天一起工作实在是种享受,如果不是家人要她熬完这一年尽快转单位,她甚至想永远在这里做下去。

    有这么好的师父,殡仪馆就殡仪馆,她不在乎别人口中所谓的晦气。

    江宁想着,唇角不自觉翘起来。

    化妆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推车师傅推着停尸车进来,上面盖着黄绸布,他抬头张望了一下,问:小傅呢?

    她去跟家属交涉了。江宁放下毛刷走过去,交给我吧,一会儿她就回来。

    大叔点点头,应声离开。

    刚才傅柏秋走的时候说,有位喜丧的逝者会被推过来,江宁这两天经手多了,便没多想,她熟练地捏住头顶处黄绸布的一角,随手掀开。

    一张血肉模糊得变形扭曲的脸映入眼帘。

    江宁心脏猛地一缩,吓得跳了起来,而后尖叫着跑出去

    师父!救命啊师父!

    大厅业务处有好几个包厢,用来接待逝者家属,傅柏秋刚跟家属沟通完,从里面出来,迎面撞上没头苍蝇似的小徒弟,皱眉:怎么了?

    师父好吓人好恶心江宁脸色惨白,眼泪唰唰往下流,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她。

    傅柏秋满头雾水,碍于大厅里不好说话,遂拉着徒弟进了值班室,关上门,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那个跳楼的呕小徒弟鼻头通红,边说边抽着气,身体不住地发抖,捂着嘴巴干呕。

    她再也不敢说自己胆子大了,跟真实的尸体比起来,恐怖片简直就是小儿科。

    傅柏秋深吸一口气,当即恍然大悟,见江宁哭得直喘,心疼地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刚才她出来的时候,忘记先去交代刘师傅把逝者推到二号化妆室,想着很快就回来,没料到跟喜丧的撞了。

    任谁突然一下子看到面目狰狞的尸体都会害怕。

    傅柏秋懊悔不已,软声软语安慰着徒弟,我带你回办公室,跟主任说一下,今天你就好好休息。

    师父。江宁抽泣着从她怀里抬起头,我想转去办公室做文职。

    傅柏秋愣了一下,点头:也可以。她担心徒弟会被吓出毛病,这种事不是能开玩笑的。

    可是那样就不能每天见到你了。江宁眨了眨含泪的眼睛,水光盈盈。

    傅柏秋:

    作者有话要说:  傅姐说,人可以滚,猫留下2333

    【槿崽的情敌究竟是小徒弟呢,还是未来将要出场的某人物呢_】

    第24章

    江宁被吓得不轻,回去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而后请了几天假,在家休息调整了下,再回来时,已经转去了办公室做文职。

    虽然不能每时每刻见到师父,但午休的时候她依然会缠着傅柏秋,一起去吃饭,分享自己带来的零食。

    七年独居生活,傅柏秋身边没有朋友,以前的同学也很久不联系,如果不是一个月前时槿之突然出现,并强行进入她的生活,她竟不知道自己也会对烟火气产生渴望。

    那种,早晨起床做好早餐,晚上回来有人一起吃饭的家的感觉。

    可是那人已经被她赶走了。

    师父,你在想什么?

    一块薯片出现在眼前,傅柏秋倏尔回神,见江宁举着薯片对她笑,鬼使神差地张了嘴。

    薯片烤肉味,牙齿咬下去脆脆的。

    记得以前时槿之爱吃薯片,某知名歌手代言的牌子,香辣味,一天不吃就馋得不行,她总劝她少吃,容易发胖,对身体不好,她也算听话,说少吃就少吃,频率从两天一包变成半个月一包。

    傅柏秋抿着嘴不紧不慢地嚼,听见透骨传来的脆响,恍然找回了一点记忆中的味道。

    少吃膨化食品,不健康。嚼完咽下去,她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温声叮嘱小徒弟。

    江宁边嚼边笑:师父,你怎么跟个老干部似的。

    嗯?

    保温杯不离手我就不说了,上个礼拜评孺子牛奖,主任都指定了给你,你还不要,那可是一大笔奖金。

    傅柏秋精致的眉眼覆上一层阴影,淡淡道:实不至,名不归,花里胡哨的形式主|义,要来做什么。

    江宁啊了声,不解地看着她。

    我去忙了,你少吃点。傅柏秋眼神闪烁,轻拍了拍她肩膀,放下保温杯,离开办公室。

    也许是她快从那场灾难的阴影中走出来了,近两年她的道德感愈发低下,更多的开始为自己考虑,很多所谓政|治正确的玩意儿都让她嗤之以鼻,在她这里,死亡才是大事。

    没有了亲人,她还有自己这条命,一样能坚毅地活着,连同家人那份也算在里面。

    生命漫长,她前进的脚步很慢,但却从不倒退。

    今日冬至,传统习俗是要在这一天祭祖,如今全国推行火葬,城里已经看不见坟头烧金元宝和纸钱的景象了。

    傅柏秋下班后直接去了离殡仪馆不远的墓园,她不带花,只从车子后备箱里拿了块抹布进去。

    墓园里人挺多,每一排石碑望过去,都聚集着三三两两捧花的人群,如果是在乡下,旧土坟边会有人烧些纸钱,而稍微偏远些的郊区,管理松散的,则会有人拎一袋子金元宝坐在路边烧。

    走的是个形式,遵的是个习俗。

    寒风如冰刀般往领子里钻,冻得骨缝都像要裂开似的,傅柏秋拢紧了身上的大衣,将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掖在耳后,微眯起眼,走到第十二排第五块墓碑前,停下脚步。

    总共七块碑,七个衣冠冢,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弟弟。

    清明她来过一次,放下来的花早已被人收走了,墓园里有专门捡花的人,捡了别人祭过的,转手再卖给其他人用作祭扫,算不得什么秘密。

    石碑表面蒙着一层薄灰,黑白照片也有些晦暗,傅柏秋掸了掸手里的抹布,挨个碑擦拭过去。

    许是冷风吹久了,眼睛不舒服,酸得很,擦到母亲的碑时,她鬓边黑发垂落,温热的液体就在这同一时刻涌出眼眶。

    别人祭扫都只祭一块碑,她七块,七倍的痛。

    爸,妈,小杰,爷爷,奶奶,外婆,外公,我很好,不用记挂。

    我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脸颊上的泪液被风吹冷了,不断又涌出新鲜温热的覆盖掉,冷了热,热了冷,沾过水的皮肤像要冻住一样。

    她仔细擦,小心擦,慢慢擦,手肘都在发抖。

    但是哭过就好了,七年走过来,悲痛已然没有那时那么强烈。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加上阴天,五点刚过天色就暗下来,傅柏秋擦完七块碑,抬头看看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甩了甩手里的抹布,踏着萧瑟的寒风离开墓园。

    .

    到家时,小区里亮起了路灯,明亮却冷寂。

    傅柏秋进屋开灯,布丁趴在地毯上翻肚皮,翻到一半爬起来,冲她有气无力地喵喵叫着。

    这家伙很能吃,一天要吃六七顿,少量多次。白天傅柏秋上班,家里没有人给泡幼猫粮,它又还不到能吃成猫粮的年纪,便只能这么饿着,等她回来。

    饿一天了,猫生艰难。

    傅柏秋连忙换拖鞋,去给小主子泡粮,一阵手忙脚乱后,看着布丁狼吞虎咽的样子,她才舒了口气。

    布丁一直是时槿之在照顾,她在家时间多,基本能保证布丁不会饿肚子,可现在人走了,傅柏秋自己要上班,照顾不过来。

    这样不行。

    傅柏秋靠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突兀地感觉到周围出奇的安静,因而墙壁上的挂钟指针走过声、布丁细细簌簌吃东西声,都显得有些刺耳。

    她习惯性看向一楼浴室,那里没开灯,没有人洗澡,没有水流声。再看向落地窗边的漆光油亮的三角钢琴,琴凳上空空如也,黑白琴键仿佛下一秒就会自己动起来,奏响杂乱或流畅的音符。

    那个人不在。

    这一个月,就好像一场梦中梦,她忍不住怀疑那个人是否真的回来过,又是否真的在她生命中某个时刻存在过。

    她被她赶走了。

    傅柏秋回过神,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她列表好友不超过二十个人,除了公众号推送,一条私发消息也没有。

    小猪佩奇头像安安静静地躺在她消息列表首位。

    上次她说让时槿之过两天来搬行李,已经一周了,那人没有丝毫动静。

    要不要提醒一下?这样显得她很迫不及待。

    傅柏秋盯着微信界面犹豫不决,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醒目的时字映入眼帘。

    她手抖了一下,轻轻划过接听键,那头却是低沉焦急的男声:你好,是傅柏秋吗?我是槿之的哥哥。

    怎么了?她诧异问道。

    槿之出了点事,你现在方便来xx医院一趟吗?我把地址发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槿崽崽:我快死了(才怪),要老婆亲亲才能诈尸【滑稽.jpg】

    第25章

    槿之出了点事

    傅柏秋呼吸一滞,本能地站了起来, 身体里像有一股喷薄欲出的能量, 驱使着她做出些行动。

    比如拿包,比如走到门边穿鞋。

    她说了个好字, 电话挂断后, 短信收件箱里新进了一条消息。

    一家私人医院的地址, 在榕城的另一头, 与她所处的小区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傅柏秋把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 心底蓦地涌起强烈的不安,她按了按太阳穴,迅速披上大衣,循着夜色跑出家门。

    开车横穿榕城南北要一个小时, 她不敢开太快,路上红灯又多,等得她握着方向盘的掌心直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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