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打量姚潋半晌道:这少年看起来也有十六了。
    沈玉蓝道:教主不知,我与弟弟被生活说迫,经常劳作,所以长得不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
    男子听沈玉蓝如此说,只得把水递给了沈玉蓝,沈玉蓝不等姚潋作答便一口气喝了下去。
    姚潋瞧沈玉蓝擦了擦嘴角边的水渍,见他无时无刻心甘情愿保护自己,心里缓缓地是有种炽热的感动,可那感动渐渐被森寒的沉郁所替代。
    在沈玉蓝心里自己是双翼未得丰满的君子如玉形象,可若是有一日当他知晓自己早已双手沾染鲜血,并没有他想象的这般纯净呢?沈玉蓝还如现在,这样护着自己,恐怕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与冷眼相对。
    姚潋垂眸将汹涌的情绪按下,转而再次抬眸时,眼里已经恢复了平常,只是悄然流露出一丝可怖的刻阴。
    沈玉蓝喝完把碗还给男子时,无意间与男子的手触碰在一起,那男子看着沈玉蓝和姚潋的眼神更是明亮。
    等众人喝下了圣水后,男子又向众人宣布道:本教主将要神功大成,那天煞孤星命期已经被本教主耗尽,只需再等一周便是他的死期,还夏江一个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  天地之始,万物之母。以观其妙,以观其徼。同出而异名,众妙之门。出自《道德经》
    ☆、沉江
    此话一出便迎得教众高喝欢呼, 这几年夏江多涝多难,月值年灾,百姓们苦难的日子没有盼头, 便一心寄予在这圣源教教主身上, 希望能凭他一己之力给夏江重新带来幸福。
    男子故弄玄虚道:前几日本教主与河神已通灵过, 此次还需献祭四人,之前献祭都是至纯至阴的女子, 现如今还需献祭两名至纯至阳的男子, 才是阴阳调和, 天灵气至。
    随后教主便转过脸来, 面对着沈玉蓝和姚潋二人, 沈玉蓝此刻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男子声色轻柔道:此次献祭便为这两名男子吧。
    此话一出,便引起台下轩然大波, 便有人异议道:教主,此二人才新入教,恐怕不妥吧。
    这两个小鬼怎能担此重任,我等忠心耿耿愿意为圣源教献祭。
    我愿意!我也愿意!
    沈玉蓝自然知晓这献祭无非是送命的意思, 而且这台下百姓似乎自愿献祭的人还不占少数,也不知这教主给百姓们如何说教的,竟然哄得他们纷纷舍弃性命。
    而他更不懂的是这教主为何偏偏挑中了他与姚潋。
    男子手一挥,台下立刻安静了下来, 肃穆道:安静,此事无须异议。
    沈玉蓝见势不妙,鞠了一躬推脱道:额咳, 教主大人,此等要事非同儿戏,我与弟弟才是新入教中,还是由辈分更高的人来担当才最合适吧。
    启料那教主勾着薄唇笑道:小兄弟既然是诚心投教,就应该做好了为河神冰夷献身的准备,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难不成根本是不拿我们圣源教当会事?
    而后便有一排白衣人围住了沈玉蓝和姚潋,各自手上拿着刀剑,严陈以待。
    沈玉瞧着这些白衣人,心想自己若是强行突破倒是可行,可就无法顾及姚潋的安危了。
    思虑在电光石火间,沈玉蓝便考虑清楚了,一切皆以姚潋的安全为第一。
    就算自己与姚潋被当做献祭的祭品,可这群人也得花时间安排准备,说不定还是个潜入圣源教内部查探的好机会。
    男子的目光饶有兴趣注视着沈玉蓝,沈玉蓝赶紧装作识趣:岂敢,只是事出突然我兄弟二人无德无才,何以被教主看上。
    此话一出,便惹的台下众怒道:小崽子勿要多舌了,分明是贪生怕死!
    教主,此人分明是自私,不愿为教中出一份力,我等愿意为教主分忧,当这献身的第一人啊。
    教主蹙了蹙眉,再次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居高临下的对着沈玉蓝道:现在想清楚没?
    沈玉蓝拱手道:能为教主分忧乃是无上荣光,我与我兄弟二人已经想清楚了,原意来当河神冰夷的祭品。
    教主见他终于识得大体,便示意让身后的那群白衣人退了下去,转而对教众宣布此次入教大会结束。
    场地上的百姓们人去渐散,沈玉蓝悄声对姚潋道:殿下是臣的错处,害得殿下卷下处于不安中。
    姚潋已经给自己的几名暗卫打好手势,让他们在暗中跟着,面上是不在意摇摇头道:太傅何来错处,不过是我自愿来此的,不怪太傅,要怪也只能怪变化莫测,不知这圣源教教主为何要选上我们。
    沈玉蓝正要出声作答,后又被一白衣人指着道:你们两个,叽叽歪歪的说什么呢?能被教主看上是你们的福气,一会儿便乖乖的跟着我们回到圣源教中,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沈玉蓝为忽悠此人,只得道:我们兄弟二人对圣源教忠心耿耿,绝无反心。见那白衣人走后又对姚潋低声道:若是此次能打入圣源教教中,不动刀枪,解救那些还未被献祭的少女,倒也不失为一个对策。
    姚潋惊讶道:太傅心里已经有对策了?
    沈玉蓝眨眨眼,狡黠道:称不上对策,不过是口舌之利,外加缓兵之计罢了。
    因为沈玉蓝和姚潋是祭品,说是要被献给河神,实也难逃一死,一路上白衣人虽不肯对他们放松警惕,但似乎也无心对他们隐瞒从青石山到,隐蔽圣源教的路线。
    沈玉蓝看似是低着头乖乖跟着走,暗自却将路线记住。
    圣源教在离青石山十几里远的一座不知名山的半山腰上,这一路崎岖不说,路弯也是转了不少,导致沈玉蓝也能记得个大概的路线,怪不得他们找了这么久也寻不到这教的具体方位。
    待二人跟着白衣人兜兜转转,终是来到了圣源教,只瞧一座高大牌匾上显赫镌刻着圣源教三个字,苍劲有力,气势磅礴。
    沈玉蓝心想这牌匾的字倒是写的不错,可还未欣赏完便被人一掌推了进去。
    穿过宏伟殿宇,画桥雨廊,两个白衣人得了教主吩咐,特意是把沈玉蓝和姚潋带到了一处红鸾暖房中,然后看着二人的神情几分嫉妒也鄙夷道:教主说了,让你们先洗干净了。
    沈玉蓝却不看懂这白衣人的复杂神情,从乡野村夫沦为祭品也是要遭人嫌弃的了?
    另外一人嘀咕着道:真不懂教主是怎么看上这两个脏小子的。
    沈玉蓝是越听越糊涂,只能作好言道:请问二位兄弟,此为教主何意?我们兄弟二人不是作河神祭品吗,为何又要清洁又给新衣穿?
    一人阴阳怪气地道:呵,我便发发善心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把教主伺候好了,教主说不定便留下你们二人性命了,不把你们给沉江了。
    沈玉蓝一顺嘴刚想问问这伺候为何意,他一顿瞧着四周绮罗绣帐,炉烧热炭,异香扑鼻,再看被二人手上薄如烟雾的纱羽,沈玉蓝的脸色一僵,便有些挂不住了。
    那人见沈玉蓝愣怔在原地,看来是懂了其中的意思,各自花枝招展的给了他们一个轻蔑的眼神,将衣物甩在红漆鸟兽桌案上,摇着.臀.关上了门。
    姚潋从一进这屋子的蛛丝马迹中,便知晓那教主怀的是什么心思了,他走到桌案前把那轻薄的衣服拈起来,嗤笑道:呵,这教主还真是有意思,不但男女不忌,还玩这种调子。
    沈玉蓝是被那教主的无耻给气的脸上通红,一把夺过了姚潋手里的衣物,刚想说道一番礼义廉耻之类,可转念一想姚潋已经不小了,自然是尝过男女之情,怎会不懂这些。
    ☆、楼阁
    沈玉蓝瞧着熏香温柔, 为氛围抹上些许旖旎,这种情况下若是提了,恐怕会使得姚潋尴尬。
    姚潋倒是一脸适坦, 却见沈玉蓝脸上赤红,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心里蓦地起了玩弄的意思,走到热水蒸腾的浴桶前, 用手撩了撩水面上的香木屑和紫李花, 而伸手将自己的衣带解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亵衣, 神色有些微妙道:太傅先请, 还是我先?
    沈玉蓝听他竟是起了心思逗弄, 更气的俊脸渐渐渗出鲜艳粉红,犹如绯红玛瑙, 声音正亮:殿下还有空玩乐,该是想想如何从这圣源教中逃出才是。
    姚潋听他语气郑重,微微收敛了下逗弄的心思道:太傅以为如何?
    沈玉蓝方才揣摩这圣源教教主在青石山后讲的一席话,经过深思熟虑道:圣源教若是要向河神献祭女子, 说不定这教中还有要被献祭的女子。
    姚潋却道:太傅不必为她们操这个心,方才也不是没见教众的癫狂行径,自愿献祭的人并不在少数。
    沈玉蓝反驳道:还记得谢争鸣在晚宴上所说吗,在布粥途中有一妇人, 说是得了失语症,在寻找她的女儿,说不定便在教中。
    姚潋敛下眉目, 他此次目的只在刺杀教主身上,那些女子自然不在自己的解救范围内,可沈玉蓝提出来也只能顺着其意道:太傅观察如细,成璧竟是忘了这么一茬事,可现如今我们身在教中,自身难保,何能救出这些女子呢?
    沈玉蓝听完,便蹙起眉头在房中笃步琢磨思考。
    姚潋见状解开衣裳道:还是先作洗浴准备吧,太傅。
    沈玉蓝抬眸见少年皎白的身材跨入浴桶中,肌肤光泽紧致,瞧着精瘦,可却隐隐有健硕的轮廓,仿佛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幼豹。
    沈玉蓝心中隐约有了个对策,可转身瞧了瞧桌案上那透如蝉翼的纱衣,比那群山贼用剑指着脑袋,去和谢争鸣演一出活.宫,来的更加羞愤难堪。
    无非是穿上一层犹如纸般的衣裳而已,可却仿佛被人扒光了一样更加难堪。
    也许是在姚潋面前,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才会觉得这么觉得如此羞耻。
    姚潋趴在木桶边缘,瞧着自己的太傅脸上是青白交错,一会儿是强装镇定一会儿是羞愤难堪,双颊泛着红,白皙肤色犹如胭脂般,秀兰若玉。
    他目光移向那堆衣服,突然期待沈玉蓝穿上的模样,太傅肌骨均匀,笼着一袭薄罗纱衣,定是衬得腰肢盈盈,袅袅颤颤 。
    姚潋哑着嗓子,压抑着一团野火作祟对着沈玉蓝道:水快冷了,幸而这木桶地方大,太傅不若一起洗吧。
    沈玉蓝差不多做好了穿上这衣裳,在自己学生面前丢人现眼的准备,脸上也恢复了平常颜色,摇摇头道:多谢殿下,不用了,一会儿臣擦擦脸便可。
    姚潋见他是不愿下水便起了坏心眼,趁着沈玉蓝沉思蓦地时,一把拽着沈玉蓝的胳膊,让他半个身子都入了木桶中,桃花眼潋滟如泽,笑道:太傅这下可愿意了。
    沈玉蓝被人出其不意的拉入水中,心中自然是有火气,却想姚潋在朝中孤立无援,受得都是皇家冷情,难得露出少年心性,虽然这份顽皮来的不是时候,沈玉蓝仍是多了几分纵容。
    他道:成璧,莫闹了。
    姚潋瞧着沈玉蓝眉间是有股怒气的,却转而化作了无奈放纵,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滑落,他心中一动,差点将人狠狠的带入水里,狠厉的按住沈玉蓝的唇。
    此时门外却敲响,把姚潋的神思拉了回来,原来是先前给他们带路的白衣人,颇有几分不耐烦道:你们两个洗完没,别磨磨蹭蹭的,教主大人等着呢。
    姚潋眸中有一丝暴戾,而后便乖乖坐回了木桶中,安安静静的洗了起来,沈玉蓝也换上衣裳。
    等两人将自己乔装泥巴洗净,穿上那所谓的轻纱,准备整齐后。
    那两个白衣人便推开门瞧见沈玉蓝和姚潋换上装束,简直是大吃一惊,差点就要问出方才那两个脏小子去哪儿了。
    他们披上狐毛斗篷,跟着白衣人来到一处雕栏玉砌的华美楼阁中。
    推开房门,便见内堂富丽雅致,梁上垂下的云鸟紫萝绡帐,为坐在榻上的男人勾勒了一个身形,白衣人对着隔着幔帐的男人,毕恭毕敬跪下来道:教主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男人挥了挥手道:你们且退下吧。
    白衣人便弓着身子缓缓退去,将门带上。
    男人站起身来掀开帷帐,而看着沈玉蓝和姚潋的眼神颇为下.流,道:果然本教主眼光不错,两个都是美人。
    沈玉蓝被这称赞夸的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男人走到沈玉蓝前满意欣赏许久,伸出手用指腹一路从他的脖子处点到了道:瓷白如玉,真是比女人肌肤还要润嫩三分,况且本教主很好奇。
    男子往他脖间轻嗅,语气略有奇怪却更多的是轻佻:你说你们是一介乡野村夫,可为何肌肤如此细白,还带着一丝墨香。
    姚潋瞧这男子碰了沈玉蓝,眼中怒火几乎是喷涌而出,冷冷道:还用问吗?我们二人自然不是农夫,而是来取你狗命的。
    电光石火间,姚潋便抽出藏在靴间的匕首,直指男子喉咙间。
    沈玉蓝眼疾手快的拦下他道:成璧不可!
    那男子被人用利器相逼,一时吓得两股战战,丝毫没有之前仙骨气质,恍而要大叫起来,幸好沈玉蓝转身点了他的哑穴才免于难。
    姚潋忍着不把男人碰过沈玉蓝的那只手剁下,想着此人便是杀害自己双亲的凶手,一股怒气忍不住宣泄而出,吼道:太傅为何拦我。
    沈玉蓝作了个禁声的手势,严肃解释道:不可打草惊蛇,我怀疑此人根本不是圣源教教主。
    不是?姚潋疑惑道,太傅何曾这般想,那些教众分明是拥呼此人教主,难不成是我耳朵听错了。
    沈玉蓝便将自己的考虑道出:成璧且听我一言,那些人可能是一开始便拥护错了人,五年前圣源教教主便针对于太子一位,可眼前男子分明才弱冠之年,若是五年前那便才十六七岁,单看年龄不像是此人所为。
    姚潋哼了一声,不可认同道:太傅也是说了单看年龄,十六七岁便城府如此重,也不是不可能的。
    ☆、烛台
    沈玉蓝见一时说服不了姚潋, 便对着男子道:一会儿我便解开你的穴道,若是胆敢叫出一声,我便在你身上划上一刀。
    男子被吓破胆了, 脸色惨白的连连点头。
    沈玉蓝便解开了他的穴道, 开口问道:五年前, 旧太子刺杀身亡一案中,你是否有牵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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