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说话声不太清晰,但他还是听了出来,确实是盛明阳和江鸥。

    怎么今天就回来了?!盛望一骨碌翻坐起来,抓了抓头发然后匆忙下地。

    他拖鞋都没穿,赤脚踩着地毯走到门边,本想悄悄观望一下,谁知刚开门就发现对面卫生间里有个人

    孙阿姨拎着拖把,看到他愣了一下说:阿姨吵到你睡觉啦?

    盛望有点懵:阿姨你怎么来这个卫生间了?

    楼下水龙头坏了。孙阿姨说完讶异道:诶?小添啊?你昨晚也睡这边了?

    盛望这才想起来背后还有个人,差点儿条件反射把门怼上,好在江添淡定许多。他拎了外套拍了拍盛望的肩,侧身越过他从卧室里出来,对孙阿姨说:昨天聊事情聊太晚了。

    嗯?盛望愣了一下附和道,嗯。

    极度熟悉江添的人都知道,他解释这么多字其实有点反常。好在孙阿姨并不每天都见,对他还没熟到那份上,所以没有听出问题来。至于盛望,他刚起床反应总是慢半拍,孙阿姨倒是见怪不怪了。

    我刚看到吉他在客厅。孙阿姨说。

    盛望又是一懵,心说不好,昨晚稀里糊涂上了楼,吉他那些都没收。他下意识解释道:我翻出来的,上次跟他说要教他弹吉他。后来讲了不少小时候报班的事,就就带他上来看奖状,楼下东西都忘了收。

    孙阿姨笑说:才多大啊,就开始聊小时候啦?

    盛望干笑一声,说:啊对,回忆回忆童年。

    江添回隔壁的步子一顿,朝他瞥了一眼,然后拧开门进了自己卧室。

    盛望也缩了回去,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在屋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

    丢把吉他在楼下不是什么大事,兄弟两个睡一屋也没那么奇怪,最主要的是孙阿姨洗了拖把忙忙碌碌在做打扫,那些话问完就忘,根本没把这些放心上。

    他换了衣服、刷完牙,薄荷味的凉气一冲头脑便理智不少,恢复了一贯的状态,又觉得刚刚那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慌里慌张的事被他抛到脑后,昨晚的那些便在脑子里冒了头。于是盛望刚出卫生间一步,又转回去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

    他眉梢眼角带着水珠又懒得擦,干脆倚着洗脸池边刷手机边等脸干。

    手机屏幕亮个不停,不断有新消息跳进来,他大致翻了一下然后点进了朋友圈,结果刚好刷到了一条新状态。

    状态发布于一分钟之前,这么点时间里,留言就已经排成了长龙,内容大差不差,不是我靠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看我刷到了什么,就是我眼花吧添哥居然发朋友圈了,还有高天扬、宋思锐几个活宝在接唱今天是个好日子。

    朋友圈空空如也的江添大清早破天荒发了一条状态,内容非常简单,就是分享了一首歌的吉他弹奏版,歌名叫《童年》。

    班长小鲤鱼在下面问说:你打算练这首吗?那太好了,这首我刚好不太跑调。

    下面还有其他几个同学跟着应和说可以可以,简单又好听。

    只有盛望知道,某人在隐晦地调侃他回孙阿姨的那句昨晚在回忆童年。

    因为这条分享,盛望又往脸上泼了两次水,然后在那条长龙下发了一句留言。

    你再说一遍:自学去吧。

    几秒后,高天扬回复他:好凶的弟弟。

    宋思锐立马跟上,结果他刚复制完,高天扬就把这句删了,改成:好凶的盛哥。

    大宋:你玩我呢?

    盛望被这俩活宝惹笑了,于是下楼的时候状态还算放松。

    他其实有点怕见盛明阳和江鸥,所以一直磨磨蹭蹭不想下去。结果走到客厅就发现江添已经先他一步坐在了沙发上,他便忽然定了心。

    你不是说周四才回么?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盛望问道。

    盛明阳说:本来是说周四,但是附中门口出那么大事,我肯定要回来看看才放心。而且听说那个带你们吃午饭的老爷子病了?

    这你都知道?盛望跟江添对视了一眼,讶异道:我好像都没跟你提。

    盛明阳笑说,附中我认识的人还是挺多的,消息灵通一点不是很正常?

    当初选择把盛望转过来就有这个原因。盛明阳认识附中不少人,在这里也方便照应。倒是盛望自己忘了这茬。

    他怔然片刻,哦了一声。

    盛明阳没发现他那瞬间的异样,问道:那老爷子现在怎么样?

    送医院了,有点微量脑出血,住院挂水,人已经醒了,医生说问题不大。盛望回答道。

    托丁老头照顾了这么久,老人家生病了,两个做家长的不可能不去看望。于是这天下午,一行四人去了一趟医院。

    这家医院以脑科著名,每天都人流如潮,只有住院部这边安静一些。

    几栋高矮不一的楼房被人工湖景和花园簇拥着,相互之间有长廊相连,是个很适合养病的地方。湖边和花园里有家属推着轮椅带病人散心,三三两两。

    盛明阳拎了一大堆吃用的礼盒,在江鸥的介绍下三言两语就跟丁老头混了个熟,没多会儿便谈笑风生。

    江鸥拎着病房里的空水壶出去打热水,说顺便洗两个柿子来剥。屋里的人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了附中门口捞到的女人身上。

    这事跟他们其实不相干,但老人家就是爱操心,东听一句西听一句打发时间。这么大一个市,这种案子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没出结果之前,总会成为整个片区的谈资,于是流言纷飞,说什么的都有。

    隔壁床的大爷神神秘秘地说:我刚刚下去遛弯听人说啊,那个女的被人认了。

    那就好。丁老头点了点头说,一直没人认也怪可怜的。不过这家人也真是够可以的,那么大一个人没了都不知道吗?

    不是。大爷摆了摆手说,不是家里人认的,是另一个女的。

    另一个女的?什么意思?

    朋友么?盛明阳并不热衷于聊这些,但他会配合老人适当插几句话。

    哪啊!大爷又摆了摆手,然后弯了弯两根拇指,说:这个关系。

    盛明阳还没反应过来,大爷啧了一声,一语道破说:压根不是一般朋友,对象!

    两个小姑娘?盛望愣了一下。

    对啊!大爷摇了摇头说,据说没了的这个女的不太学好,在外面混,家里跟她不来往了。这次好像欠了高利贷还是跟人结了仇,反正

    他又咂了咂嘴,摇头说:不学好,还跟个女的瞎搞,那个叫什么来着,同

    同性恋?盛明阳提醒道。

    盛望之前听他们聊天有点困,想拉江添出去转转。结果听到这个词从他爸嘴里蹦出来,当时就僵了一下。

    他飞快地朝江添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盛明阳。就见对方依然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听着大爷在那下结论说:对,挺变态的。

    盛望垂在身侧的手一阵凉。

    他白着脸,用力地搓着指尖,下意识想反驳大爷一句,结果刚张口就被江添拽了一下。

    盛望皱了一下眉,他以为江添要把他拉出去,当做没听见。谁知对方只是把他往后拽了一步,自己开口说:这么说人不好吧?

    他一向说话直接,丁老头盛明阳都知道,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也正常。大爷被他问得一愣,盛明阳立刻打圆场说:确实,人都不在了,而且实际怎么样谁知道呢,咱们又不是警察,是吧?

    丁老头倒是一直没吭声,安静极了。直到跟着江添下楼,盛望才意识到老头一直没参与过关于同性恋的话题。

    他忽然有种直觉,觉得丁老头虽然从来没提过,但也许早就知道季寰宇的某些问题了,只是老头的态度有点怪

    准确来说,丁老头对季寰宇的态度一直有点怪。不像是单纯的邻居,没有哪个邻居会像老头一样指着季寰宇那么骂,也不会骂完之后独自翻出老相册看旧照片。

    盛望刚从电梯出来,忽然抓着江添问:老头来医院是你挂的号对吧,你有他社保卡?

    江添疑问道:问这干嘛?

    我能看一眼么?

    没在身上。

    噢。盛望想了想又问道:老头实际姓什么,你知道么?

    江添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沉默片刻道:姓季。

    盛望脚步一刹。

    他还记得很早以前丁老头给他讲的那些,说季寰宇小时候也挺可怜的,没爹没妈,是个孤儿。被人拾回去跟其他几个小孩一起养着,不算正规孤儿院,就是看他们可怜给口吃的喝的。后来因为手续不正规,就被取缔了。别人都散完了,只有季寰宇还留在这一带,混到了高中。

    老头说,季寰宇的名字是捡他回去的人取的,跟那人一个姓。

    江添看着他愕然的表情,说:老头是不是跟你说季寰宇以前的事了?

    盛望迟疑地点了一下头。他不确定江添提到季寰宇三个字会不会心情变差,但现在看来好像还行。

    说过季寰宇是孤儿,被人捡回去养?

    嗯

    捡他的就是老头。江添说。

    盛望忽然明白丁老头对季寰宇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了,那不是在看一个普通邻居,而是在看一个白眼狼儿子,一边气,一边自责。

    气他混账、不学好、人渣,变态。自责是不是自己哪里有问题,没能把捡回来的孩子教好带好。

    毕竟不是真父子,他想管,又没有立场管,只能远远地以一个老邻居的身份做点什么。他看着江添长大,应该又感慨又欣慰吧,感慨当初那个走歪的孩子,欣慰江添一直走得很正。

    但如果他某天得知江添喜欢的也是男生呢?

    盛望忽然有点不敢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这么多正经内容能保住开头那点不正经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周考

    附中门口那个案子并不那么难办, 很快就有了结论,居然跟病房大爷说的有七分相近。

    去认领的确实是那个女人的同性恋人,犯案凶手是那女人以前的朋友, 理由牵扯到了钱、牵扯到了日常琐碎小事、还有被动的说不清的感情瓜葛, 既简单也复杂, 个中条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东门那条河的角落里有人放了一捧百合花。途经的学生看到了,到班里一阵唏嘘议论, 然后便也没有然后了。

    这世间悲喜不通,某个人的生死别离在别人眼里,可能就只是一捧白花而已。

    这些事传到教室的那天, 周考成绩刚好也出来了。

    宋思锐课间去办公室送了一趟作业, 回来就扑到了江添桌边, 一脸震惊至极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模样。

    高天扬重重拍了他两下:诶!中邪了你?魂呢?

    宋思锐瞪着眼睛说:我看到排名表了

    然后呢?高天扬问。

    第一不是添哥。宋思锐说。

    啥???

    第一居然不是江添, 这对整个高二年级来说是件难得一遇的大事,瞬间就传遍了各个班。

    B班上节刚好是体育课,盛望搭着外套从操场回来, 抬手接了另一个男生甩过来的篮球,正要进教室呢,就从路过的同学口中听到了这句话, 指尖转着的球咚地掉在了地上。

    教室里已经有人在议论了,有几个男生围坐在相邻的几张桌子上, 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谁传的?看到排名表没啊,不太可能吧?

    盛望弯腰捡起篮球,丢在教室角落的架子上。

    史雨隔着桌子冲他说:盛哥!添哥这次不是第一, 你听说没?

    听说了。盛望走回座位, 把外套往椅背上一搭,那么多题目没写还第一, 你们真当他是挂啊?

    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他跟江添周考是出了状况的,因为送人去医院,耽误了考试,就那点时间,怎么也不可能把卷子写完。

    江添做题速度出了名地快,但仍然有三十多分的题目没来得及动。要是换成别人,恐怕当场就崩了。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人因为他不是第一而感到惊讶,只能说他平时太过一骑绝尘了。

    盛望喝着水听他们瞎哔哔,脸上一派淡定,心里翻天覆地。

    他恨不得抢了班主任的小话筒跟所有人说:不好意思,这个叫江添的挂已经归我了。

    恋耽美

章节目录


某某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木苏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木苏里并收藏某某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