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庭芳本想拒绝,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改了主意。
    晏不晓无意道:而且这次听说还寻到了容庭芳的旧物,是一样兵器,准备在灵禽大会上给诸位一览。为护送这东西,蓬莱是一道来的。说着他有些可惜,为什么不是剑呢?
    容庭芳问:蓬莱会去,是苏玄机?
    傅怀仁道:应该是吧。
    蓬莱自从失去余秋远,如失一主心骨。苏玄机手段虽尚可,可不足以服众,这回不止是世家需要借助蓬莱的力量争出头来,蓬莱也需要他们相助,好有个靠山。它可是就在渭水以内,和魔界一界相隔,如若没有靠山,兵来如山倒,是犯了大忌。
    余秋远在的时候,凭他一己之力,就能挑起整个蓬莱。他一不在,蓬莱竟然就要沦落到与世家俗世为伍,看来金光顶下那些峰主,也都是吃干饭的。但想想也是,蓬莱五峰一顶,谁又是真心服众的呢?大道之巅的位置,是个人都想坐一坐。
    他的兵器
    他寻常不用兵器,最常用的,是一根龙骨鞭。正因同为用鞭之人,容庭芳才会在偶遇萧胜时,多看他两眼。这世上能将鞭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人不多,萧胜绝对算一个。
    但是他的鞭子,又怎么落在白家?正如他的戒指一样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容庭芳顺了顺胖鸡的毛,改了主意。
    也好。他道,那就去瞧一瞧。
    沧水有傅家经商,江阳有白家养鸟,岭南的萧厉两家不共戴天,洛水金家置身事外。傅怀仁是个纯粹的商人,萧白两家互为友邻,洛水离南海甚远,素不掺和,反而一路往北,要往太华山去。至于厉家,自瓦行生变,本以为靠着的大山忽然不见,在魔界尝不到好处,如今渐渐人心生变,不服厉姜,要和蓬莱去靠拢了。此次白家相邀,厉家竟然也派了人去参加。
    可惜,那人半道上就叫厉姜杀了。
    厉家视他如蛇蝎猛兽,也别怪他无情。
    江阳离沧水不远,这种事情傅怀远本来不爱参与,邀请函都没送到他手里就给抛到了柴房,但晏不晓提出想去看看,他就也去了。容庭芳蹭了傅怀仁低调而又奢华的马车,暗暗打定主意要和这位傅老板把交情加的深一些。这是移动的钱庄啊。
    一行人并一只鸡半途才决定出发,离开宴的日子没几天。紧赶慢赶在开宴前一天到了江阳,再晚一步,怕就要在众目睽睽中走进去蹭饭。
    容庭芳到白家后的第一个印象就不太好。
    满院都是飞着的毛。
    世人眼中,灵羽翩飞,与人共舞,应当是神仙一般的场景,可事实上容庭芳呸出一根细细的绒毛,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引路的家仆有些小尴尬。季节性换毛,季节性换毛。
    兽类倒是有季节性换毛,怎么鸟也有吗?
    作者有话要说:  芳芳(沉思):有点爽,不知道为什么。
    胖鸡:呸。
    第24章 吃了口瓜
    傅怀仁是大老板,大老板的身份就通行令,进谁家的门都不用通报,还能有最好的客房。家仆一边给他引路,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容庭芳:这位是傅老板的朋友吗?
    傅怀仁笑道:是我朋友,他的灵禽生病了,前来求药。顺便来长长见识。
    那家仆悄悄打量容庭芳,只见这个年轻人肤白发黑,眉宇娟丽,是个很好的相貌,就是瞧上去冷淡地很,不喜欢和人交流,进门到现在,不曾给过别人一个正眼。和这位朋友比起来,旁边总是背着那柄铁剑的晏不晓晏道长,倒是和善多了。
    傅怀仁和那家仆一路闲聊,说的都是些容庭芳哧之以鼻的红尘俗事。他一路观察过去,见这里的鹤禽确是人鹤共处,亲昵者更有如一人。树上落几只,地上走几只,方才还有一只探着脑袋朝容庭芳那里看,颇具灵性。
    晏不晓挺喜欢容庭芳的,他插不上傅怀仁那些世家子弟的事,见容庭芳目光中露出好奇,落后半步,悄声介绍说:白家的驭禽术远近闻名,训练得好,灵禽等于半身,心心交印亦可交流。一只鹤一生也只认一个主人。
    容庭芳道:万物皆有灵,既然这里的鹤如此灵性,难道就没有修炼成人的?
    这
    晏不晓还没回答,走在前头的傅怀仁转过身闲叙:听说从前有过。白家约摸是祖上刚驭鹤那会儿,人鹤共修,鹤修成鹤灵,似乎叫子童。他问那个家仆,是不是有这回事。
    家仆应了一声:确也。这事广有流传。
    他一路在前头引着,一路眉飞色舞地介绍:那叫子童的鹤灵与祖上交往甚是亲密,后来祖上百年,鹤灵啼血长鸣,引颈卧于祖上身侧,本该是一件吉祥的事,却反而见了血,叫人心中惴惴难安。修成鹤灵的鹤过于灵性,交往过密,白家祖上觉得这不是件好事,就告诫后人,与鹤共修可,但不可令其修成人身。
    晏不晓不大明白:为什么?修成人不好吗?那就能一起说话了。他看了眼傅怀仁,很理所应当的认为,像我能和怀仁一起同睡共食,谈天说地,就很开心。倘若他是一只不会说话的鸟,便似乎是无趣了些。就算能心灵相通,亦不如人一般自由。
    晏道长不愧是晏道长,心思如剑柄,笔直通天地了。那家仆笑道:岂敢将傅老板和禽类相提并论呢,傅老板是人,变不成鹤。鹤就是鹤,也不必修成人。倘若天地之间花草树木都能成人,天地岂非要乱了套?早年间妖魔共生时天下大乱,哪有如今太平。
    人在万物生灵中最为脆弱,一无法力需修,二寿短不如仙妖,但就是这样脆弱的人类,却最擅谋心算计,亦最为坚韧,反倒是在乱战之中熬到了最后。当年盛极一时的妖灵,反而成了人间不该提及的存在。盛极一时的角龙如此,奉为祥瑞的凤凰亦是如此,战败而退,又生不出血缘后代,不足者沦为他人坐骑。
    晏不晓唔了一声,与傅怀仁絮絮说起来:其实是各自为战,各有输赢罢了。
    那家仆却不以为然:天道授命,命择其主。眼下行的就是道理。
    这些话放在人中间说倒无妨,放在一条龙面前说就不大友好。容庭芳颇有些恶劣地想,不好意思,我不但不是人,还让你们惧怕了这么许久。他向来不屑天道,冷笑一声:虚伪之徒,不过是怕鹤修成灵对你们不利,不顺天意,扼住它们的灵根,还好意思标谤自己善良。
    偏见存异心,觉得自己身为人,就要比世间其他生物来得高贵。甚或要举起手中刀戟,借着异族必诛的名义,试图去驯服统领其他生灵。就好比白家养的鹤一样。
    容庭芳这话说的十分不给面子,倘若是当着白家老家主的面这样说,恐怕眼下他就要被当成是挑衅的外敌轰出门外了,幸好他现在和傅怀仁在一起免了白家无妄之灾。
    那家仆低声道:傅老板,你这位朋友,是哪里认识的?嘴也太厉害了。
    傅怀仁自如道:机缘巧合下认识的。嘴当然厉害,白吃白住到现在。
    倒是晏不晓若有所思道:原来还有这层道意啊。
    傅怀仁不大希望晏不晓听容庭芳的歪道理。
    这院中人来去甚多,他们一路走着。容庭芳不过一个拐眼,就瞟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脸虽然不认识,但身形十分熟悉,比如脑袋上那几根翅翎白毛。对方正握了把东西,大约在喂鹤。经过这人身边时,家仆叫了一声:少爷。
    少爷?容庭芳脑子里转得很快,这么说,他就是那个江阳白鹤?
    确实是白子鹤。
    他直起身,点点头:你将贵客先带入客房,我随后便来。
    目光交触之时,容庭芳察觉怀里的胖鸡似乎是动了一下,但再瞧去,依然睡得昏沉。约摸是错觉。不过,白子鹤既然是少爷,难道就是白家那个不知从哪抱回来的孩子。容庭芳从前无聊时,也听人讲大洲八卦,知道白式微膝下久无所出,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又在早年就随人跑了。莫非白子鹤就是他女儿和别人所生么?
    晏不晓上前两步,和家仆打听之前得来的消息。他来这里,最感兴趣的就是容庭芳的兵器。虽然不是剑有些可惜。但天许神兵,总会叫人想要一观的。
    你们果真寻到了容庭芳的兵器么?
    白家家仆便哦一声:是有这一回事。这可是重头戏,而这里的大多数人,恐怕也同晏不晓一般为此而来。讲到这里,他又有些小骄傲,拍了记傅怀仁马屁,多亏了在傅老板那里拍到的货,有镇魂钵镇船,我们才很顺利去了瓦行。
    其实不是他们,白家人只去了一个,白式微,真正去的人多数是蓬莱。苏玄机下山就是为了这件事。交托白子鹤拍的货物也不只是镇魂钵,而是要鲛人泪,鲛人泪能涤清人身上的怨气。从瓦行那个地方回来,涤不干净怨气怎么活。
    既然能寻到容庭芳的晏不晓直呼其名,他觉得叫魔头有些难听。是非对错,昏沉黑白,又岂是仙与魔两个字能划清界限的。他有些好奇,可有找到余真人的武器?他们确实已经身消魂陨了吗?
    余秋远的千机剑,岂非是更好认的。
    这并没有。或许余真人还活着呢。但魔头应当死了,不然又怎会连兵器也不要?
    容庭芳心里冷笑了一声,不要自然是因为不稀罕。他的兵器世上仅有,又岂是说丢就会丢,说捡就能捡,你当是个瓜呢。
    那可还有别的收获。
    焦土残垣,一无所获。那家仆感慨了一声,瓦行这种地方不挨天不靠地,怨气冲天,不过是上古仙人一时失手存下的祸患,本就不该存在。如今用来作为魔头的葬身之处,倒最为恰当,可惜了余真人以身相殉。
    但凡说起容庭芳,众人总是津津乐道,滔滔不绝,有无数话题。傅怀仁笑了笑没接话,那人却像是说上了瘾。大约这走道实在太长,长到他有无数的话要讲,兴致勃勃道:傅老板,你可还知道一件事么?
    傅怀仁刚开口:我
    晏不晓直接道:你实在不必故弄玄虚。这天下间难道有怀仁不知道的事?但是你只说事,究竟是什么事。不说清楚,怀仁怎么知道。把他犊子护了个彻底。
    傻剑修,没白对他好。对这种天然撩,傅老板有点小欣慰。
    容庭芳拍拍晏不晓的肩,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说得好。
    傅怀仁横了他二人一眼,随后给了白家人一个面子。你说的是什么事?
    那人本来还有些尴尬,但是傅怀仁卖他面子了,立刻便尾巴又翘了起来。
    自然是另外那些不上台面的事。
    不上台面?
    他们打起架来,确实都在天上打,从来不上台面。晏不晓道:这不是人尽皆知吗?
    人尽皆知?
    那人震惊地连遮瞒也忘了。直言道:连他们其实是私相授受的关系也人尽皆知?
    容庭芳:不好意思,他没听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来得如此之快。
    芳芳:卧槽?
    【小天使们,有点羞涩地说容我入个V哈,明天更万字,以后日更的同时尽量多更。文我肯定不坑,然后努力把故事讲好,希望能多学习,让自己进步一点。最后就是愿意的话明天露个脸,有小心心,爱你们。】
    第25章 公的母的
    这位家仆满脸写着你看你们果然不知道还是我来说吧这样的神情, 愉快地和傅老板分享他这次去蓬莱听说的小道消息。
    此次去瓦行一事,是白式微主动邀请的蓬莱。那地方被劈在旮旯子里,十分难找, 不是每个人都和容庭芳余秋远一样天下逍遥任去处, 也没有第二个闻人笑会飞能游, 可闻人笑当然不会自己出来领路。结果瓦行是到了, 可那里除了灰烬什么都没有。
    人肯定是没得了。轮到他们得到镇魂钵压船而行, 容庭芳他们早就已经蹲在鹤兰轩泡澡。瓦行这个地方,生者去后难归, 归来怨念冲天。郝连凤他们一直搜索的宝物, 便是想要能够化解在那里沾到的戾气的东西,可惜一直没有找到,还碰上了容庭芳。后来金光顶传召, 说白子鹤已寻得此物, 这才急召郝连凤回蓬莱。
    郝连凤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一直在找的人, 就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我此回听说,余真人曾与那魔头说的话是又缠绵又悱恻。那家仆说来,神情到位, 细节详尽,仿佛亲身在现场, 又似乎是听到了绝妙的秘密,不能公诸于众,叫人心痒难耐。他神秘道, 说不准以前打起架来也是逢场作戏。从前他们不是
    话没吐完,却听一道冷硬的声音。
    你很闲么?
    那家仆顿时闻声哆嗦,弯腰躬背,略带了些讨好:少爷。
    那是白子鹤。
    容庭芳收起指间的石子再晚一秒,这位家仆的脑袋便要开花。
    本来拍货这种事都是瞒着不报家门,但是镇魂钵被谁用了这种事稍微透点风声就能传得天下皆知,白家干脆借这剿魔之喜,换了个法子公告天下,镇魂钵在蓬莱手里,你们要是想要,就去找他们,和他们白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免得白白替人遭罪。
    白子鹤去了望春楼,也是他取回了镇魂钵,此次一功记他半分。回了白家后,老爷子在祠堂当着众人的面好好奖赏了他一番,下人尽数看在眼里,觉得少爷是接下来的家主没跑了,故而对他的态度愈发恭敬起来。
    而此时,白子鹤沿着九曲回廊的那一端走过来,山石斜枝,一根树枝勾住了他衣角。和之前所见一样,发冠上的翅翎飘啊摇的,一袭水色长衫,除了容貌较先前清冽,声音较之前冷淡,身形倒没一丝变化。但先前白子鹤是个还算热情的人,总不是如此淡漠的。容庭芳在傅怀仁身后,借着对方半个身子的遮掩,看了他半天总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既然白子鹤过来了,那家仆很识相。少爷,那我先下去了。
    傅怀仁和白子鹤也不是头一回见面,世家子弟总有一面之缘。
    白少爷。
    白子鹤这才褪去了寒霜,十分客气:傅老板。又和晏不晓招呼了一声,晏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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