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磊飞快地遮掩去脸上难堪的神色,有意做出一副高冷并坦然的样子,冷冷回应牧怿然的话:我昨晚经历的幻象和邵陵罗勏的都是同样的套路,我认为不需要再详细地讲述一遍了,我们十二个人,人人都讲一遍的话,实在太耽误时间。既然已经了解了幻象的套路,那么接下来就该研究一下犀角究竟需不需要点燃了。

    邵陵适时出声打圆场:如果诸位昨夜经历的幻象没有更多线索或是不同之处的话,那么我们就进入下一个问题犀角的作用究竟是什么。目前来看,点燃它的后果很可能是引怪,并因此而产生幻象,不知诸位还有没有不同的意见?

    众人彼此看了几眼,表示暂时没有。

    既然这样,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是,邵陵沉目望着众人,剩下的犀角,我们还需不需要点燃,如果需要,今晚由谁来点燃,点燃之后,要怎么应对随之而来的幻象,甚至升级版的幻象?

    不点燃犀角的话,也许无法找到钤印的线索。秦赐说道,这幅画剥夺了除燃犀外一切的照明手段,显然燃犀是一个我们必须进行的步骤,无可避免。

    我同意秦哥的说法。柯寻说,神色淡定,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牧怿然的漂亮反击,让他已经不去在意刘彦磊的智障言行。

    我也同意。朱浩文紧跟着道。

    卫东:同意。

    罗勏:我同意我哥。

    我虽然也认为燃犀跟钤印的线索有关,但我也认为我们不能放弃其它的地方,只要我们肉眼所能看见、身体所能接触到的地方,我觉得我们都应该仔细查找,不放过任何角落。刘彦磊忽然异常积极地发表意见,似是急于把刚才那一篇儿给翻过去。

    是的,但凡有一丝可能的地方,我们都不能放过。邵陵对刘彦磊的说法也表示了肯定,那不如这样,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分头再对整艘船展开检查,尽量把细致程度保持在以厘米计。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中午截止,中午我们边吃些东西边开个会,除交流收获之外,也想一想燃犀和钤印的关系,以及怎么应付今晚的危险。

    众人对这一安排都没有异议,于是自发结组,有负责再次检查上层舱的,有负责检查下层舱的,有负责检查桅帆的。

    正要付诸行动,却听刘彦磊又来了一句:你们好像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船底,谁去检查?

    众人停下来陷入思考。

    检查船底听来有些不切实际,但也确实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不是么,万一呢?

    可由谁去检查船底呢?那可是需要跳入海中,并且潜水下去的,先不说要求得有非常好的水性了,单说这艘船这样大,船底的面积也不小,如果出现意外憋不住气,连往外跑都来不及有船底挡在头顶,人要怎么短时间内绕到船底外的范围并浮到海面上去?

    更别说那可怕的不知是鬼怪还是什么难以想象的力量,是来自海里,谁能保证他们这些人一旦入海,不会被那东西当场弄死?

    这是一个让人为难且严峻的问题。

    众人正在各自心中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忽然听得那位叫做方菲的女孩子淡淡地开口:我去检查海底。

    方菲是于隆的女朋友,染着和他一样的闷青亚麻色的头发,从入画以来就很少开口说话,一直都相当沉默。

    真的假的?罗勏惊讶地看向她,美女,你可别小看

    我有潜水执照。方菲淡淡地打断他,一指自己的男朋友于隆,他也有,我们是潜水俱乐部的成员。

    于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潜水执照是什么等级的?邵陵忽问。

    AOW。方菲神色平静。

    AOW是?罗勏问。

    ADVAER DIVER,开放水域进阶潜水员。为他解释的是邵陵,可以潜入30米水深,能做深潜、船潜、水中导航,以及夜潜。

    牛逼,罗勏竖了竖大拇指,但是这船上没有潜水装备啊。

    我们可以自由潜水。方菲道。

    自由潜水就是不携带氧气瓶,仅靠自身屏气进行的潜水。邵陵说着,望住方菲,你们可以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下海,毕竟我们不知道海里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状况。

    他们说,画里的白天通常不会有人死亡。方菲指了指老成员们,那就赌一次。

    邵陵的目光就挪向了于隆。

    看得出来,于隆其实并不想下海,所以在方菲开口前,他根本没有提到自己会潜水的事。

    于隆感受到了来自众人投注的目光的压力,皱了皱眉,看向方菲:万一赌输了呢?

    我们玩儿极限运动的,哪一次不是在赌命?方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自由潜是世界第二危险运动,我们的一只脚本来就踏在鬼门关里。

    我愿意死在潜水上,不代表我愿意死在这个鬼地方的海里!于隆有些烦躁。

    那你随便,我自己下。方菲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却被于隆一把拽住胳膊。

    你怎么回事?!于隆焦急又恼火地瞪她,故意气我,让我着急是吗?!我又怎么你了,别又任性行不行,别逼我行不行!

    方菲冷漠地看他一眼:你已经没资格让我对你任性了。于隆,从这儿出去后,咱们就分手。

    说着甩开于隆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于隆一脸难以置信和莫名其妙,大喝了一声:你有病吧!却紧跟着追了出去。

    卫东悄悄拿肘子撞了柯寻的胳膊一下,低声道:看样子,昨晚那幻象试出好几对儿塑料情侣来我说,你的幻象是谁?是大佬不是?

    无脑问题我拒绝回答。跟我来。柯寻一手牵了男友的手,一手拎着卫东也出了门。

    干嘛去?卫东忙问。

    那姑娘执意要下海,得给她弄个安全措施。柯寻说,去把麻绳找来,拴她腰上,能起一点儿作用是一点儿。

    拿了麻绳来到甲板上时,于隆似乎已经决定了要陪方菲下海,两个人好像在闹冷战,谁也不理谁,但也没妨碍要下海的决定,正各自认真做着下海前的热身准备。

    海里的能见度不高,想要查看船底不太容易,柯寻走上前,对方菲说道,我手机防水等级是IP68的,两个小时内水下照明没问题,你拿着用。

    哎,我手机也是,给你男票用吧。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罗勏也十分大方地掏出自己的手机。

    谢了。方菲接过来,用东西把手机固定住后挂在了脖子上。

    柯寻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牧怿然:这事儿挺怪,为什么手表和打火机在这幅画里都退化成了很古早的状态,手机却还保持原状,虽然只能在白天使用照明功能,别的功能一概用不了之外。这难道不违和吗?

    第198章 海上燃犀图11┃死亡最可怕之处,是无能为力。

    牧怿然略想了想,道:罗勏的手表是金属和机械的,打火机也算得上是一种小型的简单的机械组合,但在画里,无法识别复杂的机械性质,所以被直接抹去。

    于是手表只保留了环状外形和金属质地,被画加工还原成了金属手镯毕竟手表也可以算是一种饰品;打火机只保留了能打火的属性,所以还原成了打火石和火绒。

    由此可见,画会通过其内容所展现的年代和通关需要,来改变我们身上所携带的不合时宜的物品的性状,在让它们基本符合年代的前提下,又能尽量保持它们原有的功能除非因为通关的需要而必须抹去的功能。

    但其中,手机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组成它的都是电子元件和非常科技化的物质和功能,画无法识别,亦或是无法进行退化处理,就像我们经历过的《人学》那幅画,手机在画里就成了一种BUG般的存在。

    在手机所有的功能里,照明大概是最好识别的一种功能,所以在这幅画里,仅这个功能还能应用,并被允许在白天使用,而手机的外形和内部元件,大概因为无法识别,就只好全部保留,但因为其它功能都无法使用,在我们手上其实和一块废铁也没什么两样了。

    有道理,柯寻点头,忽然一挑唇角,我有个想法。

    牧怿然看着他,也浅浅一笑,道了声:可以一试。

    罗勏在旁边看得一脸懵比,吐出嘴里被强塞的一把狗粮,问卫东: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卫东也吐出自己嘴里的狗粮:问那么多干什么,学学我,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嗑狗粮就是了。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真正的狗男男的爱情是不需要用嘴来秀的,一个眼神过去,要说的话就全在对方脑子里了,比复制粘贴还快。

    罗勏了悟,叹了一声:这才叫爱情,我一个直男都羡慕了。

    卫东伸臂一搭他肩:你也可以了,特爱你那小女朋友吧?

    一般爱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人一起玩儿呗。罗勏做出一副不在意并且想想还有点儿烦的样子。

    卫东一巴掌乎他脑袋上:少踏马得了便宜还卖乖,本单身狗打不过那俩大佬还打不过你!跟特么柯某人小时候一样,贱歪歪的!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不着调的富二代其实有多爱他的女友。

    同是昨晚经历的一段幻象,有的情侣陷入猜忌,有的情侣果断决裂,有的人真情流露,有的,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绿沉沉的海水翻涌着苍白的浪,站在船舷向下看,很难看清浪底的情形,那水下混浊得很,像是堆涌满了浓稠粘腻的,死气沉沉的脏东西。

    众人很佩服方菲这个女孩子的勇气,这样的海水之下,不知道隐藏着怎样恐怖或是恶心的东西,但她仍然毫不犹豫地腰缚长绳跳了下去。

    于隆绷着脸,紧随其后,两人很快就潜入了浓绿的海水中。

    秦赐、牧怿然、柯寻和罗勏守在船舷边,随时准备情况不妙时把这两人从海里拽上来并施救,其余人仍旧去检查船舱各处。

    罗勏瞅着下面的海水,忍不住问柯寻:哥你说,那个李亿的尸体会不会还在海里头?他俩在海里会不会看见他?

    说不准,柯寻也望着海水,如果这海水只是普通的海水的话。

    普通海水的话,李亿的尸体大概十几个小时后就能浮出海面。秦赐在旁边说道,但我并不觉得它普通。像方菲和于隆这样水性好的人,即便半夜掉进海里,坚持到天亮等我们搭救也应该没问题,然而在画里如果被不可反抗的死亡选中,是不可能有存活的机会的,所以我认为,一旦落海,等着我们的很可能不仅仅只是溺水的恐怖。

    叔你别吓我了,当我没问好吧。罗勏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远离开船舷。

    秦赐:为什么柯寻是哥我就是叔

    好在方菲和于隆在海里并没有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两个人几次下潜,又几次浮上海面换气,将近中午的时候被柯寻几人用绳子拽回了船上。

    没有查完,于隆喘着粗气接过秦赐递的巾子擦头上和脸上的水,水下可视性太差,查起来相当费劲,就算有手机照着亮,还是很难看清船底有没有疑似钤印的东西。

    辛苦了,先换衣服吧。秦赐知道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宽慰这两个勇气可嘉的新人。

    下午继续。方菲话不多,但却是个极有恒心和个人信念的人。

    于隆对她的决定很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柯寻去了厨房,见雪格和陈歆艾正处理食材准备做饭,要帮忙吗美女们?柯寻问。

    雪格把刀递给他:你切肉。

    柯寻接过刀,看了眼矮几上摆着的食材,从里面挑了几块肉出来:烤个五花肉,拌个凉菜,煮个热菜,弄个水果拼盘,做个丸子汤,再弄点儿蔬菜饭团子,齐活了。

    忽然觉得房间里一片安静,抬眼看去,见雪格和陈歆艾正默默地看着他,不由一挑眉:没见过会做饭的男人?

    是没见过死到临头还活得这么精致的男人。雪格说,随便把肉弄熟不就完了,你还要弄个四菜一汤出来。

    我不能让我男盆友吃苦受罪啊,柯寻开始片五花肉,就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活得过明天,死前才更得吃饱喝足过舒坦了。甭奇怪,你们多经历几幅画之后心态就能跟我一样平了。

    陈歆艾闻言,目光有些复杂,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菜。

    雪格却笑了一下,总是很冷淡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温度:有道理,遗憾的是我没有机会再多经历几幅画了。

    别放弃希望,美女。柯寻没有多劝,任何心灵鸡汤在画里都不好使。

    雪格再次笑了笑:即便不进画,我也没几个月可活,白血病。

    她说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柯寻,等着他像其他所有听说了她的病况的人那样,做出惊讶或是同情的神情,用看一个死人的目光看着她。

    但他没有,他专心致志地削着手里的肉片,甚至在她说完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就像是听进耳里的是感冒了三个字一样,嘴里说出的话也如刚才一样散漫又自然:那再做一个豹胎怎么样,我在下层舱里瞅见有这东西,这东西你在画外可吃不着,在古代豹胎可是上八珍之一,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做,但可以试试,好吃难吃反正就那样了,要不要吃?

    雪格这次是真的笑了:豹胎?豹子的胎儿?要不要这么残忍。

    没文化真可怕,豹胎是豹子的胎盘,不是胎儿,OK?柯寻说,残不残忍的,反正这是在画里,实际你吃进肚里的还不定是什么,没准儿是颜料,没准儿是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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