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九歌机关算尽,步步为营这么多年,终于将赫伦桀面前的道路彻底铺平,他嘴角还不停流着血,脸上却洋溢起豁然的笑容来:傻阿桀,我的傻阿桀......你真的长大了......
    你是故意的?直到这一刻,赫伦桀才意识到为什么一切都这么顺利,顺利到不可思议,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牧九歌计划好的!赫伦桀眼角不可抑制地流出两行清泪,手足无措地把牧九歌抱在怀里:你早就知道我在塔里尔安插了眼线,那你为什么还要闯进我的埋伏里来!
    牧九歌咳了一口血,虚弱地说道:眼下这瀚原,除了塔里尔铁骑和赫伦新军,其他的部族已经不成气候......塔里尔王被赫伦新王伏杀,瀚原余部,自会臣服于赫伦王,塔里尔部群龙无首,要彻底收服也易如反掌......这瀚原......都在你手中了......
    你真傻!九哥哥,你真傻!赫伦桀紧紧搂住牧九歌,泣不成声:没了你,我要这瀚原有何用!
    牧九歌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赫伦桀眼角的泪,气息微弱地笑道:可是......九哥哥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只有成为瀚原的王,才没有人敢欺负你......我承诺过的,护你一世平安喜乐,我做到了......
    我不要!赫伦桀像个孩子一样拼命哭喊:我情愿继续做回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世子!我要九哥哥保护我一辈子!
    阿桀,别害怕,九哥哥就算变成鬼,也会一直陪着你的......牧九歌眼角的泪水混在了脸上的血水中,语气中搀进了一丝悲音:我永远忠于你,我的王......
    九哥哥?九哥哥!牧九歌的手脱力地从赫伦桀的脸上滑落,赫伦桀焦急地握住他的手,不知所措地喊道:九哥哥,你别走,求求你别走!九哥哥!
    牧九歌终究是支撑不住了,他痴痴地望了赫伦桀最后一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和赫伦桀分开的这些年,牧九歌从没有笑过,唯有这一次,他的嘴角挂上了最释怀的笑意。
    西风落日,大漠绝域。
    今日一别,便隔天地。
    一飞青云,一入尘泥。
    你自由了,我的雄鹰......
    ☆、杀人石(十四)
    听邵君阳将记忆碎片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在座众人皆沉默了半晌。谁也没能想到,竟是牧九歌苦心积虑地策划了一切,最终让赫伦桀亲手杀了自己。
    一举斩杀塔里尔部首领,便再无能够与之匹敌的部族,赫伦桀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全瀚原的霸主,自此人心归顺,也不会有部族敢挑战瀚原王的权威。
    杜启明顿时觉得他们之间的种种猜测,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邵君阳说的没错,不论发生什么事情,牧九歌都绝不会伤害赫伦桀,甚至还用自己的性命,换他威震瀚原,一世为王。
    杜启明从震撼中冷静了下来,颇有些疑惑地开口道: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隐匿于王帐之中身怀妖气的那人,到底是谁?
    白寒川摇了摇头,说道:反正不会是牧九歌。
    为什么?杜启明不大明白他为何如此肯定,邵君阳却替白寒川回道:如果是真正的牧九歌,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逼迫赫伦桀做他不愿做的事情。
    邵君阳略一停顿,继续说道:如果此刻是赫伦桀成了鬼魂,需要活人心肝做引,牧九歌会毫不犹豫地杀人夺心,绝不手软。但现在沦为鬼魂的是他,牧九歌就算魂飞魄散,也不会让赫伦桀对无辜子民下手,背负一世的悔恨和罪孽,他舍不得让赫伦桀难过......
    听了邵君阳的话,杜启明也深感同意,按照牧九歌的行事和为人,确实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他犹有疑虑:虽说如此,但赫伦桀以为王帐里的那人就是牧九歌,以他对牧九歌的感情,光凭我们的三言两语,根本就无法让他相信那个牧九歌其实是个冒牌货。
    我有个办法。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出声的傅长淮,傅长淮挑眉说道:不过,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两天后,正是赫伦桀承诺给牧九歌送来新鲜心肝的日子。军营外,看着被捆成麻花的杜启明,林听蛰眉宇间满是担忧,他对傅长淮说道:傅大哥,还是我去吧,那个假冒的牧九歌还不知是什么来头,杜启明一介凡人,让他做饵实在太危险了!
    傅长淮却执意道:你也说了,对方道行究竟如何我们谁都不知道,万一是个灵力高强的大妖,察觉到我们身上的气息,便必定不会轻易现身。要想成功引他出来,只有让杜启明这个普通人进去才行。
    见林听蛰这么担心自己,杜启明心里乐开了花,哪还顾得上当诱饵的恐惧,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阿蛰别担心,我能搞定的。有你在外面接应,我一点都不怕!
    林听蛰被他气笑了,哪有冒着生命危险还这么高兴的家伙?既然杜启明主动要求当饵,那他也无话可劝,只好将脖子上的一枚黄铜令牌取下,亲手戴到了杜启明的胸前: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驱邪令,能抵御灵力攻击,你戴着进去,务必要小心。
    阿蛰贴身带的东西,那一定是很珍贵的,杜启明见他愿意把这么宝贝的东西借给自己,乐得傻笑了起来:我会的!
    这天不能再聊下去了,傅长淮看着杜启明心花怒放的表情,心道这样哪像个即将被掏心肝的倒霉蛋啊,他白了一眼,直接上手用力地拧了一下杜启明的胳膊。杜启明痛得嗷了一声,满脸狰狞地说道:你拧我干嘛呀!
    傅长淮看了看他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说着,他把杜启明从地上拎了起来,举止自然地进入军营,往王帐门口走去。
    站住!王帐外的守卫把傅长淮和林听蛰拦了下来,质问道:这次怎么直接带了个活人过来?
    啊?什么意思?傅长淮故意装傻道:上级就这么把他交给我们了啊,难不成要先弄死再送过来?
    原来是两个倒霉催的新兵蛋子,啥都不知道就被人当剑使。既然如此,守卫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免把王帐的秘辛泄露出去,引起轩然大波。思及此,守卫只好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你们先回去吧,这人交给我们就行。
    那俩新兵如蒙大赦,道了声谢连忙离开了。守卫头疼地看了一眼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杜启明,硬着头皮把他带进了王帐:禀告王上,人带来了。
    赫伦桀显然也很是震惊:怎么直接把活人送过来了!
    ......杜启明心塞地想着,大家全都嫌弃我是个活人,真是对不起了,我现在应该倒在地上假装尸体吗?
    守卫怕王上发怒,连忙跪下说道:回禀王上,负责押送的是两个新兵,上级指示不明,对接出现了失误......
    唉,罢了罢了。赫伦桀朝战战兢兢的守卫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退下吧,不要靠近王帐。
    是!王上!两个守卫这才松了口气,庆幸地对视了一眼,迅速地退到了帐外,把附近的护卫都屏退了。
    赫伦桀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平民,也是非常糟心。让手下人送来心肝是一回事,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开膛破肚又是另一回事。赫伦桀甚至想在牧九歌到来之前,赶紧把这人给送走。
    可他还没来得及把想法付诸实践,王帐中便掀起一道黑雾来,黑雾涡旋而散,一道虚影悠悠然地迈步到赫伦桀的面前,他看了一眼地上惊慌失措的平民,饶有趣味地说道:哟,这次的血引倒是新鲜。
    赫伦桀面有不忍道:九哥哥,要不,这次就算了吧......
    那虚影嘲讽道:怎么着?手上沾染了那么多的人命,你还怕见这一点血?此话一出,赫伦桀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呸你个冒牌货!杜启明不平地想着,真正的牧九歌把赫伦桀宠到了心尖上,哪会用这种语气跟赫伦桀说话!
    杜启明心中忿忿,不小心没控制好表情,直接恶狠狠一眼瞪向了那虚影,正巧被对方瞧了个正着。杜启明心头一惊,完......完犊子了......
    那虚影更觉有趣了,区区一个血引敢这么瞪他?虚影犹如鬼魅一般双脚离地飘到杜启明的面前,冷冰冰的手直接穿过了他的额头,激得杜启明浑身一个激灵,擦!这鬼装得可真像,他差点就信了!
    杜启明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虚影更是来了兴致,奇长手指化出尖锐利爪,这架势就像是要把杜启明的胸口生生掏出一个大洞来!
    九哥哥!赫伦桀惊慌地制止道:你不是说,你不能直接跟活人接触的吗?
    啧。那道虚影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随即换上了一副恍然的表情:一时高兴,竟忘了这些,多谢阿桀提醒。
    说着,虚影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挑了一把小匕首,目光冷酷如狼地逼近杜启明:既然如此,就用这把匕首,把你的心肝掏出来吧......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赫伦大王你真是帮倒忙了!林听蛰说这驱邪令能抵御灵力攻击,但没说能抵御物理攻击啊!
    眼见着那把匕首离自己的胸口越来越近,杜启明绝望地闭上了眼,内心咆哮道:苍天呐!吾命休矣!
    ☆、杀人石(十五)
    电光火石间,杜启明胸□□开一道金光,林听蛰用灵力为引催动驱邪令挡住了虚影刺来的匕首。
    匕首铮然落地,那虚影见状大惊,心道不妙。他连连后退,想要伺机离开王帐,却被及时赶来的傅长淮截断了后路:还想跑!
    虚影被迫和傅长淮近身缠斗,又苦于赫伦桀在场,无法露出真身,十几个汇合后便捉襟见肘,一个格挡不及,被傅长淮刺伤了肩膀。
    赫伦桀见此异状,怔愣了片刻,随即提剑上前挡住了傅长淮的攻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伤我九哥哥!
    一边林听蛰已经给杜启明松了绑,杜启明从刚才就憋着劲儿,这会儿终于能嚎出来了:他才不是牧九歌,他就是个冒牌货!
    赫伦桀执剑的手猛地一顿,扭头质问道:你说什么?!
    那虚影自知情况不妙,连忙辩解道:阿桀,他是在离间我们!你别听他的,我就是牧九歌啊!
    赫伦桀思绪凌乱,眉头皱得死紧,但还是坚定地护在那虚影面前,不曾移开半步:你们为何闯入王帐,还污蔑九哥哥!
    口说无凭,赫伦桀自然不会相信,但傅长淮早有准备,他挥一挥袖,手中顿时多了一只精致小巧的银铃。傅长淮运起灵力,解开锁魂铃的禁锢,随即一道虚影从铃中现出,竟是和那牧九歌身形五官如出一辙!
    林听蛰扶起杜启明,走到傅长淮身边,开口道:他才是真正的牧九歌。
    这!这是怎么回事!赫伦桀执剑的手不住地颤抖,他的目光在两个牧九歌之间惊疑不定地逡巡,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阿桀!我......我终于见到你了......牧九歌眸中含泪,阔别两年,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儿。
    牧九歌一步步满怀期冀地往赫伦桀身前走去,却被赫伦桀用长剑拦住:站住!赫伦桀连连往一旁退去,远离那两道虚影,崩溃大喊道:到底谁才是我的九哥哥!还是说,你们都是假冒的!
    林听蛰见赫伦桀情绪开始失控,手中暗暗用金光画出一个静心符,挥手隔空拍进了他的额间。有了静心符的加持,赫伦桀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但眼中的惊疑还是丝毫不减。
    傅长淮见他恢复了理智,这才开口说道:你不如问他们几个私.密的问题,看谁答对得多,谁就是真的。说着傅长淮语气加重强调道:一定要是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的事情,不能有第三个人在场......
    此言一出,那虚影便心头一突,冷了脸色。赫伦桀自然也听懂了傅长淮言语中的暗示,他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片刻,不由地心底发寒......
    赫伦桀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送了九哥哥一个玩具,那个玩具,是什么?
    木弓!一把手掌大小的木弓!虚影急忙抢答,丝毫不给对面的牧九歌留下机会。牧九歌冷漠地看了虚影一眼,并没有把这跳梁小丑放在心上。
    赫伦桀表情毫无波澜,接着问道:七岁时,我贪玩闯了祸,把柴房给烧了,是九哥哥替我顶了罪,被阿爹罚跪了一整天,我偷偷给九哥哥送了一包点心,里面有些什么?
    虚影答不上来,还嘴硬道:这,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牧九歌却是嘴角微扬,说道:驴肉馅儿的小包子,还有白糖陷的酥饼。
    赫伦桀望向牧九歌,眸光微动,但他还是掩住了脸上的情绪,接着问道:有一年阿娘的忌日,我们跟着阿爹去给阿娘祭扫,路上遇见了马贼拦路,虽然被阿爹和侍卫叔叔们打跑了,但我还是吓哭了,当时,你跟我说了一句话,是什么?
    虚影连忙抢道:别怕!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九哥哥都会保护好你的!牧九歌皱了皱眉,对方顶着自己的脸,还模仿自己的语气说话,实在令人反感。
    赫伦桀继续神色淡然地提问道:有一次九哥哥率兵出征,被敌军围困,我混入援军之中想要支援九哥哥,自己却被刺伤了脚踝,回营时,九哥哥抱着我骑在马上,我们说了一路的话,九哥哥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那句话,牧九歌对赫伦桀说过两回,两回都是在大漠黄昏,不过一次是得胜归营,一次是生死离别......牧九歌目光中夹杂着极为复杂的情感,缓缓开口道:我永远忠于你,我的王......
    虚影恶狠狠地瞪了牧九歌一眼,如今两人各答对两个问题,下一个问题,自己一定要答出来,不能让对方占了上风!
    最后一个问题。赫伦桀直接下了一剂猛药,让第五个问题变成了决胜局:前几日,我的扳指不见了,命全营士兵到处寻找都没有找到。那个扳指对我非常重要,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也是阿爹送给我的最珍贵的生日礼物,他是在我哪一年生日把扳指送给我的?
    四岁!四岁生日!虚影得意地答出了正确答案,甩开牧九歌,占据了上风。可还没等他得意多久,却突然脸色大变,赫伦桀和牧九歌在五岁时才第一次见面,又怎么会知道他四岁时候的事情,这个问题,是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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