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时抿了一口,声音这才清透起来,却仍然带着些微晨起的缱绻,听得人心猿意马,但话的内容可不怎么好:再有下次,把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断。
    简鹿抖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水杯。他紧张的看了一眼打着石膏的腿,咽了口唾沫:打人会坐牢的,就像关炎那样。
    他不提还好,一提关炎,林深时本来还算放松的表情马上就严肃起来,一双眼睛稍眯,露出一些凶光审视着简鹿。
    又说错话了,简鹿恨不得拿针把自己的嘴给缝上。他捧着水杯小心翼翼的道歉:对不起啊,我不该说这个的,你别生气。见林深时仍然抿唇不语,干脆将脸凑了过去:要不,你打我几巴掌解解气。
    林深时被他的厚脸皮噎得说不出话,他本想痛骂一顿,却由于从小受过的良好教育骂不出口脏话,但要是只说些什么不要脸、混账之类的话,不仅没有威慑力,反而显得像是被恶霸调戏后的良家妇女。想了想,他冷笑道:仗着腿伤以为我不敢动你?呵。
    简鹿依恋的用脸蹭蹭林深时柔软滑腻的掌心,这触感就像蹭了条丝绸一样,他的眼神透着温柔和深情,近乎痴迷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我不会威胁你的,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属于你,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
    死皮赖脸,起开。林深时不耐烦的抽回手,还拿纸巾擦了擦,他故意做出这样的动作,就为了让简鹿放弃想那些有的没的。
    简鹿自然是很受伤,他在爱人眼里,大概只是一个避之不及的讨厌鬼。但这点小难过还不足以打倒他,毕竟不管是态度恶劣也好,还是态度缓和也好,总归是要比过去五年里最多的冷待好得多。他乐观地安慰自己,只要深时会因为自己的动作做出反应,就已经足够了!
    还有那么那么长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长到几乎是一辈子的时间,我都不会放手,不论结局如何。
    我会是,陪在他身边走得最远,最久的人。
    简鹿沉浸在自己的雄心壮志中无法自拔,浑身都充满了干劲,甚至主动要给林深时喂粥,后者果断拒绝了。
    虽然林深时矜贵,完完全全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有做过一点儿家务,习惯了被人伺候,但这可不代表他会喜欢连吃饭都要人喂。
    残疾的人是你,不是我。
    林深时的话总是简洁有力,杀人诛心。离醒到现在,他已经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当即便翻身起床去卫生间洗漱。简鹿被怼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哽在喉头难受得慌。他随着林深时的走动变换视线,背部线条流畅性感,看得完全移不开眼。简鹿叹了口气,幽幽的想:这人哪都好得不得了,就是这性格,这张嘴,让人又爱又恨。
    一回头,就看到床头柜那只碍眼的熊猫抱枕,简鹿十分讨厌这个来路不明的东西,一拳锤了上去,狠狠道:说!是不是来勾引深时的,你个不要脸的小三!
    远在林氏集团总部巡逻的江宇猝不及防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老王连忙站远了一点,怕他的唾沫星子溅到自己脸上。
    你怎么了,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打喷嚏。着凉了?冬天穿厚点嘛,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风度不要温度,听哥的,回去把秋裤穿上,不然以后得了老寒腿可有你好受的。
    江宇并没觉得自己是感冒了,他从兜里摸出一叠纸巾擦了擦,嫌弃道:你先把家里那一堆紧身裤豆豆鞋扔了吧,那个才不保暖。
    他不知道是简鹿在背后念叨,甚至于简鹿连送抱枕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他只是凭直觉就猜得出这熊猫抱枕来源不正常,可是林深时不说,也查不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偷偷撬墙角。
    管你是谁,我都会把你揪出来!简鹿握拳,盯着面前的可爱小碗志得意满碗是他特意拿去定做的,这个家里所有的日常用品几乎全是简鹿购置的,不管是牙刷杯、剃须刀、吃饭的碗,都是一式两份。他特别在意生活中的小细节,总觉得这么做了就能营造出两个人很恩爱的假象。
    林深时敲敲小桌子,一片阴影投下来,才让简鹿回过神,挪动屁股让开位置。
    温度刚刚好,不烫嘴,快吃吧。
    嗯。
    简鹿托着脸笑眯眯的看着林深时进食,没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更让他感到幸福了。能够给喜欢的人做饭,再看着他吃,对于简鹿而言,就是最高兴的事。一时间房间里都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在暖阳金黄的光线衬托下变得有些温馨。只是这份美好没过多久,就被不速之客打扰了。
    楼下突然响起了门铃,林深时下意识的抬头,就像一只正在进食却被惊扰了的小仓鼠,清澈的眼睛里写着满满的不开心。
    简鹿赶紧架上拐杖:你吃你的,我去开门。
    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自语:奇了怪了,这时间谁会来家里
    第49章
    谁都没想到, 一大早登门拜访的人竟然是闻钟。他穿着件黑色的大衣, 一条白色的流苏围巾绕过脖子转了几圈,长的一端垂到胸口,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上海滩商业巨粟的范儿。
    是哪位
    嘭!
    简鹿的话还没说完,几乎是在打开门看到闻钟的一瞬间就又用力的甩回去关上了。
    不不不简鹿,你看错了,外面根本就没有人。
    简鹿很快的就开始给自己做自我催眠, 拄着拐往二楼卧室的方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前进。闻钟本来笑得很有礼貌,结果差点在字面意义上的被碰一鼻子灰, 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秒,马上又调整好状态高声道:我没有恶意, 专程来拜访的。
    我信你个鬼。简鹿暗暗吐槽, 铁了心要把闻钟拒之门外,他现在对于闻钟突如其来的造访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为什么不开门?
    简鹿被惊得猛抬起头, 林深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楼梯的最高一格,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这那个简鹿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编出合理的解释,而那边闻钟又隔着一道门开始按起了门铃。
    滴滴滴滴滴滴。
    一长两短,这是闻钟按门铃的习惯。林深时眼神暗了暗,他怎么会来?
    简鹿虽然离得有点远, 但也看清楚了林深时眼睛里的疑惑,赶紧解释道:深时你知道的,以前基本都没什么人来我们家串门, 我怕这是个坏人。
    林深时一步一步的迈脚下楼,每一阶楼梯都踩得很重,脚步声砸在简鹿心里,让他忐忑得很。好在林深时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经过他身边时连眼神都没有停留一下。
    闻钟弯起手指正想再敲一次门,手举到一半时突然就开了,映入眼帘的是表情冷淡如霜的林深时。他收回手,温和的微笑:打扰了。
    林深时握着把手,眼神在他身上快速的扫了一眼,最终落在那条白色的围巾上,又很快移开。闻钟好像是察觉到了,自己也低头看了看,然后低低的笑了几声。
    进来吧。林深时面对闻钟和面对简鹿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都是淡淡的。他侧开身子让出位置,等闻钟进来后再把门带上。
    简鹿很不高兴的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脸上写满了不欢迎、滚出去。闻钟也不生气,将一直提着的营养品放到桌子上,两盒昂贵的保养品就正对着简鹿。
    听那些小辈闲聊时候说的,你腿伤了。在医院我不方便来看,就放在今天。闻钟客客气气的。
    那你的消息还真是及时,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不见人影,刚回来一天就来了。简鹿撇撇嘴,难为您大老远的跑来跑去,惭愧。他说完,又用眼角的余光去找林深时,后者悠闲得很,理都没理这边,晃到冰箱拿饮料喝去了。
    嗯林总爱喝冰阔落。
    这么冷的天你还要不要胃了!简鹿赶紧出声阻止,林深时嗯?了一声,充耳未闻,自顾自的抱着一罐冰可乐就在两个人的对面坐下了。
    闻钟自然也是知道他胃上的一些小毛病,温温的笑道:不要任性,胃会受不了的,喝常温的吧。
    我喜欢。林深时又抿了一口,冷到沁人脾肺的冰水从口腔一路刺激到胃里,简鹿看得都牙酸,暗地里搓了把鸡皮疙瘩。
    闻钟噤了声,他向来只劝一遍。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第一次的建议林深时没有采纳,就算磨破嘴皮再说上第二三四次他也不会听。简鹿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只见闻钟幅度极小的摇摇头,示意他转移话题。
    好气。简鹿觉得自己肝儿都被闻钟气得乱颤,偏偏他是对的,只能忍气吞声道:劳您费心,我的伤好得很快。
    那就好。闻钟微笑着点头,他的长相很偏向中国传统式的审美,儒雅沉稳。
    但简鹿就讨厌这份沉稳,只要站在闻钟身边,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极其不成熟。他已经很努力的在使自己改变,由一个懦弱没有主见的人变得更好一点,然而过去二十多年平凡到甚至是卑微的生活,让他从起点上就输了。
    就像昨晚简鹿对林深时说过的那样,你身边的人非富即贵,个个都是天之骄子。
    简鹿剑拔弩张,闻钟坦然相对,而林深时则是不问不顾,随他们去闹。一时间三个人谁都没说话,气氛凝固起来,像刚刚搅拌好的、沉甸甸的水泥。
    一通电话打破了这样尴尬的局面,是程冬青打给林深时的。
    少拐弯抹角的,什么事直接说。以为他又是暗戳戳来给林之下求情,林深时的语气并不好,透着很明显的不耐烦。
    林之下他自杀了!
    !
    林深时坐直,绷紧了身体。原本放松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琥珀色的眼睛瞬间结上一层冰:医院地址发给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的手指略微有些颤抖,很快就揣到兜里遮住了这一点异样。林深时紧紧的盯着桌角,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他的状态很不正常,简鹿想替他拍拍背,手刚伸到一半,就听到林深时冷冷的声音:现在别乱碰我,除非你想死。
    简鹿赶紧收回手,惴惴不安的问:怎么了?
    没事。林深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之前涌上来的几丝血红悄无声息的就退了下去。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对一头雾水的简鹿和闻钟低声道:去医院,之下出了事。
    林之下从那天寻求程冬青帮助,曲线救国失败之后就想到了一个新的、绝对管用的方法自杀。
    不管林深时有多生气,那也只是想惩戒一番,本身是绝对舍不得林之下出意外的。这一点他摸得很清楚,利用哥哥对自己的爱,选择了这种风险极高却见效极快的方式。
    能混得最好的人,通常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林之下就是这样的人,锋利的刀面轻轻一割,在剧烈的疼痛袭来的同时,血液喷薄而出,沿着手指成线性往下滴,很快就在光洁的地板上聚积起一滩血汪。刚刚过去两分钟,他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嘴唇变得苍白。
    生命在随着血液一起流逝,林之下感受得非常清楚。他将头枕在割腕的那只手上,痴痴的笑了起来。
    哥哥这样你就会原谅我吧
    在意识陷入混沌前,林之下满意的看到了如约而至的程冬青。
    毕竟,他可没有真的想去死。
    医院里所有人的脚步都是急急忙忙的,这是一个和死神争分夺秒的地方。林深时开着车狂飙,一路闯了三个红灯,硬生生的将三十分钟的车程缩短到十分钟抵达医院 。程冬青等在急诊室门外,一看见林深时就立马迎上去:刚进去抢救没多久,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因为时间紧迫,林深时并没有在电话里和程冬青问得有多详细,现在才冷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冬青早在昨天就和林之下串好了词,现在面对林深时的质问,他面不改色的撒谎:他这几天因为你不理他心情很低落,状态有些不对,我本来想着今天带他出去赛个车发泄一下,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人已经晕过去了,满地的血。吓得我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又马上联系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爱走极端。
    谢谢。
    林深时非常诚恳的向程冬青道谢,琥珀色的眼睛里是肉眼可见的真诚,从出门开始就一直在微颤的手现在终于能够稍微平复一下。简鹿默默的上去拉着他坐下,温暖的大手掌包住那双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方式给予林深时无声的安慰。
    闻钟的手刚伸出裤兜,就已经被人捷足先登,看着相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握住的拳紧了又松,最终也只能沉默的收回手。
    不管林深时爱不爱简鹿,现在有资格牵住他手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个人,不是自己。
    林深时垂着眸,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挡住左右转动的眼球,不愿意让人发现他心急自责的情绪。程冬青看着眼前这一幕,欲言又止。他本来阻止过林之下用这种损人害己的方式,最后却还是沦为了帮凶。
    真是糊涂。
    他现在只希望林之下的这个谎言能瞒一辈子,否则只要有被林深时知道的那一天,他们两个都一定会彻彻底底的永远都不可能再得到他的原谅。
    四个人沉默的等待那扇门的开启,以林深时为中心围了一个圈,简鹿坐在他左边,闻钟和程冬青则在右边依次排开。比起担心林之下,他们更担心的是林深时的状态。
    很明显,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危,林深时整个人都有些颓废,他将脸埋在手心里,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发出犹如野兽般低沉的呜咽。自责的情绪不断的涌上来,像潮水一样恨不得把他淹没。
    林深时想,如果早点原谅他,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急救室内争分夺秒,一门之隔的外面则是度日如年,每一分钟都过得慢极了,就像有人恶意调慢了闹钟,让等待的时间变得煎熬。
    四十分钟后,林之下紧闭着眼,满脸苍白的被推出来。
    第50章
    病人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幸好送医及时, 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耳边医生在讲话,还夹杂着咳嗽、应答的杂音,林深时却自动屏蔽了这些外界障碍,眼睛紧紧的盯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弟弟,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提起来,呼吸都因此沉重了几分。在他的记忆里, 这样脆弱得随时都会失去最后一点生命迹象的林之下,只在十几年前出现过。那个五岁的刚被林深时带回家的小孩儿, 已经健康平安的度过了十七年的人生,却因为他, 重新游走在地狱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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