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滚了几滚,撞翻了药品柜,墙面上瞬间留下了斑斑血迹。
    林厌缩在床角,看见一只手从地上捡起了枪,顿时瞳孔一缩,大吼一声:走啊!一把把人推了出去。
    几个人摔在了门外,张金海喘着粗气小心翼翼护着孩子避免她磕到头。
    段城一个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又被方辛瞬间拉了下来:卧倒!!!
    砰砰砰!子弹瞬间穿过了钢门留下了一个个小洞,在黑暗里投下了数缕光线。
    几个人抱着头趴在地上缩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完全不敢想象里面是什么光景。
    段城红了眼眶:林姐,宋队
    张金海率先回过神来,把孩子背上身,一边拽起一个:走啊,快走!出去叫支援!
    连宋余杭都只能堪堪和那个黑衣人打成平手,再加他们几个也只是添乱,更何况在狭窄拥挤的室内,枪就是他妈一废铁。
    就这几个人的射击水平别误伤了自己人就是好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是他带他们出来的,那就有必要把他们活着都带回去。
    张金海咬牙,背着一个孩子,还拖着几个惊慌失措第一次面对实弹的年轻人往前跑。
    郑成睿眼镜都打歪了,抹了一把脸上不知道何时流出来的泪,总算从那种腿软脚软浑身无力惊吓过度的状态里解脱出来了。
    他飞快点着自己右手臂上的微型电脑,抹了一把上面的灰尘,屏已经碎了,不过勉强能用。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拖着肥胖的小短腿跑到了前面:这边,走这边,我来带路。
    尘埃硝烟过后,林厌从倒地的病床架子底下爬了出来。屋里一片狼藉,墙壁天花板上都是弹痕,离心机被打碎了,猩红的血浆淌了一地,屋里一片黑暗,天花板上的吊灯就砸在了她眼前。
    林厌的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摸着满地碎玻璃碴子往过去爬。
    她在找宋余杭:宋余杭,宋余杭向来轻佻的人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慌张,以至于嗓音微微颤抖起来。
    门口传来女人微弱的咳嗽声,宋余杭从黑衣人身上滑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痰盂,瓶口沾着血。
    危急时刻,眼看着那枪口对准了林厌,宋余杭想也未想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头晕目眩,顾不上身体疼痛,本能让她从背后以一个虎扑之姿把黑衣人摁倒在了地上,抓着他的手腕硬生生掰偏了枪口,子弹射出去的方向。
    黑衣人挣扎,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疯了一般随手抄起滚落在旁边的痰盂就朝着他的太阳穴招呼,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他口鼻里都渗出了鲜血,渐渐没了动静。
    宋余杭这才撒了手,两个人伤的都不轻。
    黑衣人头朝下磕在了地上,脑袋边上一滩血泊。
    而她仰面躺着,喘着粗气,体力已经到极限了,浑身上下软得跟棉花糖一样,连动动手指都觉得艰难,听见林厌的呼唤想说话,开口就咳出了血沫。
    林厌爬过去,捧起她的脸,用手蹭着她脸上的血迹却怎么也蹭不干净。
    那嗓音一下子就哽咽了:宋余杭,宋余杭
    她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过,浑身都是血,黑色作训服已经湿透了,鼻青脸肿,一只眼睛被打到充血肿胀,右手则使不上力气,软塌塌地垂在了地面上。屋里暗,林厌看不清她伤哪了,只是一股脑把人往起来拖,宋余杭沉,更何况现在她也受了伤,抱不动她。
    林厌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你伤哪了?伤哪了?走走我们去医院林厌吸着鼻子,自己也摇摇欲坠,却还是咬着把人往起来扶,两个人踉踉跄跄勉强走了几步,又双双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林厌没让她做人肉垫子。
    宋余杭趴在她肩膀上,一边咳嗽一边笑。
    难得见你为我哭一次
    不过她勉强抬起还能动的左手,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水。
    还是别哭,你一哭,我心疼。
    她说着,难受地皱紧了眉头,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大口淤血,脸色惨白。
    林厌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突然觉得手感不对,硬硬的。
    她又摸了摸,咬牙切齿。
    宋余杭借伤赖在她怀里,是真的虚弱,但那双眸子却熠熠发光,攥着她的手放上了心口。
    要不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林厌抬手就是一巴掌:妈的穿了防弹衣还装死,又想占老娘便宜,滚!
    宋余杭阖上眼,唇角挂着笑意,等待着掌风来袭,她的手却迟迟没落下来。
    反倒是自己被人拽着领口提了上去,林厌直起身,温热的唇落上了额头,蜻蜓点水般得稍纵即逝,可是宋余杭却觉得,这个瞬间就是永恒。
    林厌抱住了她的脑袋,嗓音有些哽咽:你你没事
    宋余杭埋在她怀里,被温香软玉包围着,快透不过气来了。
    她直觉得自己没被打死,可能会因为心跳加快,血压飙升脑溢血而死。
    彼此的身上都是火药硝石和血腥味,她却从未觉得如此满足过,仿佛那些疼痛都离她远去了。
    林厌。
    嗯?
    好软。
    林厌额角青筋暴跳,甩开她,扭头就走。
    诶等等我啊,嘶宋余杭一瘸一拐去追,身上虽然没被子弹打中,但防弹衣的钢板都弯了,受的全是内伤,更何况一只胳膊抬都抬不起来,腿上一个血洞潺潺往外渗着血,刚被流弹击中的。
    她这才觉得疼,刚刚又是打又是抱的,她的肾上腺素飙升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这下整个人放松下来,后遗症就来了,还没站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林厌回身一把扶稳了她。
    迎上她担忧的眼神,宋余杭勉强笑了笑:没事看看他还活着吗?
    林厌扶着她靠墙站稳,俯身下去拿走了黑衣人手里的枪,挑开了他的口罩。
    一张几乎是有些惨不忍睹的脸出现在了面前,如果她没算错,李洋今年也才刚刚四十出头,但那张脸上因为纵横遍布的伤疤而显得分外苍老可怖些。
    除了眼睛额头外,没有一块好地方,皮肤也因为疤痕的原因皱皱巴巴挤在了一起,鼻梁塌陷下去,嘴巴往外突,不仅丑还吓人。
    林厌看着就觉得恶心,下意识就是一枪托砸在了他脸上。
    宋余杭捂着胸口去拉她:走吧,你先出去叫人,我在这看着他。
    林厌却把枪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他只是昏迷了,我要他死。
    林厌!宋余杭略略提高了声音,靠在墙上喘着粗气微微颤抖,身子一阵阵发冷,腿上的伤不停往外渗着血,她的脚下很快汇成了一摊血泊。
    听话,先出去,他做了这么多恶事,还杀了两名刑警,死刑是免不了的。
    我现在就想让他死!!!林厌通红着眼睛,扣住了扳机。
    剧烈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宋余杭再也支撑不住从墙上滑坐了下来。
    他、他必须死但是你就不想知道他的作案动机吗?即使你现在可能会恨我,会不屑一顾,觉得我说的都是废话但是她喘着粗气,却一直用温和柔软的目光看着林厌。
    分析他的作案动机和作案过程,就相当于在公安部里留下了宝贵的案例,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案子或者是这样的犯罪嫌疑人,我们也也不至于束手无策,甚至甚至可以提早发现提早预防
    初南不是第一个受伤害的女孩,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以杀止杀不是我们的目的,预防犯罪才是。
    宋余杭一边说一边咬着牙慢慢爬过去,一点点拨开了她的枪口,把人拉向了自己怀里,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地像是在扯风箱。
    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感觉视线开始模糊不清了,勉强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替她把眼角的泪渍揩干净,把那把枪拿到了自己手里,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了手铐递给她。
    听话,林厌,把我和他铐在一起,然后然后出去搬救兵
    林厌没接往后躲,宋余杭却又把人抱了回来,摁着她的脑袋安抚她的情绪,不过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感受到有滚烫泪水落进颈窝里。宋余杭笑了一下,捧起她的脸,拿拇指替她揩着眼泪,却也将满手血污抹上了她苍白的容颜。
    宋余杭略有些遗憾地撒了手:别哭我我答应你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表白呢你也还欠我咳咳她说着,后面的话没再说完,硬是掰开了她的手,把手铐塞进了她手里又攥着她的手合拢。
    快快去吧只要只要有我在他就不会不会逃
    林厌看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又看了看李洋的脸,目光挪回到她脸上的时候,颤抖着嘴唇,终于忍不住哭着骂出了声。
    宋余杭,你混蛋!
    ***
    穿过了黑暗的走廊,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行人气喘吁吁,郑成睿停下了脚步,看见了刚刚过来的牢房。
    走这边。他带头往过去跑,方辛段城纷纷跟上,张金海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几个人回头看他:张队
    他背上的孩子似乎动了一下,张金海身子微微一歪。他摸了摸脖子,是血,就在他撒手的那一瞬间,一股血柱顿时飙了出来。
    离他最近的段城被喷了一脸,和死人的血不同,活人的血还带着温度和腥气。
    他的泪毫无征兆地就涌了出来,可是身体却还未回过神来,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女孩抄起手术刀又是狠狠一刀扎进了张金海的脖子。
    张金海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方辛瞬间扑了上去,大动脉出血怎么按都按不住,年轻的女孩子哭了起来,脱掉自己的警服替他按着伤口。
    张金海咳嗽着,唇角不停往出来涌着血沫,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我女儿也也差不多大
    那小孩扔掉手术刀,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踩着积水掉头就往回跑。
    段城目呲欲裂,从喉咙里发出了咆哮:站住!别动!!!
    他一把从已经跌坐在地上的郑成睿手里夺过了配枪,对准了奔跑中的女孩子。
    可是可是
    他咬着牙,挣扎着,手在抖,不知不觉早就泪流满面了。
    她还那么小,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身高更像是个未成年,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啊!怎么能!!!
    段城从喉咙里发出了嘶吼,闭着眼睛扣下了扳机。
    第66章 落幕
    砰枪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警笛响了起来。
    一群全副武装的特警踩着积水冲了进来, 段城失魂落魄地放下了枪,那个小孩子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那一瞬间他扣下了扳机, 却终究是偏了一寸。
    段城捂着脸跪在齐膝深的积水里嚎啕大哭着:张队,对不起, 对不起, 我
    张队,张队, 坚持!坚持住!方辛的衣服已经被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血浸湿了, 还没等把人抬上担架,张金海的手臂就滑落了下来。
    郑成睿摘下眼镜, 捂着脸背过身去哽咽着。
    其他人也都保持了静默, 只有方辛还在小声啜泣着。
    一个特警走上前来替他把尚未瞑目的眼睛阖上了,然后脱下了自己的警服盖在了他身上,举起了右手。
    英雄,走好!
    回程的路是那么漫长, 来的时候即使惊心动魄, 一行人也都在打打闹闹。
    他的叮嘱仿佛还言犹在耳:防弹衣要这么穿,把这里系好不容易掉,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 就静静躺在了这里呢。
    段城方辛和郑成睿以及几个特警把人送出去,警车和救护车已经在等着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一行人抬着张金海的遗体从人群中间走过,路两旁的刑警们不约而同地举起了右手, 包括站在作训室里的冯建国和留守市局的技术人员。
    张金海的妻女拨开人群冲了过来。
    他说的没错,他的女儿和那个孩子确实差不多大,明年高考,可是他再也看不到孩子考上大学的那一天了。
    女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爸!爸!你不说明年要送我去北京上大学吗?不是说今天下午早点下班,回家给我做饭吗?!爸,爸你说话啊
    老张不是不出外勤的吗?他是怎么怎么张金海的妻子泪流满面,挨个扒着他们的胳膊质问。
    方辛背过身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告诉我啊!说话啊!!!张金海的妻子又去摇晃着段城的肩膀。
    可是她的这个问题现在没有人能回答的了她,要怎么去面对一个痛失丈夫和父亲的妻子和女儿,同时说出他是被一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给割了喉,一刀致命。
    更残忍的是,他没能手刃仇人。
    段城站在雨里哭着,这场大雨也洗刷了他作为一个男孩的青涩,眉眼开始有了男人的锋锐和沧桑。
    ***
    那女孩跑进来的一瞬间,宋余杭和林厌都动了。
    只不过林厌是察觉到了危机来临,下意识把她推了出去,而宋余杭则是感到了门后有人冲了进来,不是他们的人,反手就是一个擒拿,卡住了对方的脖子。
    等双双回过神来的时候,漆黑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李洋拿着宋余杭掉在地上的配枪,而她拿着对方的枪也顶住了小女孩的额头。
    林厌喘息着,被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看着宋余杭,勉强吐出了几个字:快走别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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