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便不会想了。她对自己说。

    直到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

    睡意尽无,反倒有股莫名的火星子在她心口燃起,倏地燎原,越烧越欢,烧得她心悸。

    呼

    她掀被子坐起来,重重吐出一口气,伸手拉开床头柜第二层抽屉,颤巍巍拿出里面那盒用了一半的指|套......

    第40章

    俗话说,自力更生, 丰衣足食。

    独居七年毕竟不是修行, 正常人总有生|理需求,傅柏秋曾考虑过是否要找人fht, 好几次都在做出决定前打消了念头, 而最后一次人都约好了, 眼看就能约成, 她不知哪门子洁癖发作, 临时取消,此后便再也没动过念头,一直是自己解决。

    她囤了一箱小玩具,藏在柜子角落里, 供自我排解用,但即便是一个人在家,她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冥冥中总感觉到羞耻, 何况是家里另有人在。

    一只指|套, 一个小玩具,足矣。

    这事儿极耗体力, 又刚下夜班需要补眠, 她只一次便累得不行,小玩具放在里面没拿出来,只胡乱摘了指|套丢进纸篓,沉沉睡去。

    后果是梦见了槿之。

    在梦里不需要自己动手, 那人似乎由温顺的小奶猫变成了大狼狗,愈发凶狠和不满足,二人在汹涌的海浪里翻腾,愉悦尽兴。

    待傅柏秋醒来,发现自己不仅要换床单,连被套也得换......

    .

    依旧是夜班,今天晚饭吃得早,不必立刻走,但时槿之收拾好了挎包,戴上了口罩,一副准备好的样子。

    傅柏秋在二楼收床单被套,冬天连衣服都难晒干,更别说大件床品,她只收进阳台里,明天白天再挂出去。收完下楼,在楼梯口撞见伸脖子张望的时槿之,她问:你晒被子吗?这个天很难起到作用吧。

    不是,洗床单被套。傅柏秋脸色有些不自然,一个月换一次,今天刚好。

    从前两人同居,对床品卫生要求极其严格,被单枕套这些必须半个月一换,家中柜子收着二十多套备用的,因着有家政服务帮忙,不需要她们自己操心,就不会显得麻烦。

    在洁癖方面,她俩出奇一致。

    时槿之不知道这些讲究,亦不疑有他,迎着她脚步往下走,我们什么时候走?

    你今晚别去了。她淡声道。

    为什么?

    碍事。毫不留情面地戳心窝子。

    没想到时槿之是个厚脸皮的,娇笑一声,妖异的眸子魅惑闪烁,凑过去抱住她,可我就想陪着毛毛。难道我昨晚表现不够好么?

    这话让人浮想联翩。

    傅柏秋蓦地红了脸,想到梦境情形,耳根子微微发热。

    不想这走神的功夫,那人贴得更紧,低眸啄了下她耳尖,唇瓣触到一片热意,刻意道:哎呀,毛毛耳朵好烫,是想了什么不该想的吗?

    我数到三,你给我放手。傅柏秋努力板起脸。

    时槿之紧紧勾住她脖|子,放肆吻她脸,一声比一声响,我喜欢毛毛啊,为什么要放手?你推开我的话,我会很伤心,我会哭给你看的。

    很好,倒是学会了利用她软肋。

    啵唧!啵唧!啵唧!

    你亲够了没?!

    没有。

    这人愈发得寸进尺,傅柏秋却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再像前些日子那样干脆果决地推开她,嘴上说着冷漠无情的话,心里倒是不讨厌。

    只是因为十八次。

    还没有求证是否属实,她便先拿来当了救赎。

    鉴于此人面皮厚,吃软不吃硬,傅柏秋亦晓得利用她弱点,眼神语气都变得温和,哄道:去一次看看就够了,多了被领导发现我会倒霉的。

    果然,时槿之笑容垮下来。

    那你什么时候不上夜班?她挂在她身上不想松手。

    傅柏秋摇头:不知道。这是实话,主任只告诉她要上几天夜班,没说上多久。

    如果情况真如她猜测那样,何止是夜班无尽头,恐怕还有更恶劣的在等着她。

    时槿之神色恹恹,低头不说话。

    我要走了。

    语气像是诀别。

    噢。

    晚上别太晚睡,害怕可以把灯全部打开。

    嗯。

    她自觉松了手,一路送人到院门口,又追着车子送出了小区。

    夜晚的流浪感很可怕,有时候你明明知道第二天太阳仍然会升起,却依然恐惧,因为黑夜漫长而孤寂。当你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环视四周街灯闪烁,心底突然涌起不安的情绪,好像别人都温馨幸福,只有你无家可归。

    傅柏秋的流浪感,七年间从未止息,直到今天,她透过侧后视镜看到那人倔强地跟在车子后面,目送自己出去,速度慢了又慢,最后上到大马路狠心提速,看不见了,心绪才逐渐平复。

    这一刻她不害怕街灯烟火,亦不恐惧行人车流,因为知道有人在等自己回去。

    .

    夜深宁静,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

    时槿之躺在床上睡不着,摸到枕边手机,按亮了屏幕,壁纸上的女孩穿着蓝白相间校服,身形纤瘦,背对镜头留下一个扎着马尾的后脑勺,阳光为她而聚拢,亲吻她脚下的影子。

    黑暗里,一缕幽光映照着她脸上的痴笑。

    指纹解锁,点开通讯录,找到我家毛毛,偷偷改成老婆,然后按下那串号码......

    响了几声,那边很快接了。

    这么晚还不睡?开口就是一句斥责,声音听着有些疲惫。

    时槿之有些委屈,闷闷道:想你,睡不着。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明早我就回去了。

    此时快到午夜零点。

    还有七个多小时......

    嗯。

    我从来都没觉得睡一觉要这么久。她小声说。

    当等待着一个人,盼望着一个人时,每分每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她闭上眼睛以为时间流逝得很快,睁眼却只过了五分钟,一个又一个五分钟拼凑在一起,拼了无数个才到一小时,再掰着指头算,还有无数个小时。

    明明只是众多寻常夜晚里,睡一觉的功夫。

    听筒里彻底没了声音,但电话未挂,时槿之屏息等待,许久才等来对方一句淡淡的话。

    睡着了就快了,当心熬夜秃头。

    我......

    好了,我这边有人来了,先挂了,晚安。傅柏秋自然打断,没半分拖延地挂了电话。

    是真有人来,不过,不是活人。

    .

    天亮到家,屋里静悄悄的。

    近日室外气温跌破零下,但凡沾了水汽的地方都结了层冰,室内只略好一些,不至于把人冻成冰棍。傅柏秋脚步停在大卧室前,伸出去想要敲门的手又缩了回来,握住门柄往下压,悄悄推开条缝。

    一阵干燥的热风漏出来,袅袅扑在她脸上,融化了外面带来的寒气,显然空调还开着。

    窗帘拉得严实,里面一片昏暗,那人整个缩在被子里,蒙头拱起一座小山包,睡得正香。傅柏秋微微皱了下眉,推门而入,缓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将被子拉下来。

    这人毛病就是不改。

    动作万分小心,可还是把人惊醒了,时槿之睁开眼,见傅柏秋腰板半弯正看着自己,倏地两臂一伸,勾住她脖子,毛毛!

    她因激动而力道稍大,傅柏秋本来也没站稳,一下子跌到她身上,两人隔着蓬松轻盈的鸭绒被来了个面对面接|吻。

    唔

    四目相对,离得太近,眼晕。

    温热的气息拂过面颊,傅柏秋呼吸一滞,挣扎着要起来,时槿之突然却突然使坏,勾着她猛地翻了个身,把她卷进被褥里,牢牢按住。

    你干什么?

    你猜。

    时槿之,我警告你......

    不许喊我全名。时槿之惩罚似的啄了下她唇,我喜欢听你喊槿之,再喊两声我听听。

    傅柏秋拉下脸:放开我。

    抱抱都不可以么,小气毛。她脸埋进她头发里,贪婪地吸了下鼻子。

    这女人每每得寸进尺惹怒她,下一秒就变成温顺可怜的小奶猫,贯会撒娇捏她弱点。

    傅柏秋深吸一口气,无奈默许。

    说是抱,其实歪心思多的很,一会儿耳根子上吹口热气,一会儿鬓边送个香吻,手指滑过发丝间轻轻按住头皮,揉着,摩挲着。

    有股异样的感觉漫过心头,傅柏秋浑身紧绷,乱七八糟的梦境悉数忆起。

    毛毛回来一件事就是看我,肯定是因为想我了。时槿之缠起她一缕发梢,卷在指尖上把玩。

    连日来傅柏秋对她的容忍和放纵,让她愈发笃定当年分手一定是误会,彼此心里还念着对方,七年如一日。

    所以,只要胆子大,老婆抱回家。

    我是怕你睡个觉把自己憋死。傅柏秋忍着颤|栗闭上眼,没好气道。

    啊?

    忘了她不记得。

    傅柏秋仍旧闭眼,下意识说:你睡觉总喜欢用被子蒙住头,这样很不健康,我都不记得纠正你多少次了,你死性子改不掉。

    只是一句单纯的解释,帮助她更多了解自己。

    时槿之缠她头发的手一顿,曲了曲细长的指节,轻声问:是吗?

    嗯。

    半晌,没了声音。

    傅柏秋讶然,掀开眼皮,瞧见这人眼眶微红,紧抿的唇微微蠕动,心倏地勒紧,皱眉道:怎么了?又哭什么?

    我没哭。时槿之反驳,生出了点鼻音。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傅柏秋不言语,移开视线,趁她松懈之际推开她,坐起来。

    毛毛。时槿之从背后抱住她,我现在想改,你还帮我纠正吗?

    说完补了一句:要跟我一起睡才行。

    傅柏秋:

    这人当真没脸没皮,想尽办法变着花样要爬|床。

    以为她傻?

    上回是喝醉了酒劲上头,心里那匹野马放出来便收不住,往后她滴酒不沾,再不可能给对方机会。

    不用改,憋死算了。她冷声奚落。

    我去洗澡了,松手。

    时槿之乖乖放开她,就见她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计划失败。

    .

    下午四点,傅柏秋如约在茶餐厅等来了乔鹿。

    这家店是父母生前众多投资产业中的一项,出事前已经开了三年,地处主城区商业街黄金地段,生意一直不错,她继承全部遗产后本想把店卖了,左右家人也未亲自打理过,但考虑再三还是没动,留个念想,便依然由外聘团队打理着。

    她算是甩手掌柜吧,本身亦不懂经营。

    乔鹿从头到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被服务员领来包厢,傅柏秋险些没认出她来。

    也是,七年没见了。

    要吃点什么吗?傅柏秋示意服务员把菜单给她。

    乔鹿摘了墨镜,翻开随便点了两样,等服务员出去了才脱掉帽子和口罩,大大咧咧往她对面一坐,开门见山道:说吧。

    她如此,傅柏秋也不必委婉,斟酌着问:槿之脑子坏了的事,你知道吧?

    怎么叫脑子坏了,那只不过是失忆,脑子好着呢。乔鹿嗤笑反驳,下意识维护朋友。

    傅柏秋淡然一笑,继续说:她现在住在我那里,给我造成了一些......困扰。原想说麻烦,涌到嘴边还是换了词。

    她想跟你复合,你不同意,嫌她烦,对吧?乔鹿顺嘴替她说了,摆摆手,正常,换我我也嫌烦。

    倒也不是烦,而是有些事情想弄清楚。说着眼皮往下垂,目光落在桌面上。

    乔鹿扬了扬眉,笑:如果真的铁了心不来往,前任的事就没必要弄清楚,所以你心里其实也有点想法。

    一个只在大学谈过短短三个月恋爱而后单身至今的人,此刻不知为何对感情之事看得如此通透,乔鹿心道自己一定是近年来言情看多了,爱情小曲写多了,渴望恋爱了。

    啊,寒冬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

    傅柏秋不言语,算是默认。

    她既然选择主动找乔鹿了解情况,就势必为自己想好了理由,甚至这理由不需要细想,它就在她心底,七年不变。

    见她沉默,被说中心思,乔鹿暗暗惊讶:槿之够有本事的,吃回头草都能让草儿感到困扰,生出想法。

    我能冒昧问一下,你们俩是怎么分手的吗?

    你不知道?傅柏秋诧异抬眸,她应该跟你说了才对。

    没啊。

    乔鹿皱眉回忆道:10年那个夏季音乐会,我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联系上槿之了,11年4月份她突然来找我,我才知道你们分了半年多。

    喜酒没喝成,遗憾。

    后来呢,她还回来过吗?傅柏秋追问,手指在桌下紧紧攥住衣角。

    嗯,基本上一年回来两三次,她说找你,但是找不到,你不在原来的地方住,手机号码也换了,还有qq什么的。

    桌下的手死死抠住衣角,她脸色发白,抿紧了唇,不知是不是灯光的作用,那双清冷的黑眸里水色潋滟。

    乔鹿眼见她神情变化,八卦之心顿起,问:现在该告诉我,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头顶音箱里稍小声放着《It's not goodbye》,极富磁性的女中音如烟雾般袅袅环绕。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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