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大概是说中牧怿然的忌点了,果然紧皱起眉头,没有出言反对。

    柯寻松了口气,看向秦医生: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要不也先去我家?

    秦医生笑了笑,摇头:不了,我想先回去了,我家里也不是本市的,现在买票还来得及赶在晚上以前到家,就此别过吧,总归,用不了多久咱们还会再见面,保重。

    说着就步履疲惫地率先离开了这间展厅。

    煎饼摊老板和马振华还瘫在地上,两人一人一身尿臊味儿。

    我说老板,事到如今,还是看开点儿吧,卫东上前拉起煎饼老板,回去好好洗洗歇歇,千万别干傻事,这次咱们命大,说不定下次还能安全逃出来,事在人为对不对?赶紧回去吧。

    煎饼摊老板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失魂落魄地也离开了展厅。

    剩下的马振华没人理会,柯寻去拉牧怿然的胳膊,被他甩开,冷冷地脱去上面的西装外套,挡在身下。

    柯寻让卫东去外面叫车,三个人遮遮掩掩地从美术馆的后门离开。

    一出门,见天上下着雨,卫东不免觉得奇怪:这雨咱们进画的时候下着,怎么出了画还下着?师傅,这几天雨是一直没停吗?

    司机师傅比他还觉奇怪:哥们儿是外地人吧?我们这儿这阵子就今天下雨了。

    哈?卫东正要反驳,被柯寻伸手摁了一把,连忙闭嘴不言。

    柯寻从兜里掏出手机,见消失已久的信号重新回归,上面联网的日期和时间,分明显示的是两人进画前的时间。

    柯寻低声问牧怿然:咱们进入画里流逝的时间,是不是和现实不挂钩?

    牧怿然没有理他。

    柯寻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无论咱们在画里待多久,现实世界中的时间都停留在进画之前。

    说着掏出兜里的那张门票,再次看向上面印着的时间。

    下一次进画的时间,就在13天后。

    柯寻住的地方,是他卖掉父母留下的房子后,在市中心一处建了不过两年的新住宅区内买下来的新居。

    柯寻住在最顶层,房子不小,家具却不多,最大件就是卧室里那张双人床,金属蓝色的床上三件套,被子没叠,胡乱地团在床尾。

    柯寻从入壁柜里拿出自己的一套衣服递给牧怿然:凑合着穿吧,我的都是休闲风和运动款,没有正装。

    好在牧怿然并没有露出什么鄙夷之色,面无表情地接过衣服,冷冷说了一句:出去。

    要不要先洗个澡再换衣服?柯寻问他。

    牧怿然顿了顿,果然先去了浴室。

    听见砰地一声关上浴室门的声音,柯寻挠了挠头,仰天伸了个懒腰。

    环顾自己这套空旷简单的房子,柯寻觉得一切仍然显得特别的不真实。

    事实上,从他由一个普通但和美的家庭的小孩,变成孑然一身的孤儿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像走进了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这个梦里的一切,都像他现在所居住的这套房子,苍白空寂,单调冰冷。

    柯寻笑了笑,转头进了厨房。

    牧怿然从浴室洗出来之后,发现挂在外面的自己的那半身衣服不见了,连那条平角内裤都没了踪影,眉头一蹙,额上青筋就是一阵狂跳。

    强压怒气,勉强先把柯寻给的那身衣服穿上,上身是件白T恤,下头一条浅灰色的卫裤,穿起来倒是舒适宽松,长短也正好,只是一照镜子,觉得略有不适。

    牧怿然从不穿这种风格的衣服,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像是别人,无端少了几分自制和锋锐,多了几分柯式松散。

    用手指将湿发梳理整齐,牧怿然又对着镜子照了几眼。

    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是因为这件白T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清纯的大学生的缘故吗?

    牧怿然让自己的目光加了几分深沉。

    不,还是不对。

    皱着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半天,终于找到了根由。

    镜子里的白T上,黑色霹雳体印着一串振聋发聩的英文字:HT?id A mA I。

    额角的小青筋发出啪地一声崩裂声。

    牧怿然脸上结着厚厚一层寒霜走出卫生间,目光扫过空荡的客厅,见除了几个懒人沙发风格酷似它们的主人一样瘫在白色木地板上外,别无他物。

    厨房里传出几声动静,牧怿然走过去,隔着黑钛金框的玻璃门,看见柯寻一手插兜一手执勺地在锅里搅和着什么。

    这人还会做饭?

    似是有所察觉,柯寻转过头来,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笑了:穿得这么青春配一冰山死人脸实在太萌了有木有。

    眼见牧怿然神色不善,柯寻非常识时务地换上正经脸,跑过来拨开门,人畜无害地笑笑:饿了吗?我做个椰汁咖喱炒饭,马上就好,你先歇会儿,饮水机的水是昨天新换的,放心喝。

    见牧怿然仍然一张死人脸摆给他看,柯寻想了想,补了一句:不爱喝白水的话,饮水机下面有速溶咖啡和袋装奶茶,冰箱里有可乐和绿茶,实在不行,等下我下楼去便利店给你买营养快线?

    牧怿然额上青筋又跳起来。

    柯寻察言观色,连忙伸手要关玻璃门:厨房油烟大,你去客厅坐吧。

    衣服。牧怿然牙缝里冷冷挤出几个字来。

    哦,你换下来的衣服我塞衣袋里了,一会儿拿干洗店去洗了吧,都在画里穿好几天了,洗洗去去晦气。柯寻关上门,走回灶台前继续翻炒锅里的饭。

    牧怿然不想再跟他废话,转身去了他的卧室。

    打开白色入壁柜,里面挂着各种颜色的衣服,翻了翻款式,果然全是休闲轻松款,T恤卫衣卫裤占多数。

    牧怿然挑了一件胸前只有一个品牌标志的白T重新换上,把身上这件挂进去,正要关柜门,却见柜子内壁上歪歪斜斜地贴着十几张照片。

    扫了一眼,见照片中大多都有柯寻。

    有少年时张扬不羁的他,有幼年时青涩俊美的他,有童年时懵懂可爱的他。

    其他人或是他的父母家人,或是他的朋友伙伴,或是他的猫猫狗狗,每一张照片都充满着浓浓的生活气息,每一幅画面都洋溢着无忧的幸福氛围。

    和他现在所居住的这间房子,判若两个世界。

    牧怿然在柯寻父母的照片上多看了两眼。

    柯寻的长相,算是集合了他父母所有的长处,眉眼鲜亮,轮廓分明,童年时代可爱,少年时代俊美,青年时代帅气。

    似乎为了配合这个评价,牧怿然看到一张柯寻胸前挂着奖牌傻笑的照片上,一行水笔写着:我就是我,帅到拿金牌的小伙柯寻题几个字。

    牧怿然闭了闭被辣瞎的眼睛。

    准备关上柜门的前一刻,又不幸瞥到另一张柯寻以骑马蹲裆式正训练的照片上的一行题字:世界真神奇,造出这帅逼柯寻题。

    柯大帅逼端着两盘椰汁咖喱炒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见牧怿然正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

    城市的天空阴得很漂亮,灰色立体的云层上面,透着金色的薄光,雨还在下,远处却已经出现了彩虹,眼底高高低低的白楼灰厦,在细雨的滤色下,颇有几分小清新的味道。

    视野不错吧,柯寻伸脚,把被挡在懒人沙发后的矮桌勾出来,饭放上去,我就是为了站得高看得远,当初才选了这儿的高层。来,吃饭。又从腋下掏出两瓶绿茶放上去。

    牧怿然转脸看向他。

    柯寻怕他继续端着,一指炒饭:粒粒皆辛苦啊,你要是不吃我只能全扔了。

    牧怿然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屁股刚挨着沙发面,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深陷了进去,直接从坐姿变成了仰姿,满分北京瘫。

    牧怿然:

    眼见这位大佬脸色又开始上冻,柯寻连忙陪笑:这不是我这儿很少来外客吗,我那些哥们儿一进门也个个儿跟骤患高位截瘫似的,一来我这儿恨不能躺着就能把厕所给上了,我就没置办正经沙发,您老先凑合着,这要平时就我自己,我都不坐沙发,直接坐地上。

    牧怿然一忍再忍,好容易在沙发上坐稳,阴沉着脸拿起碗里的勺子。

    虾仁,鳕鱼,干贝,青椒,红椒,配上金色的椰味咖喱汁,浓浓地拌着米饭,色香味俱全。

    怎么样,好吃吗?坐在对面的柯寻笑眯着眼睛看他。

    过了好半天,牧怿然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HT id A mA I是镜子里的映象,原句要反过来看(^x^)

    第23章 信仰01┃二逼青年VS霸道总裁

    柯寻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牧怿然正用手机打电话,声音很低,说的还是英文。

    柯寻回避到卧室,把床上的被子抻开铺好,然后拿上手机回到客厅,见牧怿然电话还没有打完,就冲他比了个自己要出门一趟的手势。

    拎着装有牧怿然西装上衣和衬衫的衣袋,柯寻先去了干洗店,而后又去了趟附近的超市,中途接到卫东的电话。

    卫东:嘛呢?

    柯寻:买套

    卫东:卧槽!这么快就把人搞上手了?!

    柯寻:买套睡衣。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整先,你这个反应很危险啊。

    卫东:靠,能有你危险?把人忽悠到家里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柯寻:有话说有屁放,哥还要买东西。

    卫东:你买睡衣干嘛?!

    柯寻:给他穿,今晚估计他走不了,回他家的车票机票都买不着了。

    卫东:哟,连人家住哪儿你都摸清了,不愧是老司基了啊。

    柯寻:滚蛋,我是因为在他衣兜里看着他名片了。

    卫东:哦?快说说,牧大佬是干嘛的?是真大佬啊还是谁家的明星爱豆小鲜肉啊?

    柯寻:反正是个佬肯定没错了,至于这个佬有多大,还得深入了解以后才能知道。

    卫东:你这个所谓的深入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意思吧?

    柯寻:我就服了你,小命还在鬼门关口吊着呢,还有心思在这儿猥琐。

    卫东:否则怎么着啊,我不能剩下这十三天天天抱我妈大腿哭吧,我爹话说了,人生在世快嗝儿屁,想要咋地就咋地。老卫家上溯祖宗十八代,全都是含笑而终,我估摸着我临终前可能笑不出来,猥琐而终总成吧?

    柯寻:咱爸这话也是相当泼辣了。行吧,那你继续猥琐,没事我挂了。

    卫东:所以牧大佬究竟是哪方面的佬?

    柯寻:他是个画商,开了十六家画廊,遍布全球八座城市,兼做艺术品鉴定和买卖。

    卫东:你等等这些都在他名片上写着呢?!

    柯寻:下次见面别怪我用看智障的目光看你他名片上只写了公司名,我用这个名字上网搜,自然就全搜出来了。

    卫东:卧你再等等,他才多大年纪啊,已经开十六家画廊了?!

    柯寻:据说他在十五岁的时候,慧眼独具相中了一位藉藉无名的画家的画作,五万美元买下,倒手卖了七千三百万美元。

    卫东:我感到了一阵菊花收缩般的窒息。

    柯寻:他在业界挺有名气的,个人能力和审美眼光也很有口碑,所以年纪轻轻能在全球开十六家画廊,你觉得还有什么疑问吗?

    卫东:我需要缓一缓最后一个问题,关于他的这些事居然能在网上搜到?

    柯寻:嗯。网上不仅有他的生平简介,出生年月日、身高体重三围、特长兴趣爱好等也都十分详尽,除此之外,油管上还有他的粉丝上传的他在国外时的路人街拍。

    卫东:等,等灯等灯他还有粉丝?!

    柯寻:有什么稀奇的,这年头快递小哥外卖小哥都有自个儿的粉丝呢,人一酷炫狂跩霸的冰山总裁就不能有千儿八百个迷妹迷弟了?我微博还有百十来个僵尸粉儿呢。

    卫东:我觉得吧,人牧大佬已经牛逼到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动辄挣十好几个亿,还是美元,人还有粉丝后援会啥的,虽然你也曾在咱们学校连续三年当选为校草,现在也是个健身房小老板儿,但放在全球框架中来看,这就明显吧和人不在一个次元,这就好比你一简笔画小人儿想和人一油画人物发生点儿什么,画风明显违和啊你说是不是?

    柯寻直接气笑了:谁他妈是简笔画小人儿?!平时多补脑,少脑补!行了,没事滚蛋,我要到收银台付账了!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一支牙刷,一条毛巾,一套睡衣,还有一双休闲鞋。

    牧怿然的西装裤子没了,他要走估计也不能再穿上面的西装外套,脚上的皮鞋自然也不能再穿。

    柯寻拎着袋子往回走,开门进屋的时候手上顿了顿,想起卫东刚才说的话和自己从网上搜到的关于牧怿然的一切。

    他和他,一个天之骄子,一个天之渣子。

    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柯寻笑了一声,乎了把头发,迈进门去。

    牧怿然在沙发上坐着,手机放在矮桌上。

    业务不忙了?柯寻问。

    牧怿然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手机什么牌子的?

    柯寻笑开了:手机没电了啊?好在我和你用一个牌子,充电器在卧室,床头插座上插着呢。

    牧怿然拿着手机起身去了卧室。

    柯寻心想,这么大一个佬,手机还用这么平民的品牌,也是相当接地气了。

    柯寻懒得晾晒衣服,所以洗衣机买的是带烘干功能的,把新买的睡衣洗完烘干,拿着去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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