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指着几丈外席地而眠的那几人:陛下可知此些人是作甚的?
    越凌自摇头。
    李琦道:此些皆是山民,寻常以采药为生,在这山中可谓来去自如。
    越凌闻之恍然,笑道:汝有心了!
    李琦笑了笑,旋即又正色道:今晚陛下还须好生歇息,吾虽已差人回去通禀,明日或可得救兵,然而山路艰险,若遇崎岖处,陛下还须费些脚力。
    越凌闻之,脸色略微有变,一手不禁抚上了臂上的酸痛处。
    李琦见之蹙眉:陛下,是受伤了么?
    越凌迟疑片刻,轻撩起衣袖,凑近火光,但见臂上遍布青紫!
    李琦眉头愈发锁紧了,似自语般道:怎会这般?
    越凌面露尴尬,不曾言语。
    李琦自知多此一问,低头由袖中取出一小瓶,道:此乃我独门跌打损伤药酒,活血化瘀尤好。一面便倒了些欲替他推拿。
    越凌见之失色,连声推拒!
    李琦一怔,半晌,似有所悟,一时面露难色。沉吟过后,却还是劝道:陛下这伤虽看去不甚打紧,然若不及时化开淤血,莫说这一夜难以安歇,到明早,还恐。。。连起身都会觉难!且拖得越久,伤便越难治!。。。
    但忍些疼痛便罢了,然想到明日将起不得身,越凌便甚心慌:深知山路难行,出山纵然有人在侧扶持,却也势必要历些颠簸,而这伤势若果真恶化至他所言那般,却如何才能撑得过去?说来,他实是不欲在这山中再多待片刻了!因而心一横,转头阖上双目:推罢!
    当下只觉教那人所摩挲之处逐渐变得火热,而随力道加重,愈发觉酸胀难忍,只得咬牙忍耐。且听那人道:陛下且忍耐些,明日便好。
    再躺下时,越凌已觉手臂腿脚疼痛缓解不少,肩背处仍有不适,隐隐作痛,然他已不能再破例了!方才教李琦推拿时,疼痛只是其一,心中呼之欲出的那股抗拒与难堪才是教人最难忍的!纵然一再叮嘱自己,只将那人作个医者便好,然实则却难做到!好在当下那疼痛已算不得剧烈,便待明日回城再说罢。
    侧了侧头,余光瞥见那人正背对着端坐火边,心内不禁又添几丝感触。
    作者有话要说:
    临下班得到通知,明天可能要出个短差,气闷!才修改好先把这章发出来吧,还有一章看情况,下班前弄好就发。明天就听天由命了。。。
    第57章 疗伤
    一夜无事,醒转时,天光大亮,昭明已带人赶到!越凌欣慰之余,却未见南宫霁身影,不免狐疑。
    昭明道:南宫世子昨日出外找寻未归,因而恐还不知官家已脱险!
    越凌未吭气,脸色却显是好看许多。
    要说越凌失踪这两日,那荒山野村里几是翻了天!昭明带人在村中挨户搜寻不得果,此时幸得先前所救那妇人报信,便按她所指往山中找寻,依旧未见人影!因是一筹莫展,已起意回陈州城搬救兵!幸得李琦闻讯赶来,揣测官家或是仓促中辨错了路,此刻已误入深山,遂寻来数十山民,教分头入山搜寻!所幸事果如他所料,终是化险为夷。
    经了大半日跋涉,众人终是护驾平安回到陈州城中。越凌的伤幸无大碍,昭明合掌直念阿弥陀佛。
    南宫霁得了消息,匆匆赶回,然至城中时天色已暗,越凌也早已歇下!当日未得见,心中自为不定。
    次日,越凌整日未起,昭明只说睡着,似精神不好。南宫霁心中忧灼,整日魂不守舍。及至掌灯时分,昭明出来传膳,却一脸无奈。南宫霁一问缘故,昭明道官家浑身酸痛,须搽药推筋去淤,然官家如何也不肯。。。昭明语止一半。
    南宫霁看四周无人,便道:官家不肯教人近身,是么?
    昭明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南宫霁道:如此,吾去劝劝他。
    室内烛光昏暗,桌上的晚膳还未动过。或是听得声响,床上之人侧了侧身,含糊道:朕现下又乏了,晚膳过一阵再用。
    南宫霁几步上前,连被抱起那人,紧紧拥在怀中!
    越凌本正昏沉,教他这一来,自是莫名无措,倒是好一阵方回神。发觉是那人,心中一热,原先积起的满腹牢骚顿去大半!然而,那人的力道似是用大了些,越凌只觉背上伤处愈发痛得紧,话也有些说不囫囵了,当下一面抽气,一面道:你。。。放开。。。痛!
    南宫霁取来灯烛置于床前,轻褪去那人的内衣,入目竟一片青紫,颇是惊心!心内当即一痛。取过药瓶,倒了些于掌中,涂抹于他胸背各患处。
    越凌看他拿这药酒如女子抹粉般将自己抹遍,便似大功告成,再没了下文,只得细声提醒道:还须将淤血揉开。。。
    南宫霁怔怔望着自己沾满药酒的双手,轻叹了声:吾。。。不知如何捏拿,怕力道重了,你吃不住,轻了又无用!
    越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日,终忍不住骂道:南宫霁,你这蠢物,如此你将吾涂抹得像个酒罐作甚?!
    想了一路,至叩开李琦的门,南宫霁却依旧不知如何开口。据闻,在山中时,李琦曾为那人推拿患处祛瘀,倒也尤见成效。今日他前来为此请教,然这缘由,却难启齿,李琦绝非愚笨之人,若措辞稍有疏漏,恐便教他看破玄机!因而颇是踌躇。
    二人坐下,李琦便问起越凌的伤势,南宫霁如实相告,心中忐忑亦轻了几分,此话既由他提起,接下来倒也好说些。只一转念,又觉愤懑,听李琦之音,这番关切乃是出自真心,再想来,不过几面之缘,越凌竟许他贴肤拿捏,心中顿是起了不快。只是到底那人现下伤病在身,自己又怎忍心见他苦捱?再言之,他更不愿由外人为此!因而婉言道出来意。
    李琦倒也未曾多问,便身体力行,倾囊相授。
    这一趟总算未尝白走!经了李琦细心指点,南宫霁短时内也总算将这推拿之术掌握了七八成!自然,晚间再去探那人时,并未教赶出。
    好生修养了几日,越凌伤势已无碍,当下,正为如何处置暴民而烦恼。昭明力请将那一村之人皆拿下严惩。越凌迟疑,乃问南宫霁,其亦赞成昭明之见,只是道官家若有不忍,可待审后将一干老弱从轻发落,然而其中奸邪之徒,断不可轻纵!越凌忖度良久,不知为何依旧未下论断。
    这日,李琦因还需往南路一带购药,遂前来辞行。南宫霁当着官家的面将篾儿托付,李琦自是应下,乃言将带其去往均州,托付与一旧友。言罢此事,李琦见天子似愁眉不展,以为伤病仍旧未愈,自为询问。
    越凌笑道:伤倒已大好,只是当下有件难断之事,既提起,朕也欲听听汝之见。遂便道出心内之惑。
    李琦不敢轻议。
    越凌道:此非朝政大事,朕只欲知晓些寻常之见,也算广开言路,集思广益罢!你但直抒己见无妨。
    李琦忖了片刻,一拱手道:既如此,吾再推脱,便是抗旨了,然草芥之言,若是不合圣意,还请陛下恕罪。
    越凌挥了挥手:但言无妨。
    李琦沉吟道:草民死罪,然有一问,还请陛下释疑。
    越凌颔首示意其言来。
    李琦抬头目视天子:请问陛下,那一干妇孺有何过?
    越凌面色轻凝。
    南宫霁却已抢言:为虎作伥,难道非罪?!
    李琦摇头:你可说是为虎作伥,然我也可说是为人胁迫!
    南宫霁一怔。
    李琦且不理会他,转向越凌:陛下,若非为势所迫,孰愿无端与恶痞强盗为伍?妇孺懦弱无知,纵然有过却也情有可原!还请陛下三思,他等遭受天灾,又受尽恶霸欺凌,本已苦不堪言,当下若再因这身不由己之罪而锒铛入狱,实在可怜!且如此,还恐寒了周遭灾民之心啊!
    越凌一时垂眸不言。
    南宫霁驳道:此话糊涂!所谓道法者治!乱民若不加惩处,今后谈何为戒?何况。。。
    越凌来回踱了两步,回身挥手打断他,且道:李卿此言,正解了朕心头之惑!你二人便休再争论了。
    南宫霁犹带不服看向李琦,却见他躬身拜道:草民之愚见,若错巧能为陛下解去忧烦一二,乃是三生之幸。
    隔日,陈州城内贴出布告:近来有那作奸犯科者趁荒灾大行歹事,今已将一干暴民下狱问罪,所牵连者,若是受其胁迫,而如今诚心悔过者,可既往不咎!再者,即日起,开仓放粮的时限由每日申正延至酉初,且府衙前与城门口每三日轮流施粥,以济荒民。
    布告一出,涌入城内待济的乡民又翻了数番。
    昭明道:陛下仁心,灾民得赈,自体天恩。
    越凌苦笑摇头,他十数年饱读圣贤书,素来只闻苛政猛于虎,却不知一场灾荒亦可逼良为暴!至今犹记得当日村妇一言:荒灾之下,身为人母,宁叫幼子浑沌生,不欲教他清白死,此便是民之所想!正是若无温饱,何问大义?!然未尝亲身体会者,自还是以为大谬罢。
    安民之道,越凌自觉尚需时日琢磨,然,有些道理他已想通:治国安民绝非书中所言那般轻易!若民之疾苦不能察,民之温饱无着落,却先行大言甚么教化,思来只是皇皇欺人矣!
    作者有话要说:
    乱七八糟。。。将就着看吧!我脑子里一团浆糊。。。
    第58章 遂愿
    隔日便要回京,越凌白日里多走了两步,似又觉肌骨酸痛,便想早些歇下。孰知躺下不一阵,便闻昭明在外禀道:南宫世子求见!
    越凌方披衣起身,便见他入内来了,脚步虚晃,面带潮红!当下一皱眉:又饮酒了?
    南宫霁在床边坐下,不语只望他痴笑。
    越凌半倚床头,好教背上松畅些,道:今日一早便未曾见你,去何处了?
    南宫霁拉过他手,置于掌中轻为摩挲,似正玩赏何心仪之物,一面漫不经心道:一早去送李琦了,他托我办些事,因而奔走了一日。
    越凌嗤道:办何事须饮成这般?
    南宫霁有意凑近:乃是那篾儿。。。
    越凌面色顿变:酒色之徒,秉性难改!
    南宫霁抚掌大笑:果真恼了!笑过,却又仰面躺下,头枕于那人膝上,才道:乃是生意之事,今年利益大好,年底便能与你践诺了!
    越凌见他言不逮意,已然不知所云,心知他已醉得厉害,便道:你方才说有事来见,乃是何事?心想言罢此,便可打发他去歇息了。
    南宫霁闭目不语,看去不知已然昏沉,还是正养神。越凌想来教他清静清静也好,便也未尝出声催促。
    良久,见他忽而坐起身,道:险些忘了!,一面伸手于袖中一通翻找,便翻出一个小瓶,道:李琦惦记陛下,奉上此物!
    越凌笑着接过,似为感慨:他竟这般有心!吾已无碍,然他此回南去,恐遇艰险,不知可有人随护?
    只这一言,孰料偏不合那人心意!南宫霁脸色顿为暗下,含讽带嗤道:官家说他有心,吾看官家对他何尝不是心心念念?
    越凌听他忽而这般胡言,不禁愠怒,连道:混账话!不可理喻!
    见那人要驱赶自己,南宫霁顿恼了,欺身将他扑倒,恨恨道:不可理喻?孰人不可理喻?你我今夜便不妨好生说道说道此理!当日因那篾儿,你不问缘由便先置气,倒是可理喻?再说李琦!李琦。。。想起日间李琦赠药时那关切之色,便愈发难掩怒意:是何道理因了他,便教你目中无我?
    越凌此刻牢牢教他压制,动弹不得,被迫直视他那红得似要冒火的双眼,后背忽起一阵凉意,勉强定了定神,道:汝压得吾后背甚痛,还不松手!
    那人闻言似一犹疑,须臾,果真起身放开了他去。
    越凌心下随之一松,正欲起身,却见那人已然回身,手中拿着他方才置于床头的瓶子,道:陛下伤势未愈,还许臣再为陛下拿捏一回,宽宽筋骨。
    越凌一惊,不待回拒,已教那人压回身下!三两下被扯开衣带,带着凉意的药酒搽上身子,越凌禁不住寒颤。
    南宫霁面色凝滞,埋头专心于手头之事,看去并不显丝毫亵渎,反之,一举一动倒如写字作画般闲适随意。
    不知过去多久,越凌似觉天都要亮了,那人终是停下了手,将药瓶置回原处。昏黄的烛光下,身下之人莹白的肌肤微微泛出红粉之色,浓郁的药味散开在床第间,其间掺着陈酒的甜醇之气,闻来令南宫霁痴醉,竟不自禁俯下身去,贴肌磨蹭,渐而化为轻啄细吻。
    身下之人阵阵轻瑟,却始终缄默。南宫霁不知他所想,却也不欲去揣摩今日,他便只凭心意行事,待木成舟,一切,再辩对错不迟!
    时间缓进,越凌似渐觉知,今日,与前两回已有所不同。
    坦诚相对!
    越凌握了握拳,看着身上那已然似疯魔之人,轻道:南宫霁,今日你果真醉了!
    那人一顿,抬头与他对视,却不明缘故粲然一笑:岂止是醉了,乃是疯了才对!
    越凌抬手抚上他前额,换做柔声:霁,你醉了,今晚便到此罢。
    那人呆滞片刻,却摇了摇头,神色较之方才更显坚定!
    越凌轻叹了声,闭目侧过头去,只觉一手轻抚上了自己的面颊,颈间只是那人炽热的气息:凌,自今日起,吾心中便只留你一人,可好?
    身下之人闭目不语,殊不知被下的双手已将衾褥抓出了褶皱。
    夜深,风更大了,阵阵摇曳着屋前的老梧桐,黄叶残枝席卷而下,经意或不经意敲打着厚重的砖墙,沉寂的红木窗棂偶也被飞扑而来的枝叶敲击出声。少顷,酝酿了几日的大雨总算宣泄而下,雨打窗棂之声,在这阴寒枯寂的深秋之夜听去竟有几分悦耳,教人心安。
    越凌侧耳倾听窗外风雨之声,似惟这般才能教他分散些心神,不去管顾此时形骸上的放浪。可惜终还是沉溺了:他已教那人带入了一个百无禁忌之处,与波逐流,随潮起伏,耳畔的风雨声渐成了春潮涌卷之声。。。卸下最后的的防御,尽情沐浴这春暖潮流之中,无拘无束,随意遨游。
    柳暗花明,渐入佳境之时,不知何处忽似一阵狂浪袭来,瞬间将他拍上了岩石遍布的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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