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添上身微微前倾,手指间捏着一支笔, 听他说话的时候眸光微垂,手指捻着黑笔两端慢慢转着。

    他点了点头,应道:嗯。所以呢?

    所以你让我开张就开张, 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盛望踩着桌杠的脚一松,翘着前脚的椅子落回地上,背便不再抵着江添的桌沿。

    他把压根没用的物理书扔回桌肚, 正想张口放话, 前面的高天扬凯旋而归,老远问他:盛哥!什么事那么开心?

    盛望:放你的屁。

    高天扬:???

    他不明白自己问一句开心怎么就放屁了, 他只看见江添在后面弓着肩闷头笑起来。

    盛大少爷的脸皮很值钱,就算丢也不能是现在。于是他强撑了一个下午加三节晚自习,愣是熬到了夜深人静。

    他正在算最后一道物理题,桌边的手机突然连震三下,来了几条微信消息。

    一般这个点还醒着的只有江添,盛望下意识朝背后的墙壁瞄了一眼,点开微信。却见跳到最顶上的并不是隔壁那位,而是前同桌兼舍友彭榭。

    八角螃蟹:盛哥我在网上看到你了!!!

    八角螃蟹:果然,长得帅到哪儿都有人拍

    八角螃蟹:这才多久,都有人排队表白了

    盛望看得一头雾水,戳了三个标点回去。

    打烊:???

    八角螃蟹:诶你居然还醒着?

    打烊:你都醒着呢

    八角螃蟹:也是

    八角螃蟹:江苏日子不好过啊,居然把我们盛哥逼到天天爆肝熬夜了

    打烊:别提了

    打烊:肾痛

    八角螃蟹:还在刷题吗?你们作业究竟有多少啊?

    盛望随手拍了一张正在做的卷子发过去。

    打烊:最后一题了,你晚一点发我就睡了。

    对面没有立刻回复,盛望也没等着,塞上耳机继续算着式子。过了大约五分钟,盛望刚好写完最后一问,手机突然又震了一下。

    八角螃蟹:我刚刚看了一遍题

    八角螃蟹:现在世界观有点崩溃

    八角螃蟹:我居然一道都不会????

    盛望笑喷了,直接摁着语音回道:别崩溃,平常谁考这个啊。这边班级强制搞竞赛,这是发的练习卷子,我也做得磕磕巴巴的。

    八角螃蟹:并看不出磕巴

    八角螃蟹:不是你等等!

    八角螃蟹:你不是还在补进度吗?怎么就做上竞赛卷子了?

    盛望发了个特别讨打的笑脸,说:进度补完了。

    八角螃蟹:

    八角螃蟹:还不到一个月呢???

    八角螃蟹:艹

    八角螃蟹:我就不该半夜上赶着来找刺激

    说到上赶着,盛望想起他最开始的话,问道:你刚刚说网上看到我了?什么意思?

    八角螃蟹:哦,你等下,我给你看

    接着他甩了一张截图来。

    截图里是一条空间状态一个叫附中表白墙的人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站在操场边的盛望。

    那应该是某次大课间跑操过后,他穿着白色的T恤,左肩上搭着脱下来的校服外套,一手抓着瓶冰水,另一只手正在擦嘴角。他鬓角有汗湿的痕迹,正笑着跟谁说话。

    八角螃蟹:你很久没看企鹅群了吧?

    八角螃蟹:我晚上看到班级群里几个女生在刷,说初恋飞走了,被别校女生排队表白

    打烊:

    盛望也不知道回他什么,甩了两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便点开截图往下看。

    那条下面是长到没截全的回复,有排队发小爱心的,有发他名字的,有说他又帅又飒的。还有一个关注点特别奇葩,说:照片左边入镜的那只手是谁的?感觉也是个大帅比,看手指就知道。

    另一个人回复她:既然说是大帅比,那我盲猜江添。

    盛望心说不用盲猜,就是江添。

    他把照片放大,那只手干净瘦长,突出的腕骨旁边有一枚很小的痣。

    暑假补课期间上过两次体育课,A班的女生讨厌晒太阳,总是找尽借口窝在教室里刷卷子。男生倒是积极,一般去器材室里捞个篮球打半场,老师当裁判。盛望比较懒,但很给高天扬这个体育委员面子,两次都上了场,很不巧都跟江添对家。

    江添打球会带护腕,运球的时候,那枚小痣就压在护腕边缘,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确实挺帅的。

    手机又嗡嗡震动,盛望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盯着江添的手看了好一会儿。

    他倏然收回目光,匆忙关掉照片,端起桌上的水灌了两口,这才舔着唇角重新看向微信。

    八角螃蟹又发了好几条消息,盛望一扫而过,却已经没了聊天的兴致,他跟螃蟹简单往来两句,各自打了声招呼说要睡觉。

    螃蟹很快没了动静,盛望却并没有要睡的意思。

    他把做好的物理卷塞回书包,又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凌晨1点07分。

    自从追上了进度,他就用不着夜夜到两点了。也许是习惯尚未调节过来,他明明挺困的,却总觉得还应该做点什么。

    他在书包里翻了一个来回作业早就做完了,数理化竞赛预练习也刷了,文言文早背熟了,要不再看一眼单词?

    他心里这么想着,手指却点开了微信。他在个人信息页面进进出出三次,终于决定趁着夜深人不知,把头像和昵称换了。

    他找了一张旺仔拱手的图替换上,然后在昵称框里输了四个字:开业大吉。

    改了不到两分钟,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二楼走廊里开着一盏顶灯,并不很亮,在两间卧室前投了一圈光晕。江添洗过的头发已经彻底干了,温黄的光打下来,给他都勾了一圈柔和的轮廓。

    他举了举手里的东西,说:开业礼。

    什么东西?

    盛望纳闷地接过来,翻开一看

    靠,字帖。

    你是不是找架打?他没好气地问。

    江添不置可否,他手指往回收了一点说:要么,不要我拿回去了。

    盛望沉吟片刻,问:你的字是照这个练的?

    差不多吧。江添说。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照着写过两次。江添说。

    照着写两次能叫练字?盛望没好气地道,那你不如跟我说你天生的。

    江添居然还嗯了一声。

    盛望眼珠子都要翻出来了:我确定了,你就是来找打的。

    江添在嗓子底笑了一声,又正色道:其实练起来很快。

    盛望不太信:再快也得一年吧?

    不用。

    你别蒙我。盛望一本正经地说:这我还是知道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小时候练过字,认认真真

    他竖起两根手指说:两年。

    这次江添是真的笑了。

    他手腕抵撑着门框,偏开头笑了半天,喉结都跟着轻微震动。

    笑屁啊。盛望绷着脸。

    江添转回来看着他问:想速成么?

    废话!盛望说完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吧连练字都有窍门?

    练不到多精深,但起码能看。江添说。

    盛望怀疑他在人身攻击,但拿人的手短。看在字帖的份上,他忍了:能看就行,我又不去搞书法。

    江添摊手勾了一下食指说:给支笔。

    盛望直接推着他进了隔壁房间。

    这边的书桌早已收好了,椅子空着,江添却没坐。他从书包里捞了一支红笔出来,弯腰在字帖上圈了一些字。

    国、辽、溪、覃、鸦、氧盛望跟着念了几个,没看出规律。

    江添翻了十来页,一共圈了不到30个字,然后搁下笔说:练这些就行,每天模仿几遍,平时写字再注意点,就差不多了。

    真的假的?盛望很怀疑,这些字有什么特别的么?

    全包围、半包围、上下、左右结构都挑了几个典型。江添说:跟你做题一样,这些练好了,其他大同小异。

    盛望扫视一圈,问他:有空白本子么?我试试。

    江添找了一本给他,还附送一支钢笔。

    你写吧,我背书。他拎起桌边倒扣的语文书,像之前的许多个深夜一样,坐到了窗台上。

    白马弄堂那几只夜虫又叫了起来,细细索索的。盛望在桌前愣了一会儿,拉开椅子坐下来,照着字帖上圈好的字,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五分钟后,他长舒一口气,拎着本子在江添鼻尖前抖来晃去:写好了你看看,我觉得进步挺大。

    江添扫了一眼,那张帅脸当场就瘫了。

    他书也不背了,把本子重新搁在盛望面前,自己弯腰撑在桌边,一副监工模样说:重写。

    盛望心里一声靠,感觉自己回到了幼儿园。

    大少爷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练字熬到了两点半。等监工老爷终于点头,他已经困得连房门都找不着了。

    最后怎么撒的泼他不记得了,只知道第二天早上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江添房间的天花板。

    第36章 童年

    这个年纪的男生清早起床会有些尴尬。

    盛望下意识卷了被子侧蜷起来。他迷瞪了几秒, 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太对被子一滚就过来了, 丝毫没有被另一个人拉拽的感觉。

    江添呢???

    他茫然片刻, 翻身坐起来。空调被堆叠卷裹在他身上,房间里空空如也,没看到另一个人。他抓了抓睡得微乱卷曲的头发, 正要掀被,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江添进门愣了一下,瞥向挂钟说:这么早醒?

    时间刚到6点, 窗外天色大亮, 阳光却很清淡,依稀有了初秋的味道。

    他额前的头发微湿, 眉眼清晰,弯腰捞起床脚的校服外套时, 身上有股沁凉的薄荷味,一看就是刚洗漱过。

    盛望嗯了一声, 嗓音微哑,带着刚醒时特有的鼻音。

    他掀被的手一顿,又默不作声把被子盖回来了。

    江添扫到他的动作, 似乎是轻挑了一下眉,也没多反应,径自走去窗台边收书包。盛望又抓了一下头发, 没话找话地问道:你真睡觉了?怎么起床没动静。

    睡了。江添把语文书扔进包里, 头也不抬地说:你不喝酒也能断片?

    盛望辩解道:困到极致会有微醺的感觉。

    见识了。江添想了想,终于回头赏了他一眼说:你那叫微醺?

    他还特地强调了一下微。

    盛望大马金刀地支着腿, 被子箍在腰间。他手肘架在膝盖上,缓缓把脸搓到变形:比微醺再多一点点。

    昨晚某人为了睡觉不择手段,沾床就倒,多走一步都不行,趴在被子上的样子像涂了502,谁都撕不下来。

    问就拿被子捂头,再问就加个枕头。谁走都可以,反正他不走。

    今天睡醒了倒知道丢人了。

    要不你失个忆。盛望说。

    不可能。江添回得很干脆。

    盛望正郁闷,却瞥眼扫到了另一半床单和枕头,那上面一丝褶皱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睡过人的样子。

    你昨晚睡哪了?他纳闷地问。

    江添把书包拉链拉上,又套了外套这才没好气地回道:还能睡哪。

    也是。

    盛望感觉自己这话问得有点傻,都是男生用不着打地铺,况且真那么大阵仗,他也不可能毫无印象。

    他唔了一声,又懒洋洋地垂下头。

    江添把盛望昨天用的字帖、本子和钢笔归拢放在书桌一角,这才直起身说:去换衣服吃早饭?

    盛望动了动腿,说:再等一下。

    江添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没吭声。

    盛望这才反应过来,想打断自己的嘴。

    房间里有一瞬间安静极了,独属于清晨的车流鸟鸣像是突然被按下开关,从窗外涨潮似的漫进来。

    空调歇了许久又自行启动,屋里温度还没降低,微微有点闷。

    窗帘在风口下晃动,掀起又落下。

    我手机落在洗脸台了。江添忽然说了一句,沙沙的拖鞋声地出了房间。

    对面卫生间拉门打开又关上,盛望这才松开搓脸的手,掀了被子忙不迭溜回自己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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