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秋心里又是狠狠一揪,一时思绪万千。那件事是她心上永远的疤,提一次便痛一次,此刻就好像这人亲手拿着刀把她凌迟了。

    我好吗?

    嗯嗯,毛毛特别好,在我心里是最好。

    傅柏秋不轻不重拍了下她后脑勺,心里暗嗔道:那你还对我不闻不问。

    嘴上却说:我不好。世间恋人白头偕老是神话,好聚好散才是常态,你何必执着原因。

    别哭了。她耐心哄。

    槿之。

    乖。

    果然这话有用,时槿之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狼狈不堪,一双眼睛充血微红,紧盯着她,半晌才道:如果我们真的是和平分手,好聚好散,为什么我这七年找了你十八次?还一次都没找到?你肯定换了联系方式和住址,对不对?

    !!!

    她回来过,十八次吗?

    真是好聚好散,为什么你那么不情愿看到我?

    ......

    真是好聚好散,为什么你一直回避关系问题?

    ......

    好聚好散说明是放下了,你又为什么一直到现在还是单身?

    时槿之。

    我在。

    傅柏秋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们现在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这个话题越界了,请你现在立刻出去,我要休息。说完避开她目光,用力拉了下被子。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那人不依不饶,大概是急失了智,不断挑战她忍耐底线。

    我再说一遍,出!去!

    ......

    你想让我把你赶出这栋房子吗?我告诉你我不怕违约,我有的是钱赔给你。傅柏秋没了耐心,怒目瞪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时槿之咬了下嘴唇,眸里水光泛滥,你答应过不会赶我走的。

    嘴上这么说,她却怕毛毛动真格,说完这句话便讪讪转身离开。

    砰!

    门关得特别响。

    傅柏秋:

    .

    睡一觉起来,感冒症状来势汹汹,傅柏秋房间还没出就连着三个喷嚏,鼻子塞得难受,无奈只能多请两天假。歇这两天她能够生活自理,不需要人照顾了,自然也没再让时槿之上二楼。好在那人也知趣,不多烦她。

    时槿之有自己的事要做,她联系了许院长,问了些学校的事,与几位教授开了个会。

    老实说,她并不喜欢国内的钢琴教育氛围,至今也不太适应,单纯做学术研究还好,上课简直是折磨,于是更不能明白自己失忆前是怎么适应的了。除此之外,她给KRI伦敦分公司发了一封英文邮件,希望能联系上以前的团队。

    顺便,她通过邮箱、ins、twitter等软件,梳理了一下过去的人际关系,列出一张人脉表。

    大多数是乐团成员,优秀的音乐人,偶有一些社会名流,国内明星,以及同行。全部这些人,她半分印象都没有。

    了解清楚后,她心里有了底,便开始专心写自己的曲。

    .

    第三天,傅柏秋去上班。

    上次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一路都在祈祷陈妄没来。按说那花花公子最嫌弃这晦气的地方,却三天两头跑过来,她是非编制员工,恰好这个月底合同到期,她斟酌着是否要辞职。

    才踏进办公室,主任便叫住了她。

    小傅啊,最近排班已经定下来了,不是很方便调动,你就暂时值几天夜班。中年男人一脸无奈说道,眼神却别有深意。

    傅柏秋皱眉不语,片刻才问:从今天开始吗?

    对。

    殡葬行业特殊,不但没有寻常节假日,连白天夜晚上班都是轮着来的,因为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谁也无法控制人几时死。有的家属迷信,会刻意计算好时辰,踩着点大半夜把逝者送来,或者打电话来让出车去接,所以晚上必须有人值班。

    入行前四年,傅柏秋每周都会轮到一天夜班,十二小时制,每天晚上七点半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她和另一个男同事,加上守门师傅,总共三人。晚班不举行告别仪式,也不执行火化,只需要定时巡逻,清检下设备,核对下信息板,十分清闲。

    最大的考验便是胆量了,试想大晚上置身一个堆满尸体的地方,常人很难不害怕。

    起初傅柏秋也怕,但值夜班次数多了,什么也没遇见过,便习惯了。而自从三年前新馆长上任,她偶然见到领导家的公子,突然就不用再轮值夜班,一直到今天。

    变化太突然,个中缘由,她隐隐能猜出些。

    傅柏秋紧盯主任明显心虚的脸,什么也没说,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

    今天时槿之起得格外早,去趟琴行买了把小提琴。

    之前姐姐告诉她,母亲生前是一位优秀的小提琴演奏家,她小时候也学过,只是更喜欢钢琴多一些,到高中就彻底荒废了,专注钢琴。而今她想为毛毛写曲,总觉得只有钢琴不够,想再加一点其他乐器。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水平,小提琴上手一拉,那声音差点没把她的钢琴腿给锯断。她安慰自己,毕竟已经荒废了十多年,能拉出声音就很不错了。

    傅柏秋回来时,恰好就听见屋里在锯琴腿。

    那人坐在琴凳上,背对着门,肩上架着一把小提琴,屈起左腿用膝盖支撑手肘关节,一下一下拉出破碎残缺的音符,像个流浪的吟游诗人。

    你改行了?傅柏秋冷不丁出声。

    时槿之一愣,停止锯腿,诧异回头,毛毛,你不是上班吗?

    噪音瞬间消失,耳朵极其舒适。

    傅柏秋挑了下眉,淡淡道:今天上晚班。

    我记得你以前会拉小提琴的,怎么现在拉成这个鬼样子了。她走上前,拿过那把小提琴细细打量,看得出来是新的,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知道槿之的母亲是小提琴演奏家,国家交响乐团成员,能歌善舞,还曾担任乐团指挥。可惜两人认识的时候,阿姨已经去世了,她印象中槿之唯一一次拉小提琴是自己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此后再没见过了。

    这种遗传的音乐天赋,是普通人后天努力所不及的。

    时槿之低下头,尴尬道:可能是忘了。

    那是打算重新捡起来么,要改行?

    不是,我就随便玩玩。

    等我上班去了再玩,不然我怕耳朵烂了。傅柏秋把琴还给她,毫不留情地奚落。

    时槿之咬住嘴唇,闷不吭声。

    她发现毛毛今天似乎特别多话,自从两人就为什么分手争执过后,这人可两天没理她。

    借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嗯?

    拍个照,试试像素。傅柏秋认真说道,面无表情。

    时槿之轻易就信,乖乖把手机给她。

    傅柏秋利索解锁,动作极快,先打开相机装模做样对着自己拍了一张,而后欣赏的样子,迅速点开通讯录,找到乔鹿的号码,默念三遍后八位背下来。

    相册图案密码是什么,我删掉。表面淡定,心脏狂跳。

    时槿之稍稍伸长脖子,看了手机一眼,不删掉好么,我想留着。

    不好。一口拒绝,快点。

    她又凶了。

    时槿之讷讷给她划了图案,眼睁睁看着她把自拍照删掉,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失落。

    傅柏秋原想只删掉那张自拍,突然想起她手机里有个相册全是偷拍自己的照片,顺嘴道:这些偷拍我也删了。

    不要!时槿之一把夺过手机,退开三步远。

    傅柏秋阴着脸:你偷拍我还有理了?

    我

    你自己删。

    不删。

    快点。

    时倔强槿之:就不删。

    黑眸里水光闪过,一副要哭的样子,傅柏秋委实怕了,举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不删不删,你自己玩儿吧,吃饭再叫我。言罢头也不回上楼。

    她钻进卧室,关上门,拿出手机输入那串号码,指尖悬在绿键上,犹豫了。

    十八次回国,没有找到她。

    当真另有隐情么?

    这两天的压抑克制,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心里的执念,但是知道又如何,她们已经回不去了。

    傅柏秋心里激烈斗争着,手一抖,号码拨了出去

    响很久,那头才接,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她说乔老师在忙,傅柏秋简单地自报家门,对方让等会儿再打。

    所谓等会儿并没有等太久,十来分钟后,乔鹿主动回了电话。

    傅柏秋?你怎么有我号码啊?语气明显很莫名其妙。

    不说这个,我有点事要问你,方便见面吗?

    乔鹿那边有点吵,不得不提高音量:我现在在外地,后天吧,下午四点,你发个地址。

    行。

    意料之外的爽快。

    挂掉电话,傅柏秋松了口气,她与乔鹿并不算很熟,以前是因为槿之的关系才有所来往,分手后她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如今以槿之前女友的身份找对方,难免尴尬。

    人家什么也没问,一口答应下来,明摆着是料到了。

    想到这些,她又有些后悔,担心乔鹿会跟槿之通气,暴露自己的心思,慌忙再发了条短信过去,

    【暂时不要跟槿之说】

    等很久,那边才回复:【OK】

    晚上吃完饭,傅柏秋拎着包和车钥匙准备走了。

    时槿之来不及洗碗,飞快跑过来拦住她,我跟你一起去。

    我是去上班,不是去玩。傅柏秋白她一眼。

    时槿之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欲言又止,看样子又想添乱。可傅柏秋不忍心凶她,只得耐心道:殡仪馆没什么好玩的,阴森恐怖,不是尸体就是骨灰,你去了会害怕。

    你不怕吗?

    习惯了,不信则不怕。

    我想去看看,顺便陪你,不可以吗?时槿之握住她的手,哀求着。毛毛,求你了。

    倒不是不能带人去单位,毕竟晚班管理不严,松散自由,领导即便知道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傅柏秋唯一担心的是她会害怕,那地方白天还好,晚上没胆子的人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这人上次看到一个模型骷髅还被吓得半死。

    傅柏秋抽了下手,抽不出来,无奈道:你会害怕的。

    万一吓得脑子更坏了怎么办?

    连她也忘了怎么办?

    啵叽!

    时槿之一口亲在她脸上,有你在就不怕。

    第39章

    啵唧!

    傅柏秋被亲懵了。

    而后这人环住她颈|子,用脸颊贴她耳朵, 小声撒娇:毛毛带我去吧, 我保证安静乖巧,不给你添麻烦。

    温柔甜腻的嗓音撩|人心弦, 傅柏秋下意识回应似的抱住她, 闻着她身上清冽好闻的香水味, 不禁心神荡漾。

    毛毛?时槿之稍稍转过脸, 见她没有表现出反感, 胆子更大了,轻轻啄了下她耳|垂。

    傅柏秋浑身一颤,不经意想起在酒店那个晚上,倏地红了脸, 手忙脚乱想推开这树袋熊。

    别,毛毛怀里的人娇|咛一声。

    松手!傅柏秋板起脸。

    时赖皮槿之:你得答应带我去上班。

    这人一撒娇,就让她想起高中时光, 她一贯对此毫无抵抗力。因为谁能想到, 平日里清高自傲的时家二小姐, 在她面前却像只收了爪子的小奶猫,又软又萌, 即便是长大了, 也只让她瞧见那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一面,勾得她神魂颠倒。

    如此大的反差,总让她情不自禁, 难以自拔。

    毛毛,求你了。

    再三哀求,傅柏秋被磨得没了脾气,无奈道:好吧,但是你要戴口罩。

    啵唧!

    又是一大口亲在她脸上。

    我就知道,毛毛最好了。时槿之垂眸掩去一丝狡黠,手在她身后比了个V,等我换个衣服。

    恋恋不舍地松手,跑回房间,过一会儿背着小挎包,戴着黑口罩出来了。

    傅柏秋勾了勾唇角,自己都未发觉自己笑得有多宠,声音不由自主温柔:走吧。

    小区所在位置处于榕城高新区,已经开发建设十年有余,附近写字楼和高校扎堆,经济发展迅速,繁荣程度仅次于主城区。这边晚上比较热闹,但不会很吵,加之旁边是玉湖森林公园,绿化好,环境也好,在这边活动的都是年轻人。

    车子拐过三条街道,匀速朝郊区驶去,路面上车和人越来越少。

    大灯推开浓重的夜色,直直照向前方漆黑的马路,仿佛没有尽头。时槿之坐在车里有些紧张,手一直抓着自己衣襟,但面色镇定自若,暗暗给自己打气。

    不怕,有毛毛。

    不多会儿,车子停在西山殡仪馆大门口,傅柏秋按了下喇叭,传达室里王师傅瞧了一眼,按下按钮自动开门。

    记得跟着我,不要乱跑。停好车下来,傅柏秋小声嘱咐身边的人。

    许是在这工作习惯了肃穆的环境,她一进单位就不由自主严肃,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逝者们,其他同事也如此,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

    时槿之严肃点头,挽住她胳膊,偏头打量四周环境。

    冬夜寒冷,黑暗中的殡仪馆静谧安宁,冷风吹得枯枝断叶簌簌作响,大楼一层灯火通明,染亮了周围灰白的建筑物,显得它们庄重又肃穆,虽然冷清无人,但并没有脑补中的那么恐怖。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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