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遗不置可否地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一边的花丛里。
    山顶温度低,以致大多数花的花期都推迟了些,月季自然也是。
    这极其肖似玫瑰的花,因为缺少了刺,价格要低廉上许多。然而这座别墅的主人却似乎很喜爱,在花园中种植了许多。
    见谢遗不说话,女人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祁小少爷的情况不怎么好。之前是我没有注意,直到今天才察觉到他在自残,本着试一试的心态请来了你,没想到真的安抚了他的情绪。
    谢遗沉默了一瞬,问:他真的病的很重吗?
    他对现代的精神疾病其实是不怎么了解的,只是觉得祁瑾年的所作所为都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明明是那样精致好看的少年,带给他的感觉却是危险至极的。
    很严重。姜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他有很严重的厌世倾向,我曾经和他说过,希望他能找到一样事物作为精神寄托,当时只是事急从权,希望他能快些从中状态中走出
    他选择了我,是吗?不其实应该说,是之前那个谢遗。
    是。姜医生承认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自那之后,他的病症就加重了。姜医生朝谢遗深深弯下腰,真的是很抱歉,但是,我想这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心理医生其实是不该对病人产生太多的感情的,他们需要站在一切感情的至高点,用最理性的态度对待病人,彻底地抽离自己的感情。
    可是几年的陪伴,姜医生已经很难将祁瑾年的事置之度外了。
    半晌,听见谢遗轻声问: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姜医生直起了腰,看向谢遗。
    安抚。她说。
    安抚他,他现在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也许是因为幼时的经历,他一直很缺乏安全感和自我认同。这样的事,可能不会是最后一次。她只是说这样的事,可是两个人都清楚她口中的这样的事,具体指的是什么。
    他很需要人的陪伴,认可。姜医生有些遗憾地道,可惜祁先生一贯繁忙,是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祁小少爷的,所以,这件事也许由你来做会更加合适。
    谢遗微微蹙眉:我需要一直陪着他?
    不。姜医生道,等治疗结束,你就可以离开了,我相信报酬祁先生已经和你谈好了。
    谢遗唔了一声,低声:我知道了。
    非常感谢。
    直到姜医生离开,谢遗已经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站着,一动不动。
    轻柔的风,吹得琼花如落雪,散在他乌黑柔软的发上。
    谢遗!不远处忽然有声音传来。
    谢遗循声向上看,只看见少年从窗户上探出半个身子,努力地朝他挥手。
    看上去,真的不像是有自闭症的样子。白白暗自嘀咕着。
    谢遗忍不住弯起了唇,也朝他挥挥手。
    就看见少年缩回了身子,消失在窗边。
    谢遗想,也许他是跑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辆车驶了进来,停在了车库前。
    一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那人身量很高,从谢遗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一张侧脸眉眼冷峻而倨傲,如同冬日冷冽的风。
    他似乎是极其不经意地,朝谢遗的方向瞥了一眼,而后又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
    刚从楼上跑下来的祁瑾年驻在门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第30章 掌上珠
    名为祁瑾之的男人只是淡淡睨了他一眼, 礼节性地点了下头, 便漠不关心地越过他走进了别墅里。
    疏离得几乎不像是兄弟。
    祁瑾年似乎早就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他的脸上一丝不满的痕迹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有些欢欣愉悦。
    他目送着那人消失在房间的转角处, 才转回头, 穿过花丛走向谢遗。
    那是我的哥哥。他对谢遗这样说,目光明亮,颊侧有梨涡浅浅。
    谢遗看着他,目光平和,等着他的下文。
    祁瑾年笑得眉眼弯弯, 问:你喜欢他吗?
    谢遗下意识地微微歪起头, 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须臾, 又摇了摇头:不喜欢。
    他说的是真的不喜欢。
    那人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好接近的。
    于谢遗而言, 倘若说祁瑾年让他感觉是看似美丽无害却生有剧毒的夹竹桃, 那么祁瑾之就是最锋利无双寒气逼人的利刃。
    虽然两者都让他不喜, 但是如果一定要在其中做出选择的话, 鲜艳美好的花草总归是比寒锋凌冽的刀剑让他更倾向于靠近。
    这是谢遗天性的弱点。
    我就知道, 少年唇边的笑加深了,他迎着云端流淌下来的阳光仰起了下巴,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是非常微妙的情绪, 谢遗一定是更加喜欢我的。
    谢遗没有反驳。
    此刻他的心情, 大概就是白白仗着人看不见自己喊出的那句:是是是, 你有病,都听你的。
    可是少年清亮的音色忽然拉长了,婉转成一种有些诡异的柔媚,你也要喜欢哥哥,要和我一样,喜欢哥哥。
    少年漆黑的眼眸,幽深如夜,是折不出一丝光彩的黑暗。他盯着谢遗,明明是温和地笑着的,却有一种奇异的扭曲之感。
    谢遗想到了沼泽。
    繁丽的花草之下噬尽人骨的沼泽,其中有什么邪恶至极的庞然大物挣扎着想要逃出来,搅得世界天翻地覆。
    他被自己的联想惊了一惊,旋即回过神来。
    阳光之下,雨后的花香馥郁得宛如丰美到溢出瓶口的绵软奶油。少年置身在这样浓烈妖娆的花香中,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一个回答。
    谢遗并不想回答。
    他踟躇着。
    身后却有一个声音响起:瑾年。
    这个声音这样熟悉,教谢遗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可是祁瑾年却在一瞬间变了脸色,目光阴郁地看向谢遗身后不远处。
    有着璀璨金发的医生站在那儿,眉梢眼角冷意凝结,稍嫌艳丽的五官在此刻竟然透露出令人不敢直视的戾色。
    我听说你病了?左明远这样说着,慢慢走到祁瑾年的面前,微微侧了一下身子,挡住了谢遗。
    祁瑾年目光阴鸷,定定看了他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左明远转身看向谢遗,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感觉如何?
    谢遗失笑地摇头今天遇见的一切,确实是前所未见的,不过实在是算不得有多美好。
    他也不愿意多讲,于是转移了话题:左医生怎么来了?
    明明不久之前还说不愿意来的。
    左明远轻轻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来看你啊。
    谢遗已经早就习惯他这幅带着些许优雅傲慢的模样,闻言,低声道:那么,很感谢。
    左明远用眼角觑着他,等着谢遗接下来的话。
    可是青年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他的侧脸的轮廓被光模糊,晕染出菲薄如一线的蜜糖的颜色,与远远近近锦簇的繁花交映着,一种温馥绮靡的错觉。
    喂。
    他想这样叫一声谢遗,拉回谢遗的注意力,最好让谢遗永远认真地看着自己。
    可是刚张开嘴,就忍不住咽下了到口的话。
    怎么会这样想呢?
    太奇怪了。
    谢遗忽然开口:左医生清楚祁瑾年的事吗?
    左明远自然清楚,他刚要说,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拧眉:你不想离开这里?
    谢遗看向他,声线柔和:我答应了姜医生。
    左明远定定看了他半晌,最终,轻轻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不能称之为笑的笑。
    他是一个变态。他垂眸低声道,你要小心。
    尽管直到如今也没有发觉祁瑾年有伤害他人的倾向,但是认识他的每一个人对他都是心有忌惮的。
    每个人都坚信,祁瑾年只是被看住了,一旦无人束缚,他就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甚至一直如母亲一般关心爱护他的姜医生也是这样想的。
    左明远将这些娓娓道来。
    谢遗却慢慢的皱起了眉。
    他安静地听着左明远将这些说完,最后问:所以直到现在,他没有伤害过别人对吗?
    是啊。左明远挑着眉看他,褐色的眼瞳里有一线轻微的冷蔑,他只是伤害他自己。
    谢遗想到了祁瑾年身上那些伤。
    也许他误会了什么?
    谢遗想,其实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危险,他只是病了。
    白白在一边小声吐槽:被所有人都嫌弃,就算是没有病,也会的病的啊。
    谢遗睫毛颤了颤。
    一团浓烈的熔金慢慢地坠进了远处松涛叠翠之中,光是温暖的橘色,有金粉绯红的云,自山的那头向着靛青的天空一层层铺染过来。
    左明远仰头看了天色,说要留下吃晚饭。
    祁家的餐桌很大,可是用餐的人却不多。
    祁瑾年紧挨着祁瑾之坐着,姜医生靠近祁瑾年。
    谢遗和左明远坐在另一侧。
    靠近了再看,就能察觉到祁瑾之与祁瑾年的在容貌上的相似了。
    尽管祁瑾之对这个弟弟这样的冷漠疏离,但是不可否认,他们确实是有血缘关系的。
    谢遗听说,早在几年前祁家兄弟的父母就去世了,如今祁家偌大的产业,几乎全是祁瑾之一人支撑起来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祁家的所谓传家宝,祁瑾之一定是知道在哪里的吧?
    白白飘啊飘,看看眉眼冷峻的祁先生,又看了看自己美貌的宿主,最后说:大大,你要不要考虑下色.诱。
    谢遗居然真的低眉考虑了片刻:不妥。
    白白:我开玩笑的。
    谢遗:应当更加谨慎些才好。
    餐后,祁瑾之要求谢遗和他一同去书房。
    左明远笑吟吟说了一句:瑾之,谢遗右手还有几天再取钢针。
    祁瑾之目光也未动一下,淡淡吐出二字:知道。
    事实证明左明远多虑了。祁瑾之从头到尾也没有想过为难谢遗,只是要求对方配合祁瑾年的治疗。
    祁瑾年很喜欢你。他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随时可以看护着他。
    他说着如果希望,可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哪里是喜欢我呢?
    明明更加喜欢你啊。
    谢遗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
    反正本来他也是想要留在这里,打探那件东西的。
    我知道你有一个妹妹。祁瑾之的语气听不出一丝威胁的意味,他只是单纯地站在高位,高高在上地生杀予夺,以后每个月,会有人给她打生活费。
    是想要连谢遗外出见妹妹的资格也剥夺。
    你是在害怕我跑了吗?谢遗这样问,声音低哑柔和,平静无波。
    水晶灯璀璨的光从头顶倾泻而下,于他蝶翼一般的睫羽流淌过,在眼睑之下投落了浅淡的阴影,一瞬间,那张苍白的面孔,竟显出些奇异的幽峭冷艳之色。
    的确。祁瑾之没有否认。
    祁瑾年的情况确实可以吓跑很多正常人。
    谢遗却微微弯起了唇角:我不会。
    左明远已经和他说过了,祁瑾年只伤害过自己,没有伤害过别人。
    一开始他的确是被祁瑾年吓到了,可是作为留在这里的代价,与少年共处一室并不算什么不能忍受的事。
    我需要更好的保障。祁瑾之道。
    意思是谢遗这样口头上的一句承诺,实在是没有什么效力。
    谢遗不置可否地点头。
    好吧。
    门忽然被敲响了。
    自外向内被推开。
    哥哥。
    祁瑾年站在门口,柔软的黑发是潮湿的,水珠顺着发丝的纹理淌下来,在浴袍上晕开深色。
    他的身上还带着热气蒸出的绯红,从脸颊一直蔓延至雪白的颈项,眼中仿佛氤氲着薄淡的水汽,被灯光一照,粼粼生辉。有一种与年纪性别全然不符的娇弱之感。
    这有些病态的少年,只有在面对兄长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与正常人别无二致的温和柔软。
    他微笑着说:我来找我的谢遗。
    祁瑾之看了谢遗一眼。
    谢遗脸色未变,他走过去,先一步握住了祁瑾之的手腕。
    他知道祁瑾之喜欢握着自己的手腕,但是,少年往往控不好自己的力道。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握着他的。
    少年有些诧异,旋即笑意加深,格外开心的样子:谢遗。声音清澈而甜。
    嗯?
    喜欢谢遗。
    白白在一边插话:这时候宿主大大应该说我也喜欢你才对吧。
    谢遗陷入了沉默。
    好在祁瑾年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的,在向祁瑾之告别后,就领着谢遗离开了书房,进了自己的卧室。
    谢遗今晚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少年这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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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骨科!没有骨科!严肃!!!
    你们不要误会!!!
    第31章 掌上珠
    不可否认, 谢遗的脑子在那一刻空白了一瞬。
    诸多庞杂无厘头的想法纷至沓来, 像是什么飞快闪现,又在转瞬的功夫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电影快放镜头。
    他摇了摇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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