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核心意思就是一句话你发达了,给殷玉娇买的东西,也该给我来一套,她也是姐姐,怎么能不给她买呢?

    没等她气势汹汹地质问,殷明麓就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抬起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珠子眨巴着,大庭广众之下先发制人道姐,过年了,我的红包呢?

    突然这么一问,殷玉娥噎了一下,竟忘了自己原本要发难的台词,道什、什么红包,我跟你是同辈,为什么要给你发红包?他们都是同辈,哪有弟弟找姐姐伸手要红包的道理。

    可是姐姐你都结婚了啊。李红姐刚刚都给我发了。小家伙扁了扁小嘴,提醒道。李红是隔壁李家的闺女,自从没考上大学,便直接工作了,前两月刚结婚。其余人也附和道是啊,玉娥你是忘记你都结婚嫁人,早已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之下,殷玉娥这才蓦地一惊,想起文水村的习惯,成家立业的男人和嫁为人妇的女人,辈分自动升一辈,见了年龄小的,都得发红包。再加上,小宝是她亲堂弟,大房二房没分家,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关系当然亲厚,她不能不发,不然传出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问题是,她根本没钱,要怎么发这个过年红包啊?一直以来,仗着年龄不大,殷玉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份的转变,早已经不是伸手要红包的类型,而是得给红包的类型了,于是过年回家一趟,连红包纸都没提前备着,更别说兜里都掏不出几块钱了。

    殷玉娥慌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想大庭广众之下,选择质问小宝了,反而被人拿红包堵住了话头,这么多人都盯着她呢,她如果拿不出钱,根本糊弄不过去。

    面子使然,让她不肯承认自己没钱,只好支支吾吾道哎我平时忙,竟把这事给忘了。小宝啊,钱平时都是你姐夫管的,不在姐这,你等姐两天,改天再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行不?

    等这群看热闹的亲戚伙儿散了,到时候私底下就给个一角钱,把小宝这孩子糊弄过去就行了,殷玉娥算盘啪啪啪的打得极响,却不知殷明麓早有准备。

    好!小家伙往自己嘴里塞花生米,听了这话,特别善解人意地点头,然后对自己的小伙伴,挺了挺小胸脯,阔气道我姐姐去城里工作半年了,肯定挣了很多钱,说是大红包肯定大红包!说不定有五块钱呢!!

    哇,五块钱!!我长那么大,爸妈都没给我那么多呢!真的吗?李红姐刚刚给了我五毛压岁钱,玉娥姐会给更多吗?哇,玉娥姐好了不起。这群叽叽喳喳的孩子都是殷家亲戚或者邻居家的小孩,平时跟殷家走得近,按情分来说,是殷玉娥都得给红包的人选。

    小孩子单纯,不知道殷玉娥欠了村里人一屁股债的事,只知道玉娥姐去城里打工半年,肯定挣了不少,能给他们发厚厚的压岁钱,让他们能好好去小卖部买零嘴和鞭炮玩了,哇,想想就好开心!

    一个小宝好糊弄,十几个孩子加起来簇拥着她,那就堪比一群嘎嘎嘎敲锣打鼓的鸭子,殷玉娥被围得表情惊恐,差点透不过气来。她想掌自己的嘴,说发红包就发红包,为什么要说发大红包,大红包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在一群孩子面前说?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于是这些天,殷玉娥过得宛若噩梦,她兜里本来就空空,还差点被这群逢年过节要闹翻天的孩子给轮流榨干了,给的钱虽然都是三毛、五毛、一块这样不多,但架不住孩子数量多啊!!

    殷家的给完了,还有秦家那边的一群孩子,殷玉娥差点绝望了。为了保住面子,为了能在亲朋好友面前继续做人,维持体面的形象,她只能咬牙给出去了。

    而等她给完红包,就真的一点钱都不剩了。悲剧还在发生,因为那些债主又横眉怒目、咄咄逼人地找上门来了,不等脸色大变的殷玉娥推脱,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你连亲戚小孩的红包都发得起,哪里像是没钱的样子?快还钱!

    殷玉娥有苦说不出,只能把秦茂当挡箭牌推了出去,自己好喘口气。

    等到年夜饭那天,全家乐呵呵的在吃饭,餐桌上全是大鱼大肉,油水足得很,满满当当十多道菜,摆满了整个桌子还放不下。看得出殷家的日子是真的越过越好了。

    殷玉娥一边心思复杂,一边风卷残云,大口朵颐。

    尤其是今年,村里不少人家都装上了十四英寸黑白电视机,包括殷家。这些装了电视机的人家,家中都聚集了不少人,挤都挤不下,有的人家就干脆将电视机摆在屋外放,当全村同乐了。

    反正过年了,闲来无事也不需要耕种,看什么节目呢?除了春节联欢晚会这种家家必看的,当然还有殷家小宝演的电视剧啊!

    之前小宝随随便便一个饼干广告,全村的都挤着看呢!更何况现在是电视剧要播了!

    出场了,我看到小宝了,在那里!哪里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呢。就那个红衣服的长得最俊的那个!场面一度欢声笑语,看着屏幕上那顾盼神飞的孩子,殷家人个个笑逐颜开,满是自豪。

    兴奋过后,大家簇拥着最前头的小家伙,认认真真看起了电视剧。

    殷玉娥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被挤到最角落,她对这种老套电视剧根本不感兴趣,也就这年头大家生活枯燥,没看过多少戏,才会看得津津有味。她只是嫉妒小宝的好命,这个上辈子本该被养废的孩子,怎么突然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际遇。尤其小宝哪怕演的只是个配角,但参与的大多还是一些经典连续剧,后世二三十年各种翻拍,但是很多人还是认为这个版本的电视剧才是最经典的,改编最好的。

    而小宝都能在其中留下经典角色,这让殷玉娥怎么不嫉妒呢?没有人比她这个重生者更了解肖像权的重要性,用金钱来比喻的话,就是小宝那张如俊俏的脸蛋只要在公众面前亮亮相,就足以转化成大笔大笔的人民币入账。

    而名气越大,肖像权越值钱。

    只要那张脸,贴在一款默默无闻的过气产品上,立刻就能让这款产品枯木逢春起死回生。

    也就是说,殷家的酱料厂,只要届时贴上小宝的人头像,哪怕还没上市,就注定稳赚不赔。等到小宝越来越有名气,而酱料又实在好吃的话,有朝一日火遍全国市场也不是梦想。

    殷玉娥后悔了,她后悔半年前没有听秦茂的话,插手家中的酱料业,现在厂子快建好了,人手也招聘好了,只等年后再折腾一波就正式开工了。

    无论是管理层,还是负责生产加工的技术人员,各个岗位都插满了人,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可让她就这样看着娘家这样红红火火下去,而她不能分一份羹,她又不甘心!她得想办法让自己分到好处!

    她不是想巴着娘家吸血,她只是想作为参与者,为娘家的好日子出一份力而已。

    第138章

    说干就干。

    在一次午饭后, 见自家娘在勤快地收拾碗筷,殷玉娥就自发地凑了过去, 从自家娘手中接过碗, 放到水池里, 口气体贴道:妈, 你辛苦了,碗放着我来洗吧。

    大房媳妇, 也就玉娥娘闻言,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下意识瞄了眼天, 心道今天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她纳闷道:你咋主动揽事了,平日也没见你这样过。

    哎呀, 我就是心疼妈你做那么多活儿而已。虽已经嫁人了,但殷玉娥还是故作小女儿姿态地撒娇道, 而且这过年的亲戚朋友多,碗筷自然也多, 我怕妈你一个人搞不定, 才想着来帮你。常言道, 女儿是爸妈心中的小棉袄, 妈你们平时那么辛苦,我瞧在眼底,自然心疼啦。

    话虽这样说, 但见小女儿的笑容有点假, 甚至透着几分讨好, 大房媳妇心里其实亮如明镜。知女莫若母,她知道,这闺女无事献殷勤,绝对有事相求,也不知道是想借钱还是其他事。

    看这孩子连小宝的红包钱都掏不出,恐怕是前者。

    她还不知道,这闺女是想要钱没错,但更想染指家里的酱料厂。而且对方聪明着呢,知道从自家娘这里做突破口,柿子找软的捏,求人也得找耳根软的。

    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她一说明来意,大房媳妇就叉腰了,然后毫不客气地翻起旧账道:半年前是谁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村里人都说你俩跟做贼似的呢!现在看家里好了,在外头做生意栽倒了,欠了一屁股债,又想回来了是吧?

    大房媳妇记性好,半年前发生的事情还记在心里呢,嫁出去的闺女找自己陆陆续续连哄带骗地弄去一百多块钱,最后连话都不说,就跑路了,这完全是没把娘家人放心底。

    亲闺女这样做,这不是寒她心吗?更别说,闺女是还不起钱,而家里厂子要开了才想着过来,她不是傻子,这种小事自然看得明白。

    哎呀妈,当初都是我年纪小,还不懂事,一时半会糊涂做错事而已,你就原谅我一次吧。以后我肯定好好听话。见亲妈提起这些旧账,殷玉娥心情就郁闷,连连搪塞道:我当时还不是怕你们逼我,我才跑的嘛。后来我去城市一趟,想通了就回来了。我如果不离开了家闯荡了一下,又怎么会知道天大地大,哪里都没有家里好呢,人也迟迟不会懂事。现在家里都要开厂子了,我再怎么说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也想给家里帮个忙,出份力啊。

    时间不过半年,就风水轮流转,当初大房两口子求着她去纺织厂上工,被殷玉娥嫌弃了,现在却轮到她求着爸妈,给她在厂里留个名额了。

    前面那番话说的动听,大房媳妇脸色稍霁,但闻言还是训斥道:你来晚了,现在是你想回来就回来的吗?厂子里早满人了,连看大门的工作都被人定了,哪有你的位置?

    而且这些人也精明,提前预定好职位后,是托着关系,提着礼物上门来的,说近了是亲戚,说远了是朋友,大房两口子根本不好开脱,只好承诺道:如果这些人不耍懒,好好干活儿,就让他们来上工。

    也就是说,如果这些人不偷懒,好好干活的话,这职位就一辈子是他们的。那在人员满额、大家又勤勤恳恳的情况下,殷家人都收了礼物的,是不能随随便便辞工,那殷玉娥也根本找不到地方安插。

    在庞大的运转机器面前,她就是一颗多余的螺丝钉,安哪里都不对,可如果厂子里多一个不干活光拿钱的人,那厂里的风气迟早要变,所以不管怎么想,大房媳妇都不会轻易答应自家闺女想去做工的请求。

    见自己都好言好语相求了,而自家妈就是固执地不肯点头,殷玉娥也来脾气了,砰的一声,摞下水池里正在洗的碗。

    她红着眼眶,使出了杀手锏,大吼道:妈!我是您闺女,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不就离开半年吗,妈你的心怎么就偏了?你咋都不为我的未来想想,我出去闯荡半年,吃喝拉撒全在外边,人变丑变黑了,还没挣到几个钱,现在想回家歇歇了,好好陪伴一下爸妈你们,结果妈你却告诉我,家里的厂子没有我的位置。这是不是说,这个家也没有我的位置?难道女儿嫁出去了,就真的不受娘家待见了吗?我就不是妈你的女儿了吗?

    殷玉娥口中字字诛心,眼泪像没关紧的水龙头,说得大房媳妇喉咙像卡了鱼刺似的难受,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心软了,她妥协道:丫头你别哭了,你是妈生的,妈怎么会不疼你呢?你今个儿先回去,晚上我和你爸商量一下,想个万全的法子。

    她得想想,怎么把礼物退回去,再好好的道歉,才能不得罪人。毕竟说好的差事,就这样丢了,那人肯定心里不舒服。而送礼的人又全是沾亲带故的,到底选谁的礼物退,又是个问题。不管退谁的礼物,都不对,都得罪人,这还真是挺愁人的。

    好。殷玉娥带着鼻音,弱弱地应了一声,在愁眉苦脸的亲娘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却高高翘起。

    她走出去的模样,正好被眼尖的罗老太瞧着了。

    见这讨人嫌的二孙女嘴角高高翘起、走路带风的模样,再看老大媳妇那为难的苦情嘴脸,罗老太当即拧起了眉,虎着脸冲老大媳妇道:玉娥这丫头不好好在婆家待着,又来做什么?你们母女俩又在折腾什么?

    她都说了好几次了,殷玉娥这孙女既然执意嫁到秦家,还让殷家丢了这么一个大脸,那从今以后就跟殷家没关系了,结果那孙女就跟没这事似的,她一不在,就继续装聋作哑,回娘家跟吃饭喝茶似的随意,怪讨人嫌的。

    不敢糊弄婆婆,老大媳妇只好把殷玉娥的诉求说了。

    话才说一半,罗老太就摆手,冷笑道:不用找老大,玉娥她想去酱料厂上工这事,我第一个不准。

    妈,玉娥她也不容易。大房媳妇为女儿开脱道,她在婆家也要生存,我就想着给她找个监工的活儿做,让她没事管一下厂子的纪律,这样也挺好。

    罗老太可不像她,是个耳根子软的,当即翻了白眼:你也不用求情,这事儿不用商量,也没得商量。反正这个家,她当家做主,她说了算。

    不过话还是要说明白的,省得儿媳妇心里不舒坦,老太太道:这闺女你自己还看不清?性格戾气太重,浮躁易怒。仗着有玉娇在,平时做事也是能躲就躲,读书也没读几本,学得一窍不通。就这样的人,要是做了管理,肯定得出事。现在管理厂子,人都喊着要能担事担责、遵纪守法的文化人,你看玉娥这样哪里能做?她连一个小吃摊都管不好,还想管厂子,她有这个能耐?

    还监工,也不怕她监着监着,就开始监守自盗了。谁给她塞孝敬,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谁偷懒。久而久之,这样厂子的风气还得了?

    婆婆一拿小吃摊做例子,大房媳妇就犹豫了。因为从小事就可以看出,她那闺女还真不是这块料,做什么关东煮失败,做麻辣烫失败,还坚持去做,最后连那烧烤生意也做赔了,心思多得很,但性子却又不脚踏实地,于是再多的本金也都给她挥霍干净。

    这样的人确实还真的不适合管厂子。万一把整厂的人带偏了,那介绍闺女进去的她岂不是就成罪人了?大家也许会指着她这个心肠软的,骂妇人之见。

    想想那个可能诞生的后果,大房媳妇想扶持闺女的心思瞬间歇了。

    另一边,殷玉娥还不知道自己的事又黄了。她正和秦茂两人商量事情,因为她想着,家里要建厂了,不管以后会不会经营不善倒闭或者难以为继,但近几年能挣钱是绝对肯定的。只要能挣钱,殷玉娥就不会放弃。

    她还想靠家里的厂子,前期累积一笔钱,然后继续到城里做生意呢,做饮食不行,那她就拿钱去搞服装厂子、炒地皮或者提前囤房,她就不相信,每件事情都尝试了,她还能失败?是的,她还没放弃自己的发财梦。

    于是怂恿着秦茂,跟她一起去求她妈,小两口一起去厂里工作,夫妻齐心,能挖的钱自然更多。至于秦茂能不能进去,殷玉娥有的是信心。凡事都能破例,一个她,她妈都开口让她进去了,再加一个秦茂肯定也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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