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冷汗从唐措的额角滑落,他直觉靳丞的语言交涉可能并不管用。果然,流苏耳环复又看过来,说: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杀死白骑士的后裔更让我感兴趣。
    他在笑,而唐措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不过无论是唐措还是靳丞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作死和认命完全是两回事。
    唐措仍旧盯着流苏耳环,属于西奥多的眸子没有那么的黑白分明,但眼中的执着是如出一辙的。
    在那伞尖的威慑下,他握着剑柄的右手悄悄下滑,利刃割破掌心,鲜血瞬间流淌。
    这叫赌。
    在所有的带有奇幻色彩的故事里,无论东方的还是西方的,血液都是能唤起更强大力量的重要媒介之一。
    西奥多的血滴在裁决之剑上会是什么效果?
    唐措不知道,但他可以赌。
    鲜血顺着裁决之剑流淌而下的时候,流苏耳环挑了挑眉,张嘴发出一个音节,绚烂的如万花筒般五彩缤纷的魔力便在那伞尖汇聚。
    下一瞬,魔法的洪流向唐措席卷而去。
    靳丞却也在这时动了。
    手指迅速波动琴弦,原本用在弓弦上的那一招音波攻击被他强行嫁接过来,铮琴声中,锋利的蛛丝做成的琴弦割破他的指尖。
    血珠飞溅,又被声波震碎。
    强大的声波同魔法洪流撞在一块儿,似风搅动晚霞,美则美矣,骤然爆开的劲气却将所有在场的人全部震到吐血。
    轰!地面寸寸龟裂,魔法阵的暗金光芒疯狂闪烁,将大部分冲击吸收,但似乎也无法完全抵挡。
    唐措咬牙。
    将裁决之剑用力刺入身前地面,将自己牢牢定在那儿。与此同时手掌用力握住剑身,鲜血几乎将银剑染红。
    铮又一道琴声,二次冲击。
    靳丞本人却没有去救唐措,反而朝着流苏耳环冲去。快要近身时他弯腰利落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匕,寒光乍现,匕首飞出。
    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三秒时间内。
    滴答。一滴鲜血从唐措的手腕滴落在地,发出轻响。轻响在他耳边无限放大,魔法的洪流亦近在眼前,而这时裁决圣辉终于再次暴涨。
    强烈的白色圣光与璀璨的魔法洪流撞击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琴声的余音,刹那间,整个二楼都被席卷在内。
    唐措失去了视觉,很快也失去了听觉。五脏六腑好似都充斥着破裂的血管,屏蔽了他所有的感知。他只能紧紧握着自己的剑,用尽全力不被击倒。
    这个过程很漫长,但也可能仅仅只过了一瞬。
    一瞬过后,哐铛窗户的破裂声强行插入。
    伊索!冰冷的怒喝伴随着温暖降临。
    唐措勉强睁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光环套在自己身上。他不敢张嘴,怕泄了这口气就倒下了,但他的目光还能看到那个穿黑礼服的身影。
    罗杰里德。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打了起来,罗杰里德和他口中的伊索几乎旗鼓相当。而靳丞终于有机会靠近唐措,当机立断一瓶高级治疗药剂给他灌下去,拉住了他疯狂下跌的生命值。
    咳、咳唐措总算缓过一口气,打开人物面板一看熟悉的3%。
    靳丞其实也受了不小的伤,伊索的魔法攻击虽然是朝着唐措去的,可靳丞胆敢近身袭杀,便是直接闯进了风暴中心。
    走。靳丞背起唐措,二话不说立刻撤退。他可不去管罗杰里德和伊索打成什么样子,保命要紧。
    令人迅速退至一楼,而此时一楼的赏金猎人们都被两位大佬的打斗吸引了目光,暂时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可两人刚到楼下,系统就开始疯狂弹提示音。
    叮!
    叮!
    叮!
    靳丞立刻打开系统面板,发现主线任务已经从活下来变成了营救同盟成员。英勇而正直的骑士西奥多,和善良的吟游诗人兰斯洛特,一定不会对旁人见死不救。
    哦,这该死的、充满人道关怀的角色扮演副本。
    为了不被雷劈,靳丞只好又背着唐措回去。
    二楼已经倒了一片,在刚才那样强烈的冲击下,大家虽然没死但个个受伤。靳丞把唐措放下,动作迅速地给每个人灌药,
    忙完这一切,主线任务再度变更。
    当前主线任务:告诉罗杰里德事件的真相。
    What?
    真相?什么真相?
    靳丞的头顶瞬间挂满问号,而就在这时,罗杰里德回来了。他还是从破窗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破损的布娃娃,独眼扫过受伤严重的唐措,一张脸上满是寒冰。
    怎么回事?他问。
    靳丞只犹豫了三秒,叮,系统就又给他弹提示音。
    生死问答题。
    靳丞面不改色,答:是艾伯特医生。刚才那位被您称作伊索的人,化名为艾伯特医生潜伏在法兰。那条地道我就是从他那里知道的,先前没有直接说出来,是因为我并不确定艾伯特医生是个好人,他给我看了病。
    闻言,罗杰里德又问:他为什么会把地道告诉你?
    靳丞随即严肃道:他想拉我入伙。
    罗杰里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信还是不信,但他没再追问,系统也没有继续给靳丞弹提示音,靳丞便知道这关算是过了。
    至于伊索是不是艾伯特医生,靳丞没有十足的把握,说到底还是在赌。
    末了,靳丞看着他手里的布偶,忍不住问:罗杰里德阁下,那是?
    罗杰里德:魔偶。伊索本人不在这里,如果他亲自来,你们早就死了。
    靳丞没贸然询问伊索的身份,像这样厉害的大人物,或许跟监察者罗杰里德一样闻名大陆,没听过的才比较奇怪。
    很快,罗杰里德又离开了。
    凯尔特风风火火地赶回来,看到二楼的一片狼藉,整张脸都垮下来。再得知罗杰里德已经走了,更是捶胸顿足,我怎么就赶不上呢!
    据凯尔特说,白叶区果然又发现了几处魔法阵,都带有明显的玫瑰教派的风格。这些魔法阵的具体用途还在继续调查,不过好在发现得早,不管什么用途都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凯尔特说起来时满脸庆幸,唐措却不这么觉得。
    他打开系统面板,主线任务又变成了回到白叶区。
    凯尔特还在说:现在不光是一位红衣祭司,连反叛者伊索都出现了,法兰只是个小公国,真不知道他们都聚集到这里做什么?我得尽快通知总部,让他们多派人手过来才行。
    反叛者伊索。
    靳丞眼珠子一转,问:他很有名吗?我刚从月隐之国来,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凯尔特不是罗杰里德,并未多想,反而是听到月隐之国这几个字时显露出几分兴趣,说:我在法兰这么多年也很少见到月隐之国的人,那儿真的很远啊,没听过伊索的大名也正常。他原先是一国的王子,身份尊贵,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投靠了玫瑰教派,成了邪恶的化身。反叛者伊索大名鼎鼎,论实力与罗杰里德阁下都不相上下,你们以后见了他可要当心啊。
    此时药剂已经发挥了作用,唐措的伤虽然还没好,但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站起来,对凯尔特说:匣子是大公派人送过来的,这件事应该立刻通知王宫。
    凯尔特一拍脑瓜子,瞧我,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给忘了。
    语毕,凯尔特立马去办。唐措和靳丞交换一个眼神,趁没有其他人过来搭话,立刻找机会离开办事处,按任务指示前往白叶区。
    中途唐措又换了身衣服,他时不时受个伤,衣服的报废率太高了,便干脆又多备了两套。
    伊索和红衣祭司是一拨人,但他们的行动方针不一样,恐怕关系也并不密切。唐措一边走,一边说。
    怎么说?靳丞道。
    假设伊索就是艾伯特医生,那他潜伏在城中心那么久,以他的实力,直接闯进王宫动手也未尝不可。而那批刺客花费那么大精力,还是没能成功,而且当时艾伯特医生并不在家。
    伊索和红衣祭司的实力哪个更强?
    伊索。
    唐措靠直觉下的判断,但他很笃定。那个红衣祭司一手玫瑰炸弹看着很厉害,也确实有办法从罗杰里德手中逃走,可伊索给人的感觉更恐怖。仅凭一个魔偶就能做到绝对的实力碾压,强得让人不知该如何反抗。
    靳丞道:伊索看着确实像游离于玫瑰教派之外,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事风格都跟先前那拨人不一样。或许是他们出现了分歧?伊索有伊索的打算,但红衣祭司趁他不在时,率先实施了自己的计划。伊索可能不会为他出头,但他一定会恼怒于地道的泄露,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事。
    唐措:问题是,彼得牧师是哪一派?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彼得跟红衣祭司应该是一伙的,但世事无绝对。
    白叶区。
    卫队在四处巡逻,但如今大公已经不在这里,亲卫队随他回去了,能分到这里的人手便也不多。离开办事处时,唐措看到凯尔特以青藤同盟的名义紧急发布了一条悬赏任务让青藤同盟的普通成员们,在公国各处,包括但不局限于白叶区,搜索玫瑰教派魔法阵的痕迹,凡找到者,都可以得到一个金币的奖励。
    这让唐措对青藤同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它不但人多势众,还很有钱。
    两人进入白叶区,主线任务却没有更新,便决定先去看看兰斯洛特和巴兹的住处。从巴兹的话里得知,他们应该住在一个叫东街的地方。
    靳丞说:我们跟带有东字的街道总是格外有缘。
    东街很好找,出租房最多的地方就是,所有屋子都挤挤挨挨地靠在一块儿,像混搭的黑色积木,好在还算干净。
    以巴兹的热心肠程度,靳丞确定这里的人应该大多都认识他,于是找路边不怎么重要的老太太NPC套了话,成功得到巴兹的具体住址。
    东街128号。
    128号是个群租公寓,十几户人家住在这里,采光不是很好,过道也只有一米宽。靳丞手里的钥匙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门,那是个面积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的屋子,唯一的窗户上挂着一串蓝色小风铃,旁边甚至还有个简易厨房。
    一个炉子、一个锅,还有块挂在墙上的菜板。煤和各种杂物则整齐地堆在角落里,一点都不显脏乱。
    房间里只有一张简易单人床,靳丞又在床下找到了可以拖出来的地铺。被子是用碎布拼接的,但都是棉料,摸上去还算柔软。
    除此之外房里没有多余的家具,衣物都堆放在一个大藤条箱里。箱子被当成了桌子,上面用破了洞的陶壶当作花瓶,插着几朵新鲜的野花,花香稍稍冲淡了房里缭绕不散的药味。
    靳丞拨弄着野花,说:巴兹确实是个很好的朋友。
    唐措深以为然,不过他还以为会在这里触发什么支线剧情,转了一圈,却毫无收获。靳丞时而望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见他看得差不多了,摸摸肚子,说:出去吃,还是在这儿开火?
    唐措回头。
    你不饿吗?
    。
    你刚刚仿佛回了我一个句号。
    你看出来了?
    靳丞摊手,他觉得唐措的表情简直过分好读,看不懂的人可能都是傻。
    唐措继续面无表情,他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思老是能被靳丞看穿。长此以往,他都不好在心里偷偷骂人了。
    最终,两人决定出去吃,免得把巴兹辛辛苦苦收拾的房子弄乱,临走前还难得良心发现地把地铺归位。
    走吧。靳丞拍拍手站起来。
    唐措却还蹲在地上,伸手摸着地板暗色的纹路,微微蹙眉。
    靳丞疑惑,怎么了?
    唐措没立刻答话,只是动作迅速地又查看起其他地方的地板,最终用指甲在一条地板缝里刮过,再放到鼻下
    血的味道。
    第48章 风吟之歌(七)
    地板上的血迹已经完全被擦干净了,唯有渗进地板缝里的还有些许残留。而这出租屋的地板不知被多少人踩过,颜色暗沉、年久失修,又很顺利地掩盖了血的颜色。
    靳丞用匕首从地板缝里刮了点木屑下来,仔细看过,说:血迹存在的时间应该很久了,至少不是近期。
    唐措则继续在房里搜索,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你看这血迹的分布,像不像一个魔法阵?
    这说法引起了靳丞的兴趣。
    他干脆舀了盆水过来,以水代笔,将所有的血迹串联。等到串联完毕,他摸着下巴仔细端详着这幅图,说:这确实有点像魔法阵,而且你知道像哪个吗?
    唐措会意,未完成的画?
    啪。靳丞打了个响指,就是它。虽然有些血迹补不全了,但照这个总体分布来看,这个图跟画里的魔法阵很像。
    可这又指向什么呢?
    虽说这血迹已经存在一段时间了,或许是上一任租客留下的,可这么明显的线索,如果不是指向巴兹,有点说不过去。
    可巴兹这么一个善良热心又开朗的人,怎么会跟玫瑰教派的魔法阵扯上关系?
    靳丞和唐措随即给出租屋来了个更加详细的二次大搜查,最终在床板的夹缝里找到了一张信纸。准确来说,那被叫做遗书。
    【今天终于是晴朗的一天,风推开了窗子,风铃又响了。叮当叮当的,真好听。
    寒冷总会过去的吧。
    等这个冬天过去,大街上就又会响起好听的音乐。贝贝屋的果酱馅饼也会有新的口味,因为约克郡的果子又要成熟了。
    我如此盼望着。
    一切都会变好。
    而我死去的消息,希望只有风知道。】
    这是一封不算遗书的遗书,没有交待后事,也没有落款,但唐措和靳丞一致觉得它的主人就是巴兹。
    推开窗望出去,黑色的杂乱房屋仿佛时刻都有倒塌的风险,而住在里面的人就像一根根杂草。哪一根杂草会真诚地期待音乐降临,并挂念着贝贝屋的果酱馅饼呢?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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