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真正吸引盛望目光的还是门口的人。一群男女生聚在楼梯口,显然刚从底下那层上来,其中几个人拍着胸口,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吓死人了。有个女生说。

    我今晚要做噩梦了。另一个人附和道:其实本身还好,就是机关太灵了,布置得也太认真了,就很吓人。卞晨呢?卞晨你还好吧?我看你脸都白了。

    几个男生哈哈笑起来,调侃道:他那脸还有吓白的时候?

    滚你妈的,你才吓不白。卞晨的声音在人群中很好辨认,他骂完又觉得这话不对,在更大的哄笑中吼道:谁他妈说我是吓出来的,那里面太闷了好吧?!二逼你有脸笑我?刚刚谁叫得比女生还惨?!

    你。那个被怼的男生毫不客气地说。

    卞晨爆了句粗,两人在楼梯上就追打起来。

    有女生问道:还玩吗?

    刚刚还在相互嘲笑的男生异口同声说:玩个鸟!

    女生哄笑起来:一个个胆子小还死不承认。但是现在吃饭也没位置啊,要不去楼上玩现代未来版本的密室?或者玩会儿桌游?

    桌游吧,走走走。他们说着便往楼上跑。

    那你们上去吧,我们再下去看看。有个女生说。她还有点意犹未尽,拉着另外两个想玩的男生下了楼,三人又进了店。

    盛望盯着店面思考了一会儿,转头看江添,满脸写着我想玩。

    江添看了看楼下恐怖风格的装修,又看了看盛望跃跃欲试的表情,似乎想提醒他一句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走吧。

    密室老板是个年轻人,为了配合主题,把自己打扮得鬼里鬼气。盛望和江添进去的时候,那三个一中的还在纠结玩哪个。

    那个女生指着一个23人的密室说:要不玩这个?

    其中一个男生吐槽说:小密室没意思,要玩玩5人以上的。

    但我们人不够啊。

    老板,3个人能玩5人密室吗?那个男生问。

    老板点了点头:可以,但有点难,你要不问问他们两个肯不肯一起?

    谁啊?他们疑惑地转过头,看到了盛望和江添。

    诶?!是你们啊!刚好刚好嫌弃小密室的那个男生顿时来了劲头,他跟江添盛望其实都不熟,但有人总比没人好,于是招呼道:我们这里差点人,一起么?

    盛望当然不想跟别人一起,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就听见江添对那人说:不用了。

    他敲了敲柜台,问老板说:两人密室还有空么?

    老板指着一个鬼校主题的说:有,这个空着。

    哎江哥,玩什么两人啊?一中那个男生说,那都是人小情侣玩的,没意思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就这么随口一抱怨,盛望卸包的动作僵了一下,他下意识朝江添看了一眼,却见江添对那人说:哦。

    *

    那之后,一中的人说了什么、老板又说了什么,盛望都没注意听,也压根听不进去。他知道江添对于这种不熟装熟的人向来不感冒,说那个哦大概只是为了堵对方的话,但他心脏还是猛地跳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盛明阳说的话,他说:别人家的小孩都有点人来疯,我家这个怎么就没有疯过,懒蛋似的。

    他一度觉得这话没错,他确实不会因为谁在看他或者谁在身边就格外亢奋,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只是一直没碰对人。

    他这晚就有点人来疯,玩密室的过程中大脑始终处于一种微妙的兴奋状态,尽管脸上看不太出来。

    进密室前,老板好像说过一句这个小密室比几个大密室都恐怖。不知道别人什么感觉,反正盛望从头到尾没感觉到任何恐怖,这跟胆子大不大毫无关系,只因为他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这些东西上。

    他跟江添在解密上没卡过壳,一路行云流水。从昏暗教室开门到顶灯坏了的走廊,再到床底写满血字的女生寝室、最后到走廊深处的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个带机关的镜子,解谜的最后需要他们打开水龙头洗脸,镜子会出现女鬼的脸,暗示她在哪个隔间。然后对着隔间门敲三下,头顶的一块天花板就会移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形模特会从里面掉下来,悬在一根麻绳上。

    失踪女生的故事就到此结束,然后墙上的暗门会慢慢升起来,这就是密室出口了。

    结果盛望敲开隔间门的时候,人形模特弹到了墙,假发不小心掉了下来,就剩个光头挂在麻绳上。

    于是那道暗门升起来的时候,两人弯腰从里面出来,盛望直接笑趴在了柜台上,江添也没忍住。

    鬼里鬼气的老板都看木了。

    他见过客人说没那么恐怖的,见过吓哭了的,见过边走边讨论机关回味剧情的,就是没见过快笑死的。

    你们真的是摁了机关出来的?不是拿脚开的门?老板忍不住问道。

    盛望笑得脖子都泛了血色,软在柜台上根本接不了话。江添扫码付了钱,对老板说:假发记得上胶。

    说完他拍了拍盛望道:别笑了,去吃饭。

    直到在一家杭帮菜餐厅里坐下,盛望才缓过来。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用手扇着风说:给我笑热了。

    江添拿着手机点菜,然后把手机递给他说:看下想吃什么。

    盛望眼睛还弯着,在灯光下显得极亮。他说:晚饭我请,不许抢,其他时候都可以,今天不行。

    今天怎么了?江添问。

    过生日。盛望说,江湖习俗,我请你。

    江添愣了一下,没顾得上反驳他胡说八道的江湖习俗。他下意识点开日历又看了一眼,皱眉道:你不是12月4号的生日么?今天3号。

    我知道啊。盛望扫着桌上的点菜码,说:理论上是明天,但我不喜欢那天过生日。

    为什么?

    盛望抬起头,发现江添有点懵,这种表情在他哥脸上出现简直罕见,以至于他也跟着愣了一下,问道:你干嘛这副表情?

    江添这才敛了神色,说:没什么。

    盛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倾身说:哥。

    江添眸光一动,抬眼看着他

    盛望眯起眼说:难道你打算明天给我过生日?还是说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没有。江添说。

    哦。盛望靠回了椅背,拿着手机点菜。

    为什么不喜欢当天过生日?盛望听见江添忽然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时候是爸妈给我一起过的,印象有点深。后来我妈不在了,生日总是少一个人,有点冷清。盛望认真地选着菜,说:过生日嘛,吃吃喝喝还是开心一点比较好。如果明天过我可能会想我妈。

    他勾完几个,把手机递给江添说:陪我今天过了吧,行么?

    也许是灯光映照的缘故,江添眉心很轻地皱着,目光却又意外温和。他说:好。

    就为了这句话,江添这晚几乎有求必应,就连噎人都克制了不少。这样的他简直难得一见,盛望觉得不趁机逗一下简直白瞎了这个日子。

    这家餐厅最招牌的其实并不是菜,而是米酒,盛在特质的碗盅里,取了艺名叫白玉浆,盛望要了一大扎,大马金刀地往江添面前一搁,说:你看我撒酒疯都看几回了,我还没见过你醉了什么样,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他指着那一扎白玉浆说:你老实告诉我,你喝多少会醉,这么多够吗?

    江添:不知道。

    盛望:???

    他差点儿当场让服务员再来一扎,还好被江添拦住了。两大扎米酒下肚,醉不醉难说,反正洗手间肯定要跑很多趟。

    最后还是服务员听不下去了,提醒说:我们家米酒后劲很足,刚喝下去可能没什么感觉,劲上来了还是很容易醉的。

    彼时盛望刚喝完一杯,因为确实很好喝,正想再来一点。他一听后劲很大,二话不说把杯子推到了对面,说:送你,剩下的也都归你,我不喝了。

    为了等这个所谓的后劲,盛望故意磨磨唧唧,一顿晚饭吃了近两个小时。结果临到结账,江添依然很清醒。

    这家店刚开没多久,还在搞活动,送了盛望一个小礼物粗麻绳拴着两个陶制酒壶,装了招牌白玉浆。

    他们从店里出来已经快10点了。

    少年人体火本来就旺,盛望虽然只喝了一杯米酒,身上还是蒸出了一层薄汗。秋末冬初的晚风一吹,倒是舒服不少。

    他勾着麻绳,把酒拎高到面前,比划了一下壶身大小,问江添:你现在没醉吧?

    嗯。江添应道。

    那要是再加上这两壶呢?盛望问。

    应该也醉不了。江添说。

    盛望啧了一声,垂下手说:算了,我放弃了。

    也不用。江添说。

    嗯?盛望一愣,转头看向他。

    夜风吹开了他额前的头发,眉眼鼻梁的轮廓被街边的晚灯勾勒得异常清晰,清隽帅气。他眼里映着那些黄白成片的光亮,朝盛望觑了一眼,说:可以明年生日再试。

    有道理。盛望忽然高兴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提前计划了明年生日还是别的什么。他晃了晃手里的酒,陶壶轻轻磕碰在一起发出响声。

    刚说完,他又立刻道:不对!差点被你绕进去。除了生日,我还不能试你了?

    江添说:平时就算了吧。

    凭什么?

    你万一先把自己放倒了,最后倒霉的还是我。江添说。

    靠。

    盛望被噎得无话反驳,伸手就要去勒他。江添让得特别利索,还提醒说:别乱甩,酒在你那。

    两人半走半闹地回了学校,路上江添时不时掏出手机跟人发几条微信,收到第五回的时候,他们刚巧走到宿舍楼下。

    江添说:你先上去。

    那你呢?盛望问。

    我去拿个东西。

    直到回到宿舍,盛望都有点纳闷。他先靠着阳台玩了好一会儿手机,又洗了个澡,去走廊等了一会儿,始终没见到江添的影子,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拿什么东西。

    那家杭帮菜餐厅的服务员没说错,米酒喝着没有感觉,后劲却很足,他在宿舍里转了一会儿,酒劲慢慢爬了上来。

    盛望开始困了,但他有点不甘心睡觉。

    这是他自己认定的生日,早几天前就计划要跟江添一起过。这一天下来他大笑过、玩闹过、兴奋中还夹杂着微妙的悸动和暧昧,明明已经做了很多事,却好像还缺了东西。

    现在一天快要结束了,夜色深重,四周围沉寂一片,他却忽然有点空落落的,不知是意犹未尽还是别的什么。

    *

    江添回来的时候已经11点半了,整座校园陷落在深浓的寂静里,直到绕过小山,才在秋叶林的边缘听到几个男女生说笑的声音,应该是一中那帮人,似乎有卞晨的声音。但他没太注意,只是跑着经过他们,然后大步上了楼梯。

    身后隐约有女生的低呼和窃窃私语,也有人叫了他一声。但他听到的时候,人已经绕到楼上了。

    他在宿舍面前刹住脚步,被风撩起的头发落下来,他拿着一个厚厚的纸袋,在门外平复着呼吸。

    走廊里大多宿舍都黑着灯,除了楼下那几个刚回来的人,大部分应该已经睡了。江添刷开房门,本想跟屋里的人打声招呼,却发现屋内一片安静,上铺的被子有点凌乱,盛望已经睡着了。

    从他别扭的姿势来看,应该是在等的过程中犯了困,不小心歪在了枕头上。

    江添愣了一下。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垂眼看着手里的纸包。许久之后,才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

    他其实准备了礼物,但是紧赶慢赶,好像还是迟到了。

    盛望睡得有点沉,脸半埋在被子里,头发微乱,散落在枕头上。他似乎有点热,额头有轻微的汗湿。江添走到床边,把那个纸包搁在下铺。

    他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拇指抹了一下盛望额角的汗,对方毫无所觉。

    他抬头看了一眼过于明亮的冷光,走到墙边把灯关了,宿舍瞬间陷入黑暗中。他给自己留了一个手机灯,在那团有限的荧光下把陶壶米酒搁进冰箱、拿了衣服洗了澡,然后擦着头发回到了下铺。

    宿舍楼的隔音很好,那群晚归的学生回来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到处都一片安静。

    江添靠在床头,把毛巾搭在脖颈上,发梢的水珠滴落下来,又无声无息地洇进毛巾里。他拿起枕头旁边的纸包,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又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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