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能被孟达爷爷您封为绣衣使者,一定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他会不知道这一点?我东方先生都懂。他只是没想到大长公主有太后的诏命,是奉诏用驰道。
    他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收缴大长公主的车马和随从?刘彻又问。
    小七:他不是主父偃,能为您献计献策,不是廷尉,也不是大司农,更不是仲卿爷爷,能为您开疆辟土。他一个绣衣使者,只有看管驰道这点用处,他担心今日放了大长公主,明日就得放过长公主。
    刘姓王爷不在长安,敢走驰道的也就这些公主。这些公主都放过了,他这个绣衣使者就形同虚设,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为了自己,他就利用诏书没说清楚,把大长公主的车马收了,让她走着回城呗。
    这么说江充错了?刘彻问。
    小七摇头,当然没有。他钻了诏命的漏洞罢了。像我三爷以前说的,我华夏文字博大精深啊。大长公主生气,大概是气他狐假虎威。
    大长公主好像就这意思。小黄门小声说,奴婢听大长公主说,她又不会驾车,没有随从,她吃饱了闲的,一个人往驰道上跑。
    刘彻忍不住说,吾看她就是吃饱了撑的。
    嗤!
    刘彻转向谢琅,这次我看清了,就是你。
    陛下,您想要人家的长门园,人家送你了。你不喜欢,转手把她闺女陈废后关进去,名曰完璧归赵,大长公主是连一句怨言都没有。谢琅道,做人要厚道。再说诏命是您母亲下的。大长公主要是跑去太后陵前哭诉,您觉得她老人家今晚会不会来找你聊聊人生?
    谢三郎!
    这个主意好!
    谢琅扭头看去,门口站着一位五十左右的妇人,其和刘彻有三分像,草民拜见大长公主。
    三公子免礼。多谢三公子。来人,备马!妇人转身就走。
    刘彻脸色大变,瞪一眼谢琅,你给我等着。忙不迭往外跑,姑母,姑母,使不得。
    小黄门傻眼了,喃喃道:三,三公子,这,如何是好?
    三叔,父皇生气了?小刘据担忧道。
    小黄门:皇长子,生气事小,就怕您祖父和曾祖父真去找陛下啊。三公子,您您,您快出去看看,帮忙拦一下大长公主,奴婢求您了。
    不用。谢琅道,这事好解决,陛下先称赞江充做得对,过些日子寻个错把他贬为庶民就得了。
    小黄门摇头,您有所不知,江充心细如发,自打当上绣衣使者,就没出过错。
    不过是众臣知道他身后站着陛下,就像当初的主父偃,弹劾也没用,没人敢告,才会让你误以为他没错。谢琅道,无需太多,陛下冷他十天半个月,没人弹劾他,我这处院子送你。
    小黄门慌忙说:奴婢不敢。
    有地契的,有何不敢?谢琅道,主人换成你,陛下要拆掉,也得赔你一个同等大小且同样的宅子。
    小黄门:三公子,您还是去劝劝大长公主和陛下吧。
    不去!谢琅冲小刘据伸出手,江充要是敢拦你的车架,直接把他杀了便可。你是皇子,他不过是人臣,你父皇宠他,也不会让他越过你。即便你父皇因此生气,也顶多气几天。
    小七忍不住说:三爷,等据儿长大,他就不是皇长子了。
    我知道。谢琅抱起小刘据,你别拿剑指着他,他都不会废嫡立幼。再说他也没别的人选。
    小黄门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三公子,陛下很喜欢王夫人。
    据我所知,宫中有个李姬怀孕了。谢琅看向小黄门,陛下喜欢皇后的时候可没让其他女子怀孕。听说王夫人身体不大好,二皇子身体如何?
    小黄门说不出话了,盖因二皇子快三个月了,还没小刘据刚出生那会儿大。
    据儿,明白了么?谢琅问。
    小刘据大概明白,母后说父皇想立我为太子,要我听话。我不听话,父皇就会立二弟。三叔说,父皇只能立我为太子?
    谢三郎!你给朕闭嘴!
    第170章 何德何能
    谢琅循声看到刘彻怒气腾腾的站在大门外,他身旁边的妇人满脸幸灾乐祸。谢琅莫名想笑,据儿,知道你父皇为何不准我说下去?
    小刘据抱住谢琅的脖子,父皇不敢?
    你给我住口!刘彻指着小刘据。
    小刘据第一次觉得他三叔说得对,他父皇是纸老虎。
    三叔,我饿啦。小刘据趴在谢琅耳边小声说。
    谢琅把他放地上,跟小七回屋。向刘彻走去,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抓你。刘彻转身道,来人,把谢三郎给吾抓起来!
    馆陶大长公主忍不住说,现在抓稍后还得放,陛下也是吃饱了闲的。
    刘彻呼吸一窒,有心数落大长公主几句,又担心她往帝陵跑,姑母,他刚才的话您没听见?
    三公子说得对。馆陶看着刘彻,不立嫡长子,陛下要立王氏生的那个体弱多病的儿子?还是李姬腹中那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
    刘彻张张嘴,谢三郎,你,别以为朕惯着你,就拿你没办法。
    小黄门低下头,心说您不惯着,也拿他没办法。
    陛下,您再跟草民叨叨一会儿,大长公主的随从就被您亲封的绣衣使者弄死了。谢琅此言一出,馆陶大长公主脸色骤变。
    刘彻忙说,姑母,朕任命江充为绣衣使者不是针对您。是驰道被城中那些豪强和目无法纪的官宦子弟轧的坑洼不平,朕都无法在上面行驶了。
    臣妇明白。大长公主转过身,冲上林苑门外的家奴道,备马。
    刘彻连忙拉住她,姑母!谢三郎,给吾过来。
    好的。谢琅伸手抓住馆陶的另一条胳膊,大长公主,得罪了。
    刘彻气个仰倒,谢三郎,是不是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此事好办。谢琅此话一出,大长公主停下来。
    刘彻松开她。
    谢琅:绣衣使者无需文章写得多好,也无需精通兵法,并不是非江充不可。
    你叫朕把江充砍了?不行!刘彻道。
    谢琅嗤笑一声。
    馆陶大长公主眼中一亮,看了看刘彻,又看看谢琅,眼中尽是好奇。
    公主,收起你的好奇心。谢琅瞥了她一眼,陛下是孟达,大将军是仲卿,我是三郎,我们三人是结义兄弟。
    刘彻疑惑不解,转向大长公主,见她脸微红,险些气晕过去,姑母,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馆陶大长公主尴尬地笑笑,三公子,继续,老妇人听你的。
    谢琅:换个铁面无私且正直的便可。
    你的意思江充不正直?刘彻问。
    馆陶大长公主点头,非常龌龊。
    刘彻装作没看见,盯着谢琅,让他解释。
    江充的来历陛下可清楚?东方朔曾和我说过,那就是个小人。谢琅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道,历来贤明的帝王后来变得昏庸无道,就是因为亲小人远贤臣。
    刘彻:吾并未让江充参与国事。
    王侯将相都怕他,这点是不是真的?谢琅反问。
    馆陶点头,真的。
    姑母先别说话。刘彻道。
    谢琅笑了,王侯将相都怕他,他不能左右王侯将相的决定?陛下认为的参与是宣室殿议政?
    江充天天去宣室。馆陶厌恶江充,哪怕刘彻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机会难得,有可能只有这一次,馆陶不想放过,丞相公孙弘的儿子被江充抓到,公孙弘担心江充告诉陛下,陛下因此厌恶丞相,曾亲自带着礼物去江充府上拜访他。江充何德何能,值得丞相亲自前往?
    谢琅恍然大悟,丞相都怕江充?江充是无需参与国事,因为他可以直接下命令。
    丞相听命刘彻一人,谢琅此话真可谓诛心。
    方才前来报信的小黄门忍不住后退一步,缩着肩膀,尽可能把自己缩到最小。
    朝中百官都说主父偃的那张嘴杀人于无形,在他看来三公子的这张嘴更厉害,字字在理,句句要命。
    你,你们刘彻指一下谢琅,又指了指馆陶,不要一唱一和,江充没这么大胆。
    谢琅不信小人当上绣衣使者就会变成君子,陛下,真有此事您当如何?
    对,陛下当如何?馆陶道,臣妇现在便可命家奴去请公孙弘。
    刘彻脸色微变。
    公主,算了,陛下乃一国之君,天下之主,重用一个小人,又不是一群江充,陛下喜欢,就让陛下留着。谢琅笑看着刘彻,一个江充就像陛下脸上的痦子,看着不雅,习惯了还好。哪天痦子变成脓包,你我不讲,陛下也会命医者挖掉。
    刘彻的脸变得煞白煞白,恶心的。
    馆陶暗喜,故意说,挖掉很疼的。早年父皇身上长了一个脓包,医者给父皇诊治的时候,父皇都恨不得昏死过去。痦子简单,用针戳破就行了。
    够了!刘彻大怒,谢三郎,别以为朕不知你安的什么心。
    谢琅反问:谢三郎草民一个,能见到尊贵的大长公主还是托陛下的福,草民能安什么心?陛下,草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良药苦口利于病。
    三公子说得好。忠言实话戳人心。馆陶接道。
    谢琅叹了一口气,陛下,草民言尽于此。转过身,推一把站在门内的小黄门,不待刘彻反应,关上大门。
    刘彻傻眼了。
    馆陶也傻眼了。
    很早很早以前馆陶就从王太后,也就是刘彻的母亲口中得知刘彻有个极好的朋友,是个很神奇的人。
    馆陶和王太后关系很好,在她宫中吃到过榴莲、松子等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东西。馆陶也明白刘彻为何那么喜欢往养蚕里跑,这不是神人,这是神仙啊。
    可是馆陶也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敢让天子吃闭门羹。
    陛下,这个谢三郎简直无法无天。馆陶故意说,臣妇认为若不严惩,旁人有样学样
    刘彻:你学?
    臣妇不敢。馆陶道。
    刘彻没好气道,身为大长公主你都不敢,谁还敢?掉头就走。
    馆陶小跑跟上去,陛下,江充
    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你胡诌的?刘彻停下来。
    馆陶心中狂喜,慌忙说,真的,真的,句句属实。其实不止丞相,皇后和大将军的长姊也曾找过江充。
    这个谢三郎!刘彻瞪一眼紧闭的大门,惯的他了!
    三爷,孟达爷爷走了。小七从梯子上跳下去,就朝谢琅跑去。
    谢琅往长安城的方向看一眼,朝那儿去了?
    是的。小七道,三爷,您说孟达爷爷会严惩那个江充吗?
    小刘据也忍不住问:会吗?三叔。
    我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一定会。谢琅看向刘据,小人很会讨好人,只要他活着,你父皇以后还会用他。
    小刘据好奇地问,三叔要杀了他啊?
    只有你父皇可以杀他。谢琅想一下,以后你也可以。
    小刘据问:我是太子就可以?
    是的。不过也只有江充那样的可以。三公九卿王侯将相不可。谢琅心说,也可。你祖父就曾弄死过藩王太子,你父皇若敢骂你,就说三叔说的可以。
    小刘据使劲点一下头,三叔,我记住啦。
    你父皇走了,我下午送你回去。谢琅道。
    小刘据好奇地问:三叔要去我家?
    我没有令牌进不去。我们到你舅父家中,让你舅父送你过去。谢琅道,刚才不是说饿了吗?三叔去给你做好吃的。
    早上买了一块猪肉和几根排骨。小七便说,做排骨吧。据儿喜欢吃排骨。
    那就做排骨。小七需要补,谢琅便给俩孩子炖排骨汤,正好冬天喝点热汤,暖呼呼的也不易生病。
    饭后,谢琅把小刘据包的严严实实,让仆人拿着他的衣物,他和小七牵着小刘据去城里。
    到卫青府上,小刘据也走累了。卫青便把他家的马车拉出来,用马车送小刘据。
    不出谢琅所料,皇后见到小刘据没敢认。
    小刘据大声喊:母后!
    皇后确定她没看错才敢上前,你怎么,怎么这么胖?
    孩儿不胖。小刘据跑过去,三叔说孩儿以前瘦。
    皇后:你三叔很会说话。
    三叔很厉害。小刘据道,父皇都怕三叔。
    皇后看向卫青,真的?
    当然不是。三郎的话有道理,陛下听他的。卫青道。
    那就是啊。
    皇帝以前连太皇太后的话都不听。
    皇后知道问卫青没用,便问小刘据,你三叔都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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