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馊掉的柳丁汁和浓汤,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灯火流离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人看得到也没人需要的北极星。

    放屁。

    她捏了下拳头,掀开被子,将缩成鸵鸟的时槿之捞出来:槿之,你必须面对,不能逃避,我陪你一起好吗,来,说清楚。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她后悔推了毛毛,她想抱她。

    而下一秒,她就跌进了想要的怀抱里。

    傅柏秋一遍遍吻她的脸,额头,眼睛,我问了乔鹿,你回来找过我对不对?

    ......嗯。

    叶子潇允许的?

    时槿之摇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她肩上,是演出和活动,不过她允许我规定时间内自由活动,我就偷偷去榕城找你了,可是找不到,你家房子没有人......

    【小把戏,她认为我不知道?】

    叶子潇的话回荡在耳边,傅柏秋暗暗提了口气,憋在胸腔里,槿之,其实她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

    什么意思?

    呼

    傅柏秋手心死死抠着被褥,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没事。

    对了,我联系过乔鹿,她也联系不上你。

    我以为只是我去的时间不对,恰好碰上你不在家,后来发现每次你都不在,问隔壁家,说很久没看到你这户有人进出,我猜你应该是搬走了。

    我还问了高中同学,老师,没有人知道你的消息。

    你就这样消失了......

    时槿之抿住唇,喉咙里发出隐忍的呜咽,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

    一次次寻找,一次次失望,仅靠心里那么一点可怜的执念支撑着,甚至她开始怀疑,那份执念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其实并不存在。

    她没有一个叫傅柏秋的前女友,她没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

    那么她是谁?

    大多数时候她精神错乱,幻想出现实中不存在的人,或疗伤,或慰藉。少数清醒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死,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坚持了下来。

    叶子潇说那是爱,她大多数时候信了,少数时候不信。

    徘徊反复,很累。

    槿之

    傅柏秋轻声唤她,心疼得无以复加,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唔。时槿之抬起头,对上她通红的眼,不要哭,毛毛,不要同情我。

    没有。她撇开脸。

    其实我偶尔想过,对家里开个口,但是一想到我妈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说,她不会原谅我爸,我就......唔......

    不说这个了,不说了。傅柏秋低眸吻了吻她的唇,飞快擦去眼角的晶莹。

    槿之不让哭,她就不哭。

    我让酒店送餐来,你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时槿之撩了下头发,闷闷道:我去洗个脸。

    好。

    .

    酒店送餐很快,傅柏秋给了点小费,两人坐下来吃饭。

    因为是晚上,吃纯西餐太多肉食不好消化,傅柏秋点了意面,是槿之最喜欢的黑胡椒口味,她以为她食欲不振,吃不了几口,谁料这人一张嘴开便狼吞虎咽。

    慢点吃,多嚼一会儿。她边说边倒了杯水递过去。

    时槿之点头,接过杯子喝了口水,袖子不经意往上缩了缩,那条疤痕露了出来。

    落进傅柏秋眼里,心又狠狠揪了起来,她凝神盯着那道疤,盘里的面条半晌不动。

    吃了大半,许是感觉到饱,时槿之渐渐细嚼慢咽,这才注意到对面人似乎没吃几口,愣了一下,顺着她凝固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

    疤痕。

    这条疤是去年解约的时候,我自己......时槿之咽下面条,主动解释。

    傅柏秋没动,只是眉心拧得更深了。

    当时打官司,叶子潇不肯放我走,我以为她留了后手,哪怕是交齐违约金也不让我走,毕竟她太深藏不露了,她连活人都敢买卖,卖给那些中东土豪,我当时很绝望,就觉得这么多年努力白费了,很累,就......

    心口剧烈的疼痛驱使傅柏秋笑出了声:你傻吗,割腕除非你把整只手剁下来,否则根本死不了。

    唔,是,动脉太深了,我割不到,差点没疼死,然后叶子潇送我去医院,再后来解约了,我收拾东西回国了。

    哈哈哈......

    傅柏秋仰头大笑。

    ???

    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哭了。

    面条没吃完,傅柏秋放下叉子起身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浇自己的脸。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条疤新鲜得很,竟然距今还不到一年。

    水池塞起来,装满冷水,傅柏秋把脸埋进去,冰冷的温度刺得她浑身一激灵,憋了十几秒,抬头的瞬间深吸一口气,她看着镜子里满面水珠的自己的脸,终于将怒火压了下去。

    毛毛

    时槿之站在浴室门口平静地看着她。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傅柏秋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眨了眨眼:嗯,你说。

    不要同情我。

    好。

    再对我说一句话。

    傅柏秋咬紧牙根:什么?

    你就说,这几年我在谈恋爱,只是遇人不淑而已,我能走出来,我能开始新的生活,即使以后我孤身一人。

    时槿之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每停顿一下,就要用力呼吸一次,她深如漩涡的黑眸里翻涌起细碎的浪花,晶莹闪亮。

    槿之。

    嗯。

    这几年你在谈恋爱。傅柏秋抓过毛巾擦脸。

    只是很不巧,遇人不淑。她缓步上前,直视她眼眸。

    你能走出来,你能开始新的生活。对她微笑。

    最后抱住她,极力克制着不让声音颤抖:即使以后你孤身一人。

    谢谢毛毛。

    时槿之闭上眼,允许自己感受几秒钟这熟悉的怀抱,熟悉的香气,熟悉的温暖,而后她轻轻推开傅柏秋,嘴角扬起灿烂的微笑,我累了,洗洗睡了,晚安。

    第54章

    一夜无眠,傅柏秋在床上躺到凌晨三点才勉强入睡, 做了些稀奇古怪的梦, 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窗外晴空如洗,万里无云, 天空蓝得像一幅生动的油画, 在这寒冷的冬春交替之际, 太阳难得露了脸。汉堡河网密布, 不远处港口里大大小小的船只正待起航, 往左是圣凯瑟琳教堂,往右是易北爱乐音乐厅,形如帆船,很衬桥城这个别称。

    傅柏秋在窗前站了一会儿, 恍然想起从前无数次跟随槿之来这座城市,这里算是她们在欧洲除伦敦之外的第二个落脚点。

    槿之......

    心里默念着名字,她怔了一下, 拿起床头的手机看时间, 上午九点半。

    槿之, 起床了。

    她走出房间,轻轻叩响隔壁房门。

    无人应答。

    槿之?

    四周安静得针落有声。

    傅柏秋皱起眉, 试探性推开门,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是那人身上残留的味道,房间里却空空如也。

    被褥铺得平直整齐,仿佛从来没人躺过。

    人呢?

    傅柏秋搭在门上的手指倏地收紧, 那瞬间心被狠狠剜去了一块肉,诸多可能性涌入大脑,而后视线一扫,看到了那只竖立着靠在墙边的银色行李箱。

    她松了一口气。

    行李还在。

    回想昨晚,那人决绝的眼神,诡异的微笑,难道要做傻事?

    傅柏秋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转回房间去拿手机,拨下那个人的号码......

    .

    汉堡音乐学院。

    昨天的演奏会,时槿之因突发情况而遗憾缺席,原本今天的大师班也可以推掉,但她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傅柏秋,两个人也需要点时间和空间来消化些事情,便借此机会避一避。

    学生十几个,千挑万选的佼佼者,以及昨天比赛胜出的三位选手。

    时槿之现场指导,除了教授一些学习和练琴方法,也顺便交流切磋,俨然一个小型音乐会。

    唯有忙碌起来,投身到事业当中,她才不会去想。

    你好。中场休息,时槿之去上厕所,一个身材娇小披着黑长直的年轻女孩叫住了她,你就是Jin吧?

    时槿之习惯性保持微笑:你是?

    我叫李新媛,上届肖赛第三名得主,来自新加坡。女孩长着亚裔面孔,一口流利英文,主动朝她伸出手。

    啧。

    肖邦国际钢琴大赛,能拿奖不可小觑,怎么也称得上是个青年钢琴家了,是她后辈。

    时槿之点头,与她握了下手,你好。

    听说昨天你因病不能出席演奏会,没事吧?李新媛笑容可掬,下巴却高高昂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这人当真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瘦削的瓜子脸,尤其那双眼睛,长而不细,眼尾轻勾,妖媚锐气,多眨几下像是会生出桃花,怪勾人的。

    时槿之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傲慢,不动声色道:谢谢关心,没事了。

    那就好。李新媛颔首,能作为前辈的替补临时救场,是我的荣幸,希望有机会能交流一二。

    昨天时槿之因病没来,她替补救场完成得十分顺利,意外得到与顶级乐团合作的机会,也让更多业界人士知道了她的名字,相当于迈出她职业演奏之路的一大步。

    她原是想来找叶子潇的,担心那饥渴的老女人现场调戏其他年轻女孩,谁知阴差阳错被推荐替补,既是运气,也是实力。

    时槿之礼貌微笑,目光越过李新媛看到她身后来人,眼里笑意逐渐褪去。

    Ivy,我正在找你呢。叶子潇扭着粗腰走过来,单手搭在李新媛肩上,眼睛却看着她对面的人。

    李新媛抬眸娇笑,亲昵地挽住她胳膊,遇到前辈,打个招呼。

    呕

    时槿之抿了抿唇,忍住想吐的冲动,方才一瞬间看到这老女人还有些恐惧,现下只觉得滑稽可笑。

    对视间,叶子潇皮笑肉不笑,眼里不甘一闪而逝。

    手机是这个时候响的。

    特别设置的铃声,一听便知道是谁。

    时槿之身体肉眼可见抖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颔首,转身走开很远,一直走到这栋楼大门外才掏出手机。

    她接了,嘴唇张着,没说话。

    槿之?你在哪里?那边传来傅柏秋焦急的声音。

    心像是被用力撕扯,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时槿之紧紧掐住手心,平静道:学校。

    你回国了?!声音陡然提高。

    她连忙解释:没有,是汉堡音乐学院,今天大师班。

    ......噢。明显那边松了一口气,我现在过去,你到门口接我。

    不用吧,你在酒店好好休息,或者四处走走,我晚上就回去了。时槿之仰起脖子看向天空,那些像馒头一样的云团竟然会出现波纹,天空是水,而它们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棉花。

    电话里沉默了很久。

    久到她以为她挂了。

    谁也不说话,谁也没先挂。

    大楼前零星走过几个学生,肤色、相貌、身形各自不同,有说有笑,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喷泉池涌出潺潺清水,花圃里绽开五颜六色的密集的花簇,树荫下坐着看书或拨弄吉他的少女,头顶掠过几只飞鸟,留下扑棱翅膀的声音。

    终于,那头说话了。

    好。

    不要太晚,天黑不安全。傅柏秋声音很低,听不出任何情绪。

    嗯。时槿之应声,你先挂。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当那人真的毫无迟疑地挂掉电话,她紧缩的心仍是颤了颤。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返回礼厅。

    .

    晚上回酒店,傅柏秋在看电视。

    很无聊的脱口秀节目,因为她的德语水平不足以让她完全听懂,不过是打发一下时间,已经深夜了。

    大门开,两人四目相对,时槿之僵在门口。

    她故意晚些回来,想等傅柏秋睡下,避免两人碰到,谁知向来作息规律的这人竟然现在还没有睡。

    回来了。傅柏秋笑着站起身,关了电视。她没多问,亦不多言,像个没事人一样。

    去洗澡吧,我睡觉了,晚安。

    时槿之嘴唇动了动:晚安。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适才热闹的客厅一下子变得沉冷死寂,她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心倏地被扯得四分五裂。

    大师班持续了约莫一周,到了该回国的时候。

    这周时槿之早出晚归,独自一人,傅柏秋也相当识趣,不打扰她,闲来逛一逛这座阔别七年的城市,吃遍当地美食,为了不浪费英国签证,她特地飞了一趟伦敦,旧地重游。

    &公司的arkus先生邀请时槿之前去公司参观,两人一道去了。

    春暖花开,天气晴朗。

    参观了一圈,Markus先生将空间留给她们,两人站在窗前,不约而同凝望着外面繁忙的河道,谁也不说话。

    傅柏秋率先打破沉默:你想签吗?

    休息够了,是该重新规划一下事业方向。时槿之微眯起眼,目光里染了一丝沧桑。

    短短几天,好像突然老了十多岁。

    傅柏秋心莫名悬起来,想到去年问她将来的打算,再听她如此回答,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我个人觉得......你留在欧洲比较好,这边体系成熟,环境也更宽容,而国内没有培养大师的土壤,急功近利,氛围浮躁,说句不好听的,大多数人的欣赏水平还停留在旋律简单的烂大街神曲的程度,真正懂且能欣赏的人太少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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