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杜启明把那一小块面饼塞进嘴里,他的脚边就突然传来喵的一声。杜启明惊讶地循声看去,却见那只在紫阳镇给他们送线索的橘猫竟然也跟到了沙漠里!
    线索!线索来了!杜启明给了胖橘一块面饼当做贿赂,从它的脖子上顺利地取下了小布兜,把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到了桌子上,叮铃哐啷的一小堆金子银子中间,是一张小小的羊皮纸。
    这下所有人都把手里的茶杯和面饼放下了,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张羊皮纸。杜启明好奇地展开羊皮,一字一句清晰地念道:翰原有个古老的传统,部族首领在生前便需建好陵寝,于墓碑前立下石阵,杀一人则立一石。赫伦部征伐四野,统领翰原,部族首领陵前立石一百四十七,敌将十六,兵卒百,刺客廿七,仇者三......
    ☆、杀人石(二)
    把线索读完,对数据极其敏锐的杜启明立马意识到了异常:这人数不对啊,敌将十六,兵卒百,刺客廿七,仇者三......一百四十六,那多出来的那一个呢?是首领的什么人?
    这次的线索要比第一个世界那些隐晦的词句浅显得多,但也预示着这一关的背景要比前一扇门复杂得多。两相权衡,倒也公平。
    顺着杜启明的思路,林听蛰认真猜测道:亲人、爱人、战友......都有可能,不太好确认。
    傅长淮却把他们俩超前的思路给拉了回来:我们得先弄清楚翰原的势力背景,还有赫伦部的首领是谁,至于人数的问题,等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再讨论吧。
    虽然杜启明直觉这个人数差将是通关游戏的关键线索,但他也认为傅长淮的话是有道理的,在对当前局势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纠结这些也是无用功,徒增烦恼罢了。
    杜启明正看着羊皮纸上的线索愣神,客栈伙计又掀开后厨的帘子走了过来,扯着嗓子说道:各位客官!烤全羊马上就来了!
    听到伙计的吆喝,杜启明下意识地就把羊皮纸塞到了怀里,可一桌的金银却是来不及收。伙计本是打算来清理桌子,好给烤全羊腾地方的,结果见着这么多亮闪闪的金银,眼都看直了。
    伙计愣了片刻,随即摆上了情真意切的表情说道:唉哟,各位爷长途跋涉来瀚原做生意,可得小心着些,如今这世道不比两年前,军纪不整,流寇乱窜,荒漠里还常有刀客马贼出没。这不,前个月还有个商队,在瀚原北部的沙漠里遇上了劫道的狂徒,一行十六人全被杀尽了,货物也被抢夺一空。
    白寒川打量这伙计一脸碰上了冤大头想要趁机捞一笔的表情,心道这番话里定没少添油加醋,真假掺半,不可尽信。但转念一想,这客栈是方圆几十里唯一一处可供歇脚的地方,行商车队来来往往,人多口杂,这伙计兴许知道的确是比别人多些。
    思及此,白寒川把桌上这一堆金银拨开,给在座的众人各自分了些傍身,又从里头捡出一块稍小些的碎银子,扔到了客栈伙计的怀里,非常财大气粗地说道:小伙子上道,赏你的。
    伙计得了赏银,乐得合不拢嘴,连声谢道:多谢这位爷!各位稍等!好酒好菜即刻便上!
    傅长淮一看白寒川的眼神就有数了,这抠门的老狐狸竟然舍得给人一块碎银子,想必是憋着劲儿地要把这伙计肚里的情报翻个底儿掉呢。
    不一会儿,伙计和厨娘两人合力把一张木架子抬上了桌,架子上盛着一只硕大肥美的烤全羊,外皮烤得金黄,油光滋溜溜地冒着,散发着浓郁诱人的焦香,还有些叫不出名字来的香料气息,着实让人食指大动。
    厨娘拿出一柄小尖刀,刀法娴熟地把羊肉切成了一块块,摆放在每个人面前的空盘里。伙计则从酒窖里挑了几坛上好的烧酒,狗腿地送上了桌,给所有人一一满上,边还热络地说道:圈里最肥的羊,还有瀚原顶级的驼铃醉,招待在座的众位贵客再合适不过了!
    这嘴儿真是会说话!白寒川脱下了一张霸道总裁的面皮,换上了土大款的表情,朝那伙计招了招手说道:别客气,坐下来一块儿喝几杯,陪爷几个聊聊!
    伙计乐意得不得了,客气了几句就坐到了白寒川旁边,心想伺候好了这主,说不定又能得些好处。想到这儿,伙计热情地给他添酒添肉,嘴上也不闲着:爷,您好吃好喝着!酒不够我再去窖里给您取!
    杜启明一边啃着羊肉,一边震惊地看着这哥俩好的架势,心道这位白大哥怕不是演员吧,戏说来就来,还特么毫无违和感。
    不过白寒川这会儿忙着套话呢,压根就没在意别人的目光。他一边跟伙计碰了个杯,一边语气自然地说道:我们啊,还是头一回来瀚原,不大了解这边的情况,也不知道哪座城的市集生意好做些?
    伙计满心惦记着这土大款兜里的银子,自然是知无不言:各位要做生意,自然是去主城好些,那里是瀚原最大的一片绿洲,物资丰富,又是瀚原王屯兵驻扎的地方,马贼不敢轻易造次。
    听到赫伦部首领几个字,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围聚了过来,傅长淮适时地问道:不知这瀚原王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头?
    这伙计酒量许是不大好,才喝了一碗脸就红了,好在头脑还是清晰的:这就说来话长了......瀚原啊,原本是一片水草丰茂的草原,可惜放牧过度,又遇上了罕见的旱灾,贯通瀚原的渤黎河彻底枯竭了,自此牧草日渐枯萎,牛羊饿死大半,草原变成荒漠,生存愈发艰难。为了抢夺仅剩的几处绿洲和水源,原本的小聚落合并成几个势力庞大的部族,其中最显赫的,就是瀚原南边的赫伦部。
    伙计顿了顿,端起酒杯又喝了口酒,这才接着说道:俗话说啊,树大招风,赫伦部占据着资源丰富,又鲜有风沙的宝地,别的部族自然是眼红。周边的两个小部族投奔了和赫伦部势均力敌的塔里尔部,献上了大量的牛羊和金银,并怂恿塔里尔的首领向赫伦部发兵,抢夺他们的水源和物资。塔里尔首领也心动了,跟那两个小部族设计合围,又买通了赫伦部首领的手下,里应外合,直打到首领大帐,将他的头颅一刀砍下,又杀了他所有的亲眷。只有一个小儿子不知怎么存活了下来,也就是如今的瀚原王,赫伦桀。
    接下来的走向,就算伙计不说,他们也能根据线索猜个大概:赫伦桀为报血仇,召集余下残部,休整生息,积蓄多年力量,东山再起,荡平了周边一些弱小的部族,随后愈战愈勇,一举歼灭塔里尔部,统一了整个瀚原,成了当今的瀚原王。
    果不其然,伙计的话也跟他们所猜测的相差无几,赫伦桀二十出头就统领瀚原,成了史上最年轻的王,平定叛乱,广开市集,让瀚原成了一方安居的乐土。
    既然这样,杜启明就有些想不通了,他开口问道:既然这位瀚原王年少英雄,治理有术,那瀚原又为何会军纪不整,流寇乱窜呢?
    伙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打了个寒噤,喝了口壮了壮胆说道:这事说来就蹊跷了,原本这位瀚原王对待其他部族的战俘也算宽仁,贵族虽处死,但军士们只要肯降,就不会多做计较,只让他们在兵营和市集上做些苦力赎罪罢了。可突然有一天,瀚原王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让手下挑选精壮的战俘,将他们开膛破肚,掏了他们的心肝送到王帐里......
    心肝?杜启明听得脊背一寒,这什么赫伦桀不会是什么吃人心肝的怪物吧!这要真是他们的攻略对象,那岂不是完犊子了?!
    白寒川的反应倒是淡定许多,他冷静地继续问伙计道:那瀚原王要这些心肝做什么用?
    谁知道呢......伙计耸了耸肩,脸色也有些畏惧:瀚原王从不让手下在场,只让他们完事后把血淋淋的空盘子收走,至于那些心肝去了哪儿,没人知道。不过这么离奇的事,坊间难免有些猜测,说是那些消失的心肝,是被瀚原王给生吞了......
    ☆、杀人石(三)
    生吞心肝......傅长淮皱了皱眉,这个赫伦桀应该只是个寻常人类罢了,生食同类心肝,要么是在战场上杀人过多,染上了血瘾;要么是在修习某种邪术,需以生人心血为引。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情况都不容乐观......
    那边伙计还在滔滔不绝地掰扯些坊间传闻,直把这瀚原王说成了通天的魔头,吃人的妖怪,越说越没边。白寒川见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就多劝了几杯烧酒,直接把这伙计给灌醉了,落个清静。
    邵君阳见状,去后厨把厨娘唤了过来,让她把伙计扶去休息,又给厨娘赏了些银钱,叫她不必再来伺候水酒。
    厨娘也是个精明通透的,知晓几位客官是有私事商议,不想让外人打扰,搀起醉得脚步不稳的伙计,把他安置到了伙计房内,自己也暂且回房休息了。
    支开了外人,白寒川就直奔主题道:这个赫伦桀显然是有古怪,但要查清其中的内情,还必须接触到他才行。
    锦幽刚听了那活人心肝之事,这会儿早就胃口全无,她嫌弃地推开面前的羊肉,说道: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那赫伦桀现在可是整个瀚原的王,手下兵卒无数,王帐必定戒备森严。
    林听蛰也认为锦幽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像赫伦桀这般常年征战沙场之人,警惕心要比寻常人高许多,贸然近身,必定会打草惊蛇。
    直接接触赫伦桀的难度确实比较高。说着,傅长淮若有所指地看了眼邵君阳,说道:但我们可以想办法拿到他接触过的东西,这样就能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寒川就知道这家伙又打他家媳妇儿的主意,不快道:君阳要获取记忆碎片,也是很损耗心神的!
    没事的寒川。邵君阳知晓他是心疼自己,但大局之下,损耗些心神也不算什么,他温声劝道:我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也只能做这点事情了,放心吧,我会注意分寸的。
    杜启明顿时自惭形秽,获取世界线的这种神技能还叫什么忙都帮不上,那他岂不是废柴中的废柴,只会给队友拖后腿的那种?杜启明老脸一红,默默地啃了一口烤羊肉冷静一下。
    在这边讨论得再激烈,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相关事宜还得到了主城才能详尽规划。不得不说,在座的所有人心态都好得很,初步商讨结束,就各自吃饱喝足睡大觉,有什么事,等明天去了主城再说。
    第二天早上,当杜启明揉着惺忪睡眼跟林听蛰一起下楼时,客栈伙计已经热情地在张罗早饭了。也许是因为昨天醉酒太失态,伙计今天的态度更加狗腿了几分:各位爷,刚蒸好的面饼,还热乎着呢,还有这羊奶茶,保管比主城的味道还好!
    杜启明和林听蛰落座不久,其他人也都到齐了。杜启明喝了一口香喷喷的羊奶茶,果然味道还不错。他抬头随意用目光随意扫了扫,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诶,小哥儿,这两天我们在这客栈里只见了你跟厨娘,你家老板......杜启明想了想,换了个词:掌柜呢?
    伙计正在找时机呢,客人竟然主动提了,正合他的心意!伙计满脸堆笑地说道:我们掌柜的在主城还开了一家客栈,分不开身,这里就由我们照看了。
    说着,伙计从怀里掏出一块有些粗糙的木牌,递给杜启明道:从主城正门进去,不用走多久就能见到一面驼铃醉的招幌,望客来客栈,拿这块木牌给我们掌柜看,可以打八折哦!
    杜启明看了看手里刻着贵客二字的木牌,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也太会做生意了,还是连锁客栈一条龙服务......
    众人吃好早饭,也不再耽搁,准备出发前往主城。伙计做事还是非常妥帖的,趁着他们吃饭的功夫,已经把骆驼和木车拉到了客栈院外,就等着他们出来呢。
    杜启明还没骑过骆驼,这会儿兴冲冲地出来想瞧个新鲜,却见后头一辆装满了丝绸货物的木车,他震惊地想着:这游戏厉害了,道具准备得这么贴心,这一车货物完美地坐实了他们丝绸商人的身份,就算进了主城也不怕露馅了。
    伙计一一将众人送上了骆驼,又贴心地指明了方向,还啰里吧嗦交代了一堆路上该注意的事项,末尾又适时地添了一句:主城的酒家客栈都喜欢宰外来的行商,也就我们家望客来最为公道了!各位爷放心,有了这块贵客牌,我们掌柜的一定会好好招待各位的!
    ......杜启明简直要赞一声:得,生意做成这样,这位伙计也是个人才,老板应该给他多加点工资!
    驼铃清脆,沙山蜿蜒。穿过浩浩荒漠,当杜启明喝完随身水壶里的最后一滴水时,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瀚原最繁华热闹的主城。
    大伙儿纷纷驱使自己的骆驼加快速度,不多时就到达了主城城门。守城的士兵一一盘问着来人的身份,排队等待的功夫,一行人索性从骆驼上下来,牵着骆驼等着。进了城,还是步行方便一些。
    来往主城的商队实在太多,守卫问到后面也失了耐心,等排到傅长淮等人的时候,就不耐烦地问了句:从哪来,干什么的?
    傅长淮牵着骆驼,指了指后面拉着的一车丝绸,语气自然地说道:从中原运了些丝绸前来贩售。
    两个守卫上前翻了翻木车上的丝绸堆,确保没有带什么危险的兵器,就匆匆给他们放了行:行了,你们走吧。
    多谢官爷。傅长淮礼貌地朝两人道了谢,就牵着骆驼领着众人进了城门。
    瀚原作为漠北和中原来往的必经之路,各国行商络绎不绝,各异的发饰和服装,各异的瞳色和身形,混在这其中,他们这一群假行商倒是丝毫不引人注目了。
    香料啊!摩罗国特产香料!各位来瞧一瞧看一看啊!上等手织毛毯!结实耐用十年不坏! ......各路口音奇怪的商人就地摆起了小摊儿,有卖的,就有买的,淘换些本国没有的货物回去,也能大捞一笔。
    杜启明看着新鲜,左瞧瞧右望望,险些跟丢了前面的大部队。还是林听蛰及时发现,原地停了一会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快些跟上。这下杜启明可不敢乱看了,紧紧跟着林听蛰,继续往前走去。
    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和商摊,一行人果然见到一面艳红招幌正迎风飘扬,硕大的驼铃醉三字在百步外都能看得到。
    傅长淮见到了招幌,牵着骆驼加快步伐往那客栈走去。萧含誉有些犹疑地问道:长淮,真的去这家吗?我总觉得他们太精明世故了,像是奸商......
    闻言,傅长淮笑着揉了揉自家媳妇的脑袋,说道:当然去啊,打折干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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