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闻言纷纷套上雨衣,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闷在几乎密闭的房间,还要套上不透风的雨衣,没过两分钟就个个儿像是刚从水时捞上来的了。

    田扬这时忽然醒过来,虚弱地看着房间里的众人,对柯寻道:柯儿也给我一件

    见大家看着自己,田扬费力地笑了笑:或者你们把我放到门外也行要么就给我套件雨衣免得免得我死的时候把血溅到你们身上

    众人的心情和面色一样沉,柯寻还是递了件雨衣给田扬:要帮忙吗?

    田扬费力地摇头,挣扎着半坐起身,往身上套着雨衣,套上后一阵粗喘,靠在身边的墙壁上,抬眼看了看头顶昏暗的光,颤抖着手向着柯寻身边的一摞书指了指:拿几本给我吧,我还能能再帮着看看

    你歇着吧,吃点东西。柯寻给他递过兔肉去,田扬却仍坚持着要看,柯寻就随手拿了一本给他。

    何棠还在昏迷,期间醒了两三次,要么喊疼,要么吓到痛哭,要么再度昏迷过去。

    方菲吴悠和顾青青也帮她套上了雨衣虽然这么做显得很无情。

    众人一边逼着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努力吃下肉去以补充体力,一边继续抓紧时间查找线索,就着昏黄的光拼命翻看着身边的书籍。

    直到田扬开始呕吐和抽搐。

    昨天肖凯死前的一幕幕在众人的脑海里闪过,那些被他呕出来的黑粘如沥青的污血,就像是一团团如有实质的噩梦。

    吴悠的眼泪刷地一下子涌了出来,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对田扬的怜悯,亦或是因物伤其类的绝望。

    她拼命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并藏身在方菲的身后,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大家和田扬。

    顾青青在旁边用雨衣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用雨衣的前襟挡往自己的下半张脸,整个身体缩在雨衣里压抑地不停颤抖。

    罗勏不出声地抹着眼泪,正想像吴悠一样也藏起情绪躲到柯寻的身后,却听见终于暂时止住呕吐的田扬虚弱地向着这边叫了一声:柯儿

    柯寻走上前,在距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蹲下身看着他:说吧,我听着。

    田扬挣扎着坐靠在墙边,颤抖的手拿过旁边柯寻刚才拿给他的,那本A4大的厚厚的本子,说是本子,其实就是把一沓纸垛整齐了,然后用几个大夹子从侧面夹住,方便像书本一样翻看。

    本子的封皮是主人自己手工添加上去的,牛皮纸,上面写着一串外文,下面还有一个括号,括号里是(XXXX )。

    XXXX是被模糊了的四个数字,破折号后面则是一个空格,都是手写体。

    这是一本论文的合订本田扬费力地呼吸着,喘着,时不时干呕几下,仍挣扎着努力地说着话,应该是这个本子的主人自己打印出来后夹在一起的,呕咳虽然里面所有涉及到日期的地方都被模糊了但其中有几篇文章我印象很深

    我大学学的是小语种里的希伯来语,而这个本子里所有的论文呕都用的是希伯来语。做为辅助学习的读物,我当时尝试着翻译过其中的几篇文章

    呕我刚才看了一下,内容和我看过的完全一样。这几篇论文当年是从我们外教那儿借来的,外教是假期回国后弄到的某期刊上的最新的论文,大学那几年,他每年从国外回呕呕咳咳回、回来,都要带一些当年出的最新的论文读物回来给我们看。

    这个合订本里的我曾见过的几篇论文,被夹在里面的顺序,好像正是按照论文发表的时间先后,从前往后排的,而而被夹在最后几页的论文,也是我曾经翻译过的

    我说这个的意思是,咳咳呕如果如果这个合订本的主人一直是按时间顺序,不断不断地往后面夹入新的内容的话,那么截止到最后这篇论文的时间,是不是就是这些人出事的那一年的时间呢?

    你你看,封皮上的括号里,明显标的是呕是这本论文的起始时间至结束时间,所以最后一篇论文的时间,应该就是出事当年的时间,破折号后面空着,说明向合订本里添加新呕新的呕新的论文的过程,是是在持续进行的过程中被截断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那我或许或许可以确定出他们出事的准确年代,不知道咳咳咳咳不知道能不能对找签名有所帮助

    当然有,柯寻语气有些沉,却又极为肯定地对他道,告诉我年代。

    田扬却忽地一阵剧烈抽搐,张嘴就向外吐,柯寻就蹲在他的面前,在这一瞬间,柯寻听见背后不远处的牧怿然厉声喝了一句:闪!

    柯寻的反应从来不慢,在田扬抽搐的一刹那,他就已经做出了向着旁边倒身翻滚躲避的动作,几乎与牧怿然的声音同步,并最终及时地避开了田扬口中喷出的呕吐物。

    田扬吐得昏天黑地,不要说继续说话,就连喘息都没了空隙。吐出来的全是刚才吃下去的兔肉,以及喝下去的植物汁水,在这些尚未消化的碎肉间,植物绿色的汁液里混杂着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的黑红色的血。

    田扬!撑住!卫东忍不住哑着嗓子喊,咱们很快就能找到签名了!只要离开画,在画里受到的一切伤害都会消失你一定要撑住!签名很快就能找到了!

    田扬摇晃着因狂吐不止而无法自控的身躯,挣扎着,努力地微微抬起头,两行污血从眼眶里滑下来,像是因留恋不舍而痛彻心肺的泪,鼻孔里的血带着血泡流入口中,而口中不断呕出来的,已经是粘稠如沥青般的污黑血块:咯咕

    他的脸皮像是昨夜的肖凯一般,松垮欲坠地挂在头骨上,他失去了他曾经拥有着的所有属于人类的表情,而在他做为人类残存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秒,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用他这两颗溢满了鲜血的、似要暴突出来的眼球,牢牢地盯着面前这个,他曾最熟悉的人。

    他曾经胆小如懦夫一般抛下了这个人,一个人逃掉了。

    而现在,当他终于想要在自己生命的尽头处,对这个人用勇敢地微笑告别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田扬:能不能让我把重点说完再死

    柯寻:能不能让他把重点说完再死!

    众人:能不能让他把重点说完再死!

    读者:能不能让他把重点说完再死!

    作者(不太聪明的亚子):放放心重点不会丢的后面就来

    第290章 Restart15┃医者秦赐。

    田扬像昨夜的肖凯一样开始喷血。

    嘴里,下面,每一个毛孔,整个人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血人,又从一个血人融化成了一堆血泥。

    是的,融化,这个过程就像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融化掉一般。

    虽然有雨衣罩身,但仍不能全部避免他的血和体内那些被融化掉的内脏的喷溅,柯寻早已退到了远处,和大家一起站在角落里,并用事先准备好的几张桌子围挡在田扬的周围,做到尽可能的大范围防护。

    由于整个房间都已经被桌子铺满,桌面距离地面有一大截距离,众人无法确定此刻是否已经有血从门外渗进来,窗缝因为里外封了两层,暂时还没有看到血迹。

    躺在不远处的何棠似乎还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脸色已经开始渐渐地变成青黑色,吴悠许是再度因田扬的惨死受到了冲击,忍不住哭出声来,崩溃地呜咽: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遭受这个为什么这样对我们

    方菲揽住她的肩,吴悠忽然发觉,哪怕坚强冷静如方菲,在这样的视觉与心理的双重残酷冲击下,手臂也开始微微地发起了抖。

    这样的死法,大概已经是所能把人类折腾到的最惨的程度了吧。

    只要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就不会不为此动容。

    躺在那里的何棠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疼她哭着喊了一声。

    何棠吴悠忍不住哭着叫她。

    前两天还一起睡在旅馆同一个房间的伙伴,还鲜活生动的伙伴,马上马上就要在眼前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死去,吴悠觉得自己无法再撑下去了,她崩溃地瘫坐在了桌面上捂脸痛哭。

    疼我疼何棠挣扎着爬坐起来,当看到所有的伙伴们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用痛惜的目光望着自己时,何棠顿时明白了一切,她凄厉地尖声哭喊了一句,拼命地想要爬起身,却极尽虚弱地又栽回桌面。

    不求你们求你们帮帮我帮帮我我不想死何棠颤抖着,向着同伴们伸出手,像是一个想要抓住水面上稻草的溺水者,我爸爸妈妈怎么办谁养他们我不能死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何棠,牧怿然的声音不再清冷,而是沉定温和地,字字清晰地递进何棠的耳里,如果我有幸能离开这幅画,你的父母我会照看,我会请最专业的心理医生为他们进行心理疏导,也会通过最专业的机构,为他们养老,你可以放心。

    何棠哆嗦着,过了好半天,终于扯了扯嘴角,像是在感谢牧怿然,又像是已绝望认命,她嘶哑着嗓音,望向秦赐:秦哥拜托你拜托你想办法,给我一个安乐死我不想像他们那样死我怕疼你趁我趁我还没有那么惨让我提前死吧我不想受那个罪,拜托了

    何棠知道秦赐是医生,她认为秦赐总会有办法,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地死去。

    秦赐眉头紧蹙。

    这样的要求,既是帮人,也是杀人。毕竟现在的何棠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体,她还能呼吸,能说话,能思考,却会在自己的手底下,被剥夺这一切,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医者杀人,也许比普通人杀人带来的心理负担更重。

    因为救人活命的职业本能和道德信念,早就深深地融入了医者的骨血。

    见秦赐半天没有动作,柯寻明白了他内心此刻激烈的矛盾,于是道:我去吧。

    不,秦赐迈步,向着已经开始不停抽搐的何棠走去,还是我去吧,我是医生。

    无论是挽救生命还是送走生命,他都会尽力去尽到一名医生的职责。

    用时越短越好,邵陵声音低沉地提醒秦赐,赶在她开始吐血之前完成,既能让你避免危险,也能减短她的痛苦。

    秦赐嗯了一声,终于走到了何棠的面前。

    蹲下身,他没有犹豫地伸手摁住了何棠的颈动脉窦,有些不忍地微微垂下眼皮。

    何棠,你是个勇敢的姑娘。秦赐轻声对她说,别怕,一点都不会疼,就像睡过去一样就当自己睡着了,好么?

    何棠抽搐着,双目无神地看着他。

    秦赐的手在说话时已经开始用力。

    他想利用按压颈动脉窦的方法令何棠心脏停跳,尽量快速无痛苦地死去,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在他用力地摁压了足有三分钟之久后,何棠仍然坐在面前,并睁着眼睛继续不停地抽搐。

    秦赐倍感惊讶,松开手叫了何棠一声,何棠突地剧烈痉挛了一下,四肢疯狂地挥打起来。

    由于众人所站的位置正位于秦赐的背后,何棠的样子被他挡去了一大半,眼下大家只能看到她在用力挥动着双臂,形同狂躁症患者一般。

    秦哥,要帮忙吗?柯寻问。

    别过来。秦赐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站起身,声音有些异样。

    秦哥,你先撤回来。柯寻心头一阵突突地跳,提声叫他。

    却不等秦赐回应,一直虚弱不堪的何棠突然站了起来,疯了一般向着房门的方向冲去。

    什么情况?!卫东惊喝,众人也同样对此情形感到震惊。

    何棠一言不发地疯狂撞门,用整个身体撞上去,双手还在拼命地撕扯着罩在身上的雨衣。

    得阻止她!柯寻大步就要冲过去,却听得极少大声的秦赐骤然吼了一句:别过去!我来!

    柯寻顿住身形,见秦赐几步过去,双臂从身后紧紧箍住何棠,并将她拖离门口。

    老秦,怎么回事?!邵陵劈声问道。

    她秦赐刚说了一个字,却被何棠力大无穷地挣脱了钳制,照直向着前方冲撞过去,却是一头撞在了墙上,向后倒退了四五步才立住,而后忽然停止了狂躁,整个人就像个游魂一般在墙边徘徊晃荡起来。

    不,与其说是像游魂,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具僵尸。

    她邵陵正欲再问向秦赐,却骤然发现,何棠的雨衣下,正有浓稠的污血汹涌地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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