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林厌在的话,估计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要你何用?
    可是现在分明没人骂他,他却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一直以来技侦的破案主力都是林厌,能文能武,能打能杀,他们仰望着她的光芒,直觉得刺眼,却从未想过要追上她的脚步。
    段城理所当然地觉得,破案嘛,文有林姐,武有宋队,轮不到自己出马的那一天。
    他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度过自己的实习期,然后按部就班地考公务员,去办公室当一个小文员拿铁饭碗好了。
    谁知道也会有直面现场的那一天,原来真的站在这里,站在林姐的位置上,面对队友的期盼,穷凶极恶的歹徒,生死未卜的同事,承受的心理压力会那么大。
    谁也没有催促他,大家似乎压根都没对他报有期待,张金海起身又去找别的线索了,方辛、郑成睿也都各自忙碌开来。
    段城咬着牙,看着面前的这滩血泊,他似乎想要把手放上去,却又猛地缩了回来,第一次主动从勘查箱里取出了手套戴上了。
    段方辛走远了,想叫他跟上来,回头一看却见他正趴在地上,研究着那滩血迹。
    段城用牙齿咬着手电筒,手里拿着放大镜,绕着血泊走了一圈,绞尽脑汁回忆着书上的内容。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站了起来:边缘毛刺完整,这是一摊滴落状的血迹。
    方辛走过去:你
    段城猛地叫了起来,指着她的方向:别动!
    吓得方辛拿着手电筒往后一缩,段城已经跑了过去,趴在了她脚下:我知道了,林姐往这个方向走的,你们看,运动状态下滴落的血迹四周毛刺长短是不一样的,而长的这一端表示了运动方向!往这边走!
    张金海率先跑了过去:追!
    ***
    0202,我是01宋余杭甩了几下通讯器,传来了滋滋的声音,电磁干扰,通讯被迫中断了。
    她皱了皱眉,从束腿里拔出战术小刀,往旁边的墙上刻下了箭头,一来给队友留下记号,二来防止自己迷路。
    这里的房间大小规模都一模一样,她又踹开了一间房,凌乱堆着些医疗器械,桌子横七竖八放着。
    宋余杭拿刀在门上留记号,又拍了拍通讯器,还是没反应,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她想起了从前警校时教过的对抗电磁干扰课程。
    医院里进入CT室、X光室的时候,医生通常都会要求患者不要带通讯设备。
    一来是为了防止干扰机器正常运作,二来,手机也会因为强电磁干扰而没信号。
    她的通讯器同理,那么有没有可能,她已经走进了电磁干扰的范围,所以才会一直联系不上队友。
    宋余杭拿出了通讯器,拔出了天线,滋滋滋的声音越发明显了,她猛地转了个身,也就是在那一刹那,通讯器里的电流声尖锐地有些刺耳。
    她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出来的房间,复又毅然决然地迈了进去。
    宋余杭手里端着枪,手电筒垫在底下,光线穿过了纷乱的灰尘,把黑暗的房间切割成一块一块的。
    她又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屋内,夜视仪上没有任何热成像。
    宋余杭略松一口气,通讯器里的电流声进到这间房间之后就没停过,她拿了起来像找手机信号一般搜了起来。
    这似乎是一间废弃的医生办公室,桌上还扔着落灰的材料,垃圾桶翻倒着,发霉的纸团遍地都是。
    宋余杭一脚踩到了好几个,把通讯器移动到墙角放着的铁质柜子的时候,发出了尖锐的刺响,在寂静的氛围里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一把摁了开关,把通讯器塞进上衣兜里,开始推柜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柜子一寸寸挪动着,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宋余杭喘着粗气,满头大汗,衣服全湿了。
    她索性把头盔摘了下来,配枪、子弹带全扔在地上,背过身去,用结实的背部肌肉顶着,慢慢往前挪,终于抵到了墙根。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还没来得及开心太久,就被突如其来的红光闪瞎了眼。
    铁柜挪开之后,墙上一个类似电表箱的东西开始闪光,上面嵌了秒表盘,时间飞速往后倒退着。
    宋余杭一把就摁了上去,额上冷汗一滴滴滑落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压发式炸弹,重力改变即可触发。
    要不是她刚刚手疾眼快,把自己的重量压上去,这会早就灰飞烟灭了。
    压在墙上绷紧的手臂开始微微颤抖,秒表盘上的数字停止在了10上。
    周遭安静到什么程度呢。
    宋余杭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激烈,随时都能跳出嗓子眼。
    她咽了咽口水,手臂已经开始发酸,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实话,她是刑警,爆破的课程只是接触过,了解不深,这样精细的活儿还是得留给拆弹专家来,可是现在,她站在电磁干扰区里,与外界彻底失联。
    无论是林厌还是那个女孩儿,谁都等不起了。
    宋余杭一只手从束腿里摸出了小刀,开始拆电表箱,螺丝一颗颗卸了下来,她轻轻掀起了后盖,瞳孔顿时一缩,琳琅满目的红线白线黑线黄线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心跳如擂鼓,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
    宋余杭手脚发冷,重重喘着粗气。
    ***
    林厌的脸已经接近了水面。
    她仰起头喘息着,呼吸着为数不多的新鲜空气。
    手脚都被吊着,这个姿势维持不了多久,她的脖子就开始发酸。
    又是狠狠往下一沉,整个脑袋埋进了水里。
    她猝不及防呛了几口水,挣扎着抬起了上身,咳个不停。
    她微微一动,铁链就跟着哗啦作响,林厌左扯右扯,来回动着手腕,白皙的肌肤很快被磨得血肉模糊。
    别白费功夫了,省点力气想想遗言吧。
    还是那个声音。
    林厌呸地一口血沫就啐了出去,在半空中晃荡着:艹你妈的给老娘闭嘴。
    或者,你求求我,我一心软,看在你长的还不错的份上,兴许,能饶你一命呢。
    为了避免再次埋进水里,林厌仰着脖子,血水混合着汗珠从下颌线上滑落。
    她轻轻扯了一下唇角:听你这说话的声音,藏头露尾的架势,就不像个男人,对不起,金针菇本小姐不需要哈。
    她全身上下,只有手腕和脖子能动,林厌活动着手腕,拽上了铁链,把自己稍稍往起来拉了一点。
    论起斗嘴,她除了输给宋余杭外,还没怕过谁。
    越是到这种时候,她反倒不怕了,宋余杭说她是狼崽子,那么狼性就是闻到血腥味愈发兴奋些。
    甚至,血液的流失也加快了药物的代谢,她稍稍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
    看着底下波光粼粼的海水,林厌有信心逃出去了。
    要不,你叫刚刚打我的那个人来,你们是同伙吗?我觉得他不错,结实、有力、做起来一定很爽。
    那声音停滞了片刻,林厌虽然看不见他在哪,四周一片漆黑,但能听见他喘气的声音。
    似乎是被激怒了呢。
    林厌舔了舔唇,决定再添一把火:我说,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太监吧,对付我一个单枪匹马的女人,也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又是让孩子刺伤我,又是水牢的,也太没自信了吧?
    不如,你放我下来,我让你一只手,够不够?不够的话
    她话音未落,铁链猛地往下一松,林厌脑袋朝下整个人掉进了水缸里,她还未来得及深呼吸,大量盐水涌进了胸腔。
    她剧烈挣扎、咳嗽着,从鼻间、口腔里冒出的气泡咕嘟咕嘟浮上了水面。
    林厌扯着铁链,却是纹丝不动,她努力屏住了呼吸,想要浮上去,抬眼从幽暗的水底看上去,那一丝光线逐渐暗了下来。
    一块钢板缓缓盖了上来。
    可惜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想让你活到交赎金的那一刻了。
    ***
    宋余杭手里的排爆钳轻轻咬住了红线,她长出了一口气,来回做着深呼吸也缓解不了她的紧张和焦虑。
    手心里全是汗,滑腻地几乎快捏不住排爆钳。
    她咬了咬牙,收回手,又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接着挑起了白线,在安静的氛围里呼吸犹如扯风箱般沉重。
    到底该剪哪个?剪哪个?剪哪个!她喃喃自语,喘息不定,满头大汗,衣服就没干过,更要命的是,压在炸弹上的手已经逐渐麻木没知觉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用没用力气,或者是用力过猛。
    这很危险,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
    林厌呐,林厌。
    她微微阖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给我勇气吧。
    我在这里牺牲,火光必将照彻天地,我的队友们也会循着我留下的记号来到这里。
    你会没事的。
    而我,将会化成这天地间最微不足道的一颗渺小星辰,守护着你。
    她又想起了不久前的五里镇上,她问林厌:如果有一天,我也
    林厌摇头,用手堵住了她的唇。
    其实那个瞬间,她应该勇敢一点扑上去吻住她的。
    这样,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就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宋余杭这么想着,排爆钳已经咬松了白线的胶皮。她喘着粗气,微红了眼眶,正要使力剪下去的时候,突然从拨开的白线后面看见了另一个表盘。
    没亮光,没计时。
    宋余杭松了排爆钳,用牙齿咬着手电筒去照,一个小型的密码盘。
    她稍稍松了口气,喜上眉梢。
    林厌,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只不过,密码又是什么呢?
    宋余杭不敢乱输,害怕输错了又是一场灰飞烟灭。
    她想了想,迅速在脑海里梳理着整个案件的线索。
    抛开林厌被绑架的这个事实,很有可能是凶手为了扰乱警方的视线拖延时间。
    而林厌为什么会找他呢?
    因为和初南案脱不了干系。
    他是白鲸案的犯罪嫌疑人,会不会也有可能在多年前杀了初南,毕竟符合凶手年龄段侧写。
    既然这样的话,他的目的就一清二楚了,自始至终都是想救那个被卫丽红抛弃的孩子。
    矿难发生在二十年前,那个孩子刚刚出生的一个月后。
    矿难发生的时间是
    在五里镇看过的县志上的白纸黑字又一一浮现在了眼前。
    1998年,12月5日。
    宋余杭呢喃着,又往前推了一个月,咬了咬牙,果断按下了一串数字。
    ***
    有人说,人生是一条河流,不断前行,不断忘记。
    那些逝去的人或记忆终有一天会彻底消失在岁月洪流里。
    而人在死前,往往会想起这些。
    黑暗来临之前,林厌脑海里模模糊糊想起了很多片段,有她三岁之前跟着妈妈在大街小巷流浪,捡别人扔在地上的肉包子吃。
    亦有来到林家之后的第一个夜晚,瓢泼大雨里被林诚锁在门外。
    被打,被骂,被嫌弃都是常事。
    就这么一恍过了许多年,终于有人伸出手把她从泥潭里拽了出来。
    林厌,疼不疼?要坚强,别哭呀。
    黑暗里,那双眸子蓦地睁了开来。
    看见的却是另一个人,向她伸出了双手。
    林厌,看看我,再想一想,你别死
    林厌,你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了。
    林厌,我想清楚了,你呢?
    林厌,等案子结了,我陪你喝酒。
    林厌的唇齿间冒出了气泡,她奋力挣扎起来,抓住水下气压达到了极限的黄金三秒,用手腕上拇指粗的铁链狠狠撞向了水缸。
    整个人都砸了上去,一下又一下,砰砰砰的声音回荡在仓库里。
    男人笑不出来了,疯了吗?她。
    林厌确实是疯了,她有很多次求死,求生的念头却从未如此强烈过。
    她用铁链砸,用肩膀撞,用头磕,用脚踹,无所不用其极。
    终于,透明的玻璃上裂了一丝小缝隙,林厌抄起铁链缠在了自己手腕上,狠狠撞了过去。
    哗啦
    在强大的压强以及她的暴力冲击之下,玻璃应声而碎。
    林厌下意识护头,被水流和破碎的玻璃碴子狠狠甩了出去。
    她滚了滚,摔在地上,遍体鳞伤。
    林厌仰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从未如此畅快过,胸腔上下起伏着。
    她偏头看向了黑暗里,那眼神又黑又亮,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是嗜血后的疯狂,以及满满的自信。
    她咬着牙,踩着玻璃碴子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仍然栓着铁链,可是活动起来已经比刚刚好多了。
    她甚至一把从自己肩膀上拔下了刀子,血花四溅,沿着黑色紧身衣滴滴答答往下淌。
    她严重怀疑此人智障,还给她留下了武器。
    林厌舔了舔刀口上的血,眼神魅惑又滚烫,微扬起了下巴。
    来,藏在黑暗里的懦夫。
    仿佛能听见门外的动静,男人藏在黑暗里,看她一眼,毫不恋战,也不知道按了什么开关,一扇门出现在了墙壁上。
    他转身就跑,林厌抬脚就要冲出去,又被铁链绊了一跤,狠狠摔在了地上,她愤怒地嘶吼,一刀就砍在了铁链上,火花四溅。
    艹!他妈的!给我断!林厌一次又一次抬手,刀很快卷了刃,铁链上被划出了数道白痕。
    她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左手,眼中闪过一抹狠辣,高高举起了匕首。
    不要!女人尖利略带哽咽的声音叫了起来。
    宋余杭抬手就是两枪,一枪击飞了她手中的匕首,另一枪打在了铁链上。
    火光四溅,林厌倒在了地上。
    宋余杭冲过去,紧紧把人抱在了怀里:林厌,林厌,林厌呐
    她抚摸着她的侧脸,想替她把汗湿的发拨开来。短短一天而已,她已经没有人样了,满脸血污,眉梢眼角都是青紫的。
    脸上被玻璃划出了细小的口子,潺潺渗出血来。
    而唇角的血迹更是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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