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如何知他心思?况且宗旻南下,本是秘事,自不敢宣扬!因而所答皆不及要处。南宫霁只得暗自懊恼!只当闻听越凌近时精神不甚好,才又想起当日挂心之事,便问可有宣太医瞧过。
    昭明回曰未曾,因不得隙!南宫霁闻下心中暗忧:难道因事忙,他便连自己这病体都无暇顾及了?。。。
    殿内,放下笔,越凌才觉有些乏顿,倚回椅中揉着额角,心内苦叹,原说这些时日精神不振,因朝中之事已占去他八分心力,偏宗旻又在此刻南下,搅得他心神不宁:既忧心其行走在外遇何不测,又怕其总入宫搅扰,与自己添烦!好在他两日后便将回靳,届时这一番心思便总可轻去了。
    可惜还未待他将心放稳,南宫霁却又不失时机来见!虽不知因何事,却也足教他忐忑,惟怕那二人万般不巧在此遇上,再生是非。好在昨日宗旻有言今日将去往大相国寺游览,便惟愿他不至反悔才好!
    入内,第一眼便见那人面色竟较上回又显苍白,南宫霁心内便一触动,原先想好那些用以质问的说辞,竟一时全忘尽了!但望了那人半晌,才莫名问了句:近时可好?
    越凌一怔,微一颔首,然心存欺瞒,自是不安,便不敢正视那人投过的目光,只垂眸道:此刻前来,可是有事?
    经他一提,南宫霁才想起此来的初衷,便道:今日晨间,北主赫留宗旻忽到访府上,滞留闲谈半日方去。想来此事应与陛下知晓!
    始料未及,越凌方端上手的茶盏忽而轻颤了下,发出轻微的碰触声,虽未见茶水溅出,却惊到了左右。一旁的黄门忙伸手接过。
    诧异过后,越凌却还犹信犹疑,虽说宗旻先前确是问及南宫霁,然已教他敷衍过去,之后也未再提起,那今日,又为何出此意外之举?一时虽觉蹊跷,然见那人一脸正色,想来又绝无可能是胡乱编造!因是忖了忖,便道:那,他今日前去所为何事?
    那人故作平淡:无他,但闲极无趣,到府上一叙而已。所言不过近时京中见闻,以及前日宫中饮宴。。。,略一顿,似刻意与他留些悬念,轻为一笑,面上却添几分莫测,还有,便是当日官家北上时些琐事!
    越凌似觉后背一热,转眸望向那堆放得有些凌乱的奏折。一时虽苦思冥想、搜肠刮肚,却寻不出应对之词!头又始作痛,也或静坐太久之故,胸中颇为气闷,便欲起身一走。孰料方踱出两步,却觉头晕目眩,忙伸手扶住几案,才不至跌倒。
    闭目定神,良久,方觉好些。睁眼,才知不知何时已落入那人怀中,额角也有一手正轻按揉着!心中那软处自是一动,却又百般无奈:霁,那事。。。
    那人动了动嘴角,欲强出丝笑意宽慰于他,却终还是教一声轻叹取代了:此刻,还是莫言其他了,你要我安心,便即刻宣太医入内细诊一诊你这宿疾才是!
    他既明理,越凌自不能拂了其人好意。当下便命传医官前来。
    尚药奉御孙世骧,以针术绝妙著称。经他施针过后,越凌果觉神清目明,精神也似好转了些。但问起症结,世骧乃道风寒所致,而劳累至脾胃不和、气血不足,亦是一因,至于血於之症,但言自脉象倒不得显见,因而眼下当以散风寒、补气血为首要。
    南宫霁虽还存些疑虑,然思来这孙世骧为医官院首,素享盛名,所断应不至出错,而含糊其辞,或仅是谨慎之故;至于朱贵善,毕竟区区一介乡间草医,且也自言学艺不精,想其人医术自不可与世骧并论!如此,便也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夫夫间的吃醋日常。。。
    第118章 释疑
    这一日,宗旻果然出游在外,未尝入宫!只是此间话题,依旧绕不过他去。
    南宫霁虽不欲咄咄逼人,然而心思却不自主流露于面上,但说此等事,不曾挑破倒还可含糊将就,权作不知也罢!只一旦教戳穿,致疑窦升起,便再难轻易得平息。
    想那二人当初在北朝,乃是朝夕相对,再说一人素怀念想,一人身不由己,要说相安无事,乃是自欺欺人罢!何况越凌于此间事当初尚对他百般隐瞒!便因此南宫霁心中存有怨气,思来也是人之常情。
    只又怎知,当下越凌心中,实也是懊恼丛生:不知何处怠慢了那赫留宗旻,竟凭空与他生事!到如今要消除南宫霁的猜疑,却谈何轻易?
    既各怀心事,欲说还顾忌,自皆是言不从心。
    终还是谈及前日宫宴,越凌自怕他不悦,遂道:我想若教你来,恐宗旻又出妄举,然当下无论狩猎野游,皆是不妥!遂只得推说你足伤未愈,免了生事。
    南宫霁忖来此确是不无可能,便也一笑了之,却道:说来,他今日倒果真提到,明日但得空,便要与我再行较量!
    越凌原便是忧此,忙道:你如何说?
    那人玩味一笑:他既有心,我本不当推拒!
    越凌急道:你怎可应他?!我不欲教你入宫,便是怕生事端!须知你与他相争,胜负皆无益!
    南宫霁却不急不躁:他是一朝之主,专行独断,言出怎容我不从?
    越凌教他驳得无言,当下一拂袖:那便随你!只莫怪我未提醒你,你与他相争,权且先想清后果!言罢,转过头去再不理会他。
    抚上那因气恼而起伏不止的双肩,南宫霁轻一叹:我话还未完,你却又急着置甚气?他虽有此意,然未得你点头,我怎敢应?!
    那人侧目:果真?见他颔首,转身便一拳砸在他胸前:那你方才,乃是又戏弄我?!
    眼看雷霆震怒将起,南宫霁却丝毫未显惶恐,反抬手轻握住那还停在胸前的手,摩挲着:看你成日为朝事烦扰,不过引你一笑而已,孰料你这般轻易便信了!也罢,皆怪我,与你赔罪可好?
    那人不语。
    他又顾自道:然说来,我若果真与他一较,你以为孰人可取胜?
    稍一静默,那人的声音略显沉闷:孰胜孰负与我何干?但万一现何不测,吾只知拿你问罪!
    此言,自还是无法震慑那人,反之,他却还得意一笑:这般说,你不许我与他争,实是为保全我?!
    回应他的,是那人的一声轻嗤。
    良久,终闻那人转了好气:你但避他些,他再过个两三日便回去了。须知他在此,我长时不宁,惟怕出何不测,你便与我省些心力可好?
    那人却显为难:然我避他,他却未必肯依啊!若他再如今日般上门寻衅,我该如何?
    越凌一哼:你素来戏弄我有法,却无足应付区区一个赫留宗旻么?
    南宫霁想了想,似乎倒是此理!当下也无心再多言,罢了,诚如他所言,区区一个赫留宗旻,实是不值得费那许多心思。。。遂。。。不如。。。
    一把拉过眼前人,出其不意狠狠吻了下去,一手也乘势探入他衣间。。。耳中纳入的一声轻呼,含着三分嗔意,且带七分纵容。。。
    时辰已不早,出宫前,南宫世子以为,还是将正事做了。。。
    第二日。
    已近巳时,一早的繁碌过后,出城的道路上终是松畅了些。人流车马的喧嚣声中,一辆蓝盖马车不疾不徐向南驶去。
    车中,二人相对而坐,已许久无声。
    眼看将到地方,又历了一路静默,终有人按捺不住,先行出言:既已来了,你却还作甚犹豫,难不成数年未见,竟已连马也上不得了?闻声竟是赫留宗旻。
    对面之人一声浅叹:我有足疾在身,自上不得马!
    宗旻一嗤:你那点小伤本不足道,况且早已痊愈,自无碍骑射!我看本因断不在此,而是你心中胆怯罢!
    受此一番奚落,对坐之人却并未现何恼色或不悦,面色且还平淡:我长时困于城中,骑射之术,早已荒废,自不能与你相较,想说胆怯也是必然!如此,我看还是免了那番较量罢,你若定要得出个上下,我认输便是!
    不想此言一出,倏忽倒将宗旻激怒了,跳将起:不成!车内本促狭,他这一起身头便触到了车顶,却顾不得痛,怒道:如此,我胜之不武!而你不战而屈,更是奇耻!却不怕人耻笑?
    言已至此,不想那人却依旧不为所动!
    宗旻自更恼急,道:你究竟为何不愿与我一较?
    那人且沉吟,似颇多无奈,叹过一气后,才不疾不徐道:与你这番比试,于我又有何益?输了,面上无光;要赢,却又岂敢?!
    话音未落,便闻宗旻急斥:一派胡言!言下之意,难道以往比试,你皆还让了我不成?!如此,今日这一较量,愈发不容你推却!你但还拿出全部本事与我一较,看吾辈可果真是心胸狭隘!
    闻此,对坐之人讪笑不语。
    宗旻言既出,自然心意已定,也不容他置辩,一掌拍下:你既有此顾虑,我便在此定下一约,今日比试,无论结局如何,皆不可为外所知,且事后也不许任何人再提起!
    那人似迟疑:这。。。心意显有所动摇。
    宗旻怎会错过此机,即刻补上道:且你若赢了,吾还可许你一求!
    那人转头望向窗外,沉吟却未再推脱。
    不远处,山下的枫林早教秋霜染红透,如火如荼,似云似霞。
    如此胜景,教人胸臆亦为舒展,一笑回头: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应再推脱,然我这伤当下确还未好透,骑射自逊你一筹,不如改比其他如何?
    宗旻自无不可,乃道:另比甚?
    那人一笑:比剑!
    作者有话要说:
    脖子以下不能写,脖子以下不能写,脖子以下不能写!重要的事情说3遍!
    我又换封面了。。。
    第119章 比剑
    宫中。
    王昭明正心怀忐忑来回踱步:这时辰,靳主还未现身,难道又是临时起意,去了何处游赏?然昨日却并未听他言起!不得已,只得打发人去驿馆一瞧。再暗思这些时日,他入宫便徒与官家添扰;出外游玩,又素不招呼,常至半夜三更才回,且随身只带两三随从,怎不教人忧心?但好在明日他便北归了,过了今日,便少去这番心思!
    一面思量着,一面翘首期盼。
    须臾,见得一身影远远而来,以为是派去探望的黄门,忙也迎上欲一问究竟!孰料近前才知是张令其,且看神色还甚匆忙,一见便问官家。
    昭明笑道:官家还在朝上。你家郎君是过分心急了罢,与靳主的践行宴在晚间,此刻还不及晌午呢!
    令其跺脚:还说甚底践行宴!我家郎君已教靳主绑去了,我这可不是来求救的!
    昭明顿怔住,似未回味过!半晌,才满面惑色道:靳主将你家郎君绑去了?!这。。。他是如何绑去的?又绑去了何处?
    令其叹了一气,将事之原委粗略道来。
    今日清早,靳主又忽而到访,却在门外不入,教人通禀说请家主出外一见,他有两句话欲与之言,言罢便走。这便任孰人也未起疑心!然待南宫霁果真出门相见,靳主却忽而改口,邀其一道出游。南宫霁自不敢应,然那人不容分说,命左右将之架上车扬长而去!事出突然,一众家仆眼见家主教人劫持,却不及也不能阻拦!
    闻此,昭明自也大惊,道:这般说来,你却连他二人的去向也不知?
    令其道:我已教人追去,只还不知能否追上。那时似听靳主提到要出城,想他素好狩猎,会否去了南山?
    此自不无可能:前日靳主已向官家提过狩猎之请,官家也已许了。因是当下若往南山,当是不会受阻!
    昭明但忖来便不住摇头,重叹一气:此,看来又是一桩难事!靳主是他负责照看的,当下却劫持蜀王世子一道失了踪迹,若到底惹出甚么是非祸端,他身上这罪过便大了!遂当下一面命人出城找寻,一面召靳主驻跸所在的都亭驿监官与侍卫入内问话。
    越凌自然一下朝,便得知了此事,一时虽恼怒,却还未尝过分忧心,因知赫留宗旻其人,绑走南宫霁,也不至对其加害!只是即便耍戏,却也怕他二人不计分寸,意气用事,再徒添不测!因是不顾劝阻,亲率侍卫出城寻去。
    好在先前派去都亭驿的侍卫未曾玩忽职守,明里不得跟从,暗中却一路尾随,此刻已传回消息:那二人果是往南山去了!听闻此,越凌心下又安定些,想在那处,若非游玩,便是狩猎,一时倒还不至生何大不测。只话是这般,却不敢怠慢,一路快马加鞭,向南追去。
    及至南山,却听闻他二人已入山去了,越凌便有些犹豫,想若是狩猎,山深路远,恐踪迹难觅,然放任之却又不妥,便命侍卫们去寻。
    出乎意料的是,方一阵,便闻说寻到了:那二人正在不远处的溪边,比剑!
    乍闻这二字,越凌大惊:刀剑无眼,赫留宗旻素无顾忌,那人却也全不知好歹么?万一有所误伤,可如何是好?这般想来,昨日对那人那一番苦口劝说,倒全是白费了!当下满腹恨恼,却不敢耽搁,急向溪边寻去。
    林深葱郁,要觅得人迹并不容易,好在入林不久便听到喧哗之声!寻声而去,在溪边果见一圈人正围观哄闹竟是方才派出的侍卫!
    此刻闻有人道:可惜,只差半寸!
    越凌心下一惊!
    旋即又闻另外几人齐声叫道:近了近了,快刺快刺!
    心中大震,一面高喝住手!,一面三两步冲上前去。
    当下入眼一幕教官家大为诧异那二人正赤脚淌在溪水中,执剑却并非是对练之势,而是各自低头在水中寻刺何物!当下教他这一喝止,皆显莫名,抬头面面相觑。
    越凌一时实是猜不透,这又是何种新戏法?
    还是南宫霁先回过神,料知官家有所误解,便道:我二人正叉鱼呢!
    越凌一时未能领会,面上惑色不减。
    倒是昭明乘机打趣:素来听闻这鱼可钓可捞可打,然以剑刺之法捕之,还是头一遭得见。
    宗旻笑道:正因如此才新奇!又转向越凌:若早知兄今日得闲,便应一道前来,然而此时也不为晚,这叉鱼可较之垂钓有趣多了,你也与我二人一道较一较这剑法如何?!
    到此时,越凌才是恍然!却转头一嗤:以剑猎鱼,倒果是奇闻!然你二人既已来了半日,不知收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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