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娘攒了一点,但不知怎么吃。谢广说着就给他爹使眼色,机会来了。
    谢伯文摇头笑笑,给谢琅夹几块烤好的豆腐,这小子一直撺掇我们来问你。你嫂子觉得向你请教,也得多攒一些由皮,给你送过来的时候再问。
    这小子非说,空着手来找你请教,你也不会生气。三郎大度,可我和你嫂子过意不去。这小子就觉得我和他娘拉不下脸来找你。
    那你怎么不自己问我?谢琅问。
    谢广的脸一下红了,低下头往小七嘴里塞一块烤豆腐,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谢琅笑着收回视线,其实我也不知道。但用来炖鸡一定不会出错,也不会很难吃。
    这倒是个万全的法子。谢伯文眼中一亮,跟村里人这样讲,村里人不会买。因为咱们不舍得天天吃鸡。城里人舍得。
    谢琅点头,是的。哪天阴天下雨,没法卖豆腐,你们就煮豆浆取油皮。
    昨儿仲武还跟我说,这几天有些闷,像是要下雨。一天两天还好,下个十天半月,我们得挑到城里。谢伯文想到离长安有四十里,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听你这样讲,我们也不用犯愁了。
    谢琅:那就跟酒肆说,你们在家做别的,等天晴了就给他们送过去。
    那我明儿拿去城里问问。谢伯文见笋烤焦了,就夹起来放谢琅盘子里。
    谢琅见状,无声地笑了笑。
    盘子里的豆腐和笋吃完,谢琅拿回箸,换他烤,换谢伯文吃的时候才说,吃这个硬豆腐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三郎尽管说。谢伯文道。
    你们压豆腐的时候都是弄很多放板子里,如果试试放薄薄一层,压成片。谢琅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比划一下,像咱们平时做的面片那么薄,肯定又是一种味道。即便哪天城里人也开始做豆腐,你们也不用担心生意被抢。
    是的,是的。谢伯文越想越觉得谢琅的主意甚好,三郎,你――
    谢琅连连抬起手:谢就不用说了。哪天我找你帮忙的时候,别装听不见就行了。
    不可能。谢伯文连忙说。
    谢琅:那就等下雨的时候试试。不过,你得给我留一些油皮和一板薄豆腐。
    听到一板,谢伯文就知道他不是自己吃,送给那个王公子?
    是的。他给我的那些布,足够买下你家一年的豆腐。谢琅道,人家有心是人家好,我不能当成理所应当。
    谢伯文点头:对。有来有往才能一直处下去。
    是呀。谢琅笑着顺嘴说,也不知那个王公子现在在做什么。
    刘彻盯着御案上的东西,怀疑自己眼花了。揉揉眼角,再次看过去,东西没变,就看向卫青,这个是谢三郎送你的?
    是的。卫青低着头说。
    刘彻抓起来朝他丢去,朕哪里需要?!
    皇上日理万机,日夜操劳,现在不需要,以后也需要。卫青说着,弯腰捡起来。
    刘彻霍然起身,放下!
    三郎的一片心
    意。卫青道。
    刘彻张嘴就想骂,忽然记起他是天子,是九五至尊,不是乡野小子谢琅,那个混账东西!还有你――
    皇上说微臣反复无常。卫青提醒他。
    刘彻噎了一下,指着他,朕现在就给你挑几个人,把谢三郎给朕绑来。
    皇上息怒。玩笑不能开太过,否则真会连累谢琅。卫青把东西包好,收到此物那天,微臣就想叫仆人丢掉。不巧被母亲撞见,逼得微臣不得不收起来。
    母亲担心微臣背着她偷偷丢掉,隔几天就查看一次。微臣用不着,又不敢随意丢弃,不知如何是好,皇上提起时,微臣才敢那样讲。现在母亲知道此物在宫中,微臣也无需担心母亲给微臣用。
    刘彻心中怒气顿消,原来是想利用朕帮你处置这东西。不对,你母亲三两天查看一次?
    三郎那个混小子在母亲面前装乖,导致母亲认为三郎品德高尚,有情有义,是个正人君子。卫青说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这种东西,母亲能藏起来当传家宝。
    刘彻笑喷,传家宝?你母亲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仲卿为何不说实话?
    实话就是谢琅有情有义,品德高尚。微臣送他一点东西,没几天他就送微臣一条鹿腿。卫青晃一下手里的东西,还有这个,微臣想跟母亲说他是个小人,也编不出来。
    刘彻想到卫青以前说,谢琅此人无父无母,还收养一个孩子,他是有点君子之风。
    还是个坦荡荡的君子。卫青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微臣知道他故意的,也不好真怪他。
    刘彻笑道:他就是看出这点,才敢拿此物戏弄于你。
    微臣也是因为知道皇上不会真生气,才敢说献给皇上。卫青接道。
    刘彻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哑然失笑。
    开口想说些什么,注意到卫青的表情,好像他真不会生气似的,刘彻又把话咽回去,不还击?
    三郎忙着建房,微臣过去找他,他还得分神招待微臣,微臣于心不忍。卫青又看一眼手里的东西,一条鹿腿不足矣抵微臣送给他的布和衣裳。他猎到好东西,还会再送来。微臣已吩咐家奴,再见到三郎,不论如何都要把他留下。
    谢琅摸摸发烫的耳朵,肯定是卫大将军又在骂他。
    两个鹿鞭而已,至于这么耿耿于怀么。
    三郎,怎么了?谢伯文拍怕他。
    谢琅摇摇头,没事。我在想你刚才说的话。
    你也觉得该重新做板子?谢伯文问。
    谢琅点头,你现在盛豆腐的板子太大,薄豆腐如果很薄,揭掉布的时候一定会揭坏。先做个两尺长,一尺宽的试一下。槽做深点,也能多做几层。
    你说得对。谢伯文就想说,你会木匠活,帮我做一个。一想到谢琅忙着做犁和靶,便把话咽回去,转头问谢广,吃饱了没?吃饱了就回家。你三郎叔还得给虎子做饭。
    谢广本想说还没饱,听到最后一句起身跟他爹回去。
    小奶虎还小,谢琅不敢乱喂,依旧给他煮银鱼。
    喂饱小奶虎,摸黑和小七洗漱一番,躺在榻上,暗暗祈祷,卫青别来找他。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谢琅起来伸个大大的懒腰,像往常一样打扫干净牛圈、羊圈、鸭圈和鸡窝,就去给他们一家三口做饭。
    饭后,谢琅继续做犁。
    养蚕里的第五副犁做好,谢琅听到啪嗒啪嗒声,抬头一看,小七,下雨了,收衣裳了。
    小七松开小奶虎,就去拽衣裳。
    谢琅把犁放堂屋里,出来听到扑通一声,循声看去,小孩被衣服绊倒,正挣扎着爬起来。然而,他的衣裳大,小孩越挣扎反而缠的越近,瞬间变成了一个蚕蛹。
    谢琅乐不可支,走过去把小孩拎起来,忍着笑问:疼不疼?
    小孩拍拍衣裳上面的泥土,脏了。仰头看着谢琅,一脸自责。
    谢琅莫名心酸,脏了再洗。你没事就行。连着衣服把他放屋里,就把小老虎往他怀里一塞,在屋里等着。
    谢琅出去把不能淋雨的东西全收起来,身上的衣服就全淋湿了。
    小孩连忙放下小老虎,给谢琅拿面巾。
    谢琅接过去,胡乱擦擦脸,换身干净的衣裳,就把小孩的衣裳剥掉,见他没受伤,放心下来,给他穿好就问,饿不饿?
    三郎,三郎
    谁呀。下雨了也不消停。
    谢琅站起来,想找蓑衣没找到,就勾着头朝外面喊,门没闩,进来。
    话音落下,大门打开,谢伯文穿着蓑衣走进来。
    伯文哥回来了?谢琅惊讶道,我怎么都没听见驴叫。
    谢伯文脱掉蓑衣进屋就说:我回来的时候你正忙着做犁,没注意。
    什么事这么着急?谢琅好奇地问。
    谢伯文:我今天跟酒肆的人说了油皮,酒肆同意了,我打算明天就做。可我听小七的大伯和二伯的意思他们也想做。
    做就做呗。怕我生气?
    谢伯文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是他们非要我问你,说你不同意,他们就不做。他们只做豆腐也行。
    嗤!谢琅不屑,这话你也信?
    谢琅不同意,那俩兄弟也会做,指不定还得在背后骂谢琅。
    谢伯文看到谢琅的表情,叹气道,不止我,你大哥和二哥也不信。刚才特意去我家说,天晴了就跟他们分开。我觉得宁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就不赞同跟他们分开。你看呢?
    你是对的!我大哥和二哥没脑子,别听他俩的。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
    谢伯文: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我和你嫂子都不甘心。看到小七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就故意说,想到他们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要,我们还得带着他,就觉得憋屈。
    这有什么可憋屈的。谢琅早料到这点,心中倒是没有一丝恼怒,油皮的价钱是不是比豆腐高许多?
    谢伯文点头,那东西要一张一张挑,我都没开口,酒肆就把价格调高许多。
    这就成了。
    谢伯文不解其意,此话怎讲?
    价高,你说他们会不会只做油皮,不做豆腐?谢琅不答反问。
    谢伯文点头,一定会。
    油皮毕竟是新东西,酒肆要的不多,他们做太多,卖不出去会怎样?谢琅又问。
    谢伯文:卖不出去就带回家。
    还能怎样?
    教我做豆腐的大哥只跟我说,豆腐臭了发霉了,用油过一遍还可以吃。可从未提过油皮和薄豆腐发霉了怎么办。
    春天霉菌滋生的时节。
    此时的长安气候虽不如后世的江南潮湿,但比后世的西安温润。
    这种天气豆腐放两天就发霉。油皮谢琅虽然不了解,也难撑五天。
    谢伯文不禁说:他们应该能想到这点。
    心里眼里只有钱,能想到才怪。
    谢琅不看好,就算这次侥幸被他们卖光,心思不正,早晚也会栽个大的。
    谢伯文皱眉:那样就太贪了。可我总觉得他们不敢做太多。
    你说的是你。不信你就瞧好吧。
    谢伯文试探着说:我要不提醒他们一下?
    你?你去说,他们反而认为你怕他们赚得比你多。
    谢伯文想说不可能。再看到小七,又想到那兄弟俩干的事,还真有可能。
    那我就当不知道。谢伯文拿起蓑衣,我回去了。
    谢琅正想说好,忽然想到此时不是夏天。夏天的雨来的急走的快。春雨时常连续不断,一次下三五天很正常。
    谢琅看到门外雨纷纷,又想到谢伯文昨天说,谢仲武说这几天有些闷,这种情况不像急雨,倒有些阴雨不断的趋势。
    等一下,跟我大哥和二哥说先别做太多。晚上雨停,就多泡点豆子。一直不停,明天就做一半油皮做一半豆腐,而且豆腐做薄一些,不能超过两指。假如都发霉,豆腐卖掉也能赚回本钱。
    我记下了。谢伯文点一下头,穿上蓑衣就去找谢大郎和谢二郎。
    翌日,不出谢琅所料,绵绵细雨还在下,一直到晚上都没停。
    谢大郎昨天听到谢伯文的话,还觉得谢琅胆小。不是谢建业拦着,他就多泡些豆子了。今天看到雨没有停的趋势,第二天都没敢做油皮。
    谢伯文也一样,特别是他想到谢琅那句油皮发霉,靠豆腐回本,更是压着他弟仲武做豆腐。
    第五天晌午,雨停下来。但地很湿,无法驾车,挑着去长安,等到长安城,酒肆也关门了。
    不得已,六家人只能再等一天。
    可此时第一天做的豆腐已生霉菌。
    下午,谢伯文就端着一碗黏糊糊的豆腐去谢琅家,担忧道:这东西真可以吃?
    我正打算去你家。谢琅伸手摸一下豆腐,没法吃。
    啪嗒!
    谢伯文手里的碗掉在地上,不能吃?!
    第30章 怀疑谢琅
    谢琅就想解释,话到嘴边点了一下头。
    高大的汉子眼中瞬间泛起晶莹。
    谢琅吓一跳,不敢再用此事试探他,伯文哥,我――
    你不用说抱歉。不怪你,都怪我没听你的,做一半油皮一半豆腐。谢伯文说着说着眼泪溢出眼眶。
    谢琅叹了一口气,你也容我说完。我说不能吃是指现在,再过十天就可以了。前提你有照我说的,把第一天和第二天做的豆腐全划开,三指宽三指长。
    谢伯文眨了一下眼睛,眼泪掉出来,张张嘴想说什么,太过激动,一时竟没能说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再过十天?!
    当然。像咱们用黄豆做酱,刚开始几天是不是黏糊糊的像坏掉一样?又过些日子绿霉把豆子包起来,就可以做酱了。
    这点谢琅不懂,但谢三郎懂,他以前帮他娘做过酱。
    谢伯文连连点头,破涕为笑,吓死我了。
    那么多豆腐都不能吃,他这些天就白干了。
    其实也怪我。我如果听你的话,至少这两天做的油皮可以拿去卖。那些豆腐没法吃,也能赚回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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