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地上的女童闻声抬头,看得出来是个小美人胚子,脂白的脸颊,身子虽瘦小,但脸颊还是长了些肉的,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睫毛颤抖着。
    厉青凝愣了一瞬,但眼里不免流露出一丝失望,她微微抬手,赏她一颗灵玉珠。
    是。芳心掏出了一枚灵玉珠,又步至鲜钰面前,将那珠子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鲜钰受宠若惊,一副呆愣愣的模样,她朝风停火斜去一眼,眼看着风停火脸色又黑了黑,这才连忙开口,多谢长公主殿下赏赐。
    这灵玉珠可是好东西,里边蕴藏了不少灵气,修士可直接将其用于修炼,即便是在停火宫里,这灵玉珠也不多见。
    厉青凝微微颔首,你叫什么名字。
    鲜钰。鲜钰怯生生开口,接着又道:风鲜钰。
    前世她恨极风家人,自愿弃了族姓,如今还不是得将这姓氏给添上。
    厉青凝微微动唇,似在念着这三个字,这名姓是有些熟悉,可今日确实才初次听到。
    下去歇着吧。风停火按捺着怒意,朱红的袖口一甩,水碧,将她带下去。
    站在柱子边的侍女低身应声,走到鲜钰边上给了她一个眼神,下颌一抬示意她赶紧跟着走。
    鲜钰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走前又悄悄望了厉青凝一眼。
    殿里忽明忽暗的烛灯下,厉青凝那玄色衣面上绣着的雀鸟暗纹隐现着,莹莹烁碧,华贵至极。
    正收回目光的时候,她忽然和厉青凝对视上了。
    坐在高座上的长公主噙着微不可见的笑,明明相貌温柔清丽,可在那一双狭长的凤眼转来时,莫名给人一种凌厉的压迫感。
    好看,好看极了。
    鲜钰狠狠将目光从厉青凝身上撕了下来,低着头怯生生地跟着水碧走了。
    出了殿门,水碧吐出点不耐的鼻音,垂眼看着刚及她半腰高的女童说:我说六姑娘,奴婢都已经嘱咐您别上主峰了,您为何还要来给宫主添堵呢。
    鲜钰扯了扯袖口,低着头一语不发。
    罢了,劳烦六姑娘您自己回去,水碧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送了。水碧摆摆手说。
    鲜钰闷闷应了一声,小步小步往来处走。
    偏院里绒儿翘首以盼,见着鲜钰安然无恙回来,这才露出了笑。
    檀夫人可有为难你?绒儿合上门,压低了声音说。
    鲜钰摇摇头,脑后系成了两个圈儿的头发也跟着晃了晃,她只字不提长公主的事,却说:未曾,倒是檀夫人身边跟着的草绿姐姐,不知怎么的
    她话音一顿,犹犹豫豫道:忽然疯疯癫癫的,接着她就被两个穿着黑衣裳的人带走了,说要把她带去妙心阁,檀夫人说的。
    啊。绒儿愣了愣,这事她还不知道。
    鲜钰手一抬,细瘦的手指搭在了绒儿的袖口上,仰着头说:可、可妙心阁不是治病的地方吗。
    是啊。绒儿点了一下头。
    草绿病了?鲜钰嘴一努,竟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绒儿连忙低声安慰,妙心阁的大夫妙手回春,定能治好草绿姑娘。
    那就好。她吸了吸鼻子说。
    妙心阁的大夫确实是妙手回春的好手,可能不能治好草绿这病,还当另说。
    殿内厉青凝早早就说乏了,风停火不好多说,只好让水碧尽快安排了住处。
    进了屋后,芳心将门一合,连忙给厉青凝沏了一壶茶。
    停火宫的茶是用灵泉养的,茶香芬芳,即便是凡骨常人,喝了这茶也有延年益寿之效。
    芳心,我前几日让你办的事,进展如何了。厉青凝托起茶盏,轻吹了一口气,茶水中浮着的青芽微微一动。
    芳心立在她身后,低声道:风停火膝下两子四女,夭折了两个,大女风愿眠年方二八,但并非弱不禁风。
    厉青凝蹙起眉,除这风愿眠外呢,可还有年纪相仿的。
    仅她一人。芳心答。
    仅她一人?厉青凝不大相信。
    千真万确。芳心低下头,如实回答。
    厉青凝神色沉沉,她放下茶盏,喃喃自语般道:怎会没有,那姑娘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本宫梦里,她应当是一身红衣,面容记不清了,罢了,明日你将那风愿眠带来。
    是。芳心颔首。
    正文 第 5 章
    5
    山里凉得快,暮色刚至,寒意便从四处袭来。
    天色已经暗了许多,在日下山头之时,乌云吞天盖地般蔓延开来,狂风更是肆虐可怖。
    暴雨终至,似倾盆般瓢泼而下。
    绒儿早早备在桌上的饭菜早就凉了,偏院的厨房又不好生火,柴房里的干柴不知是被谁打湿了,潮得很,根本没法烧起来。
    单薄的木窗被风刮得嘎吱作响,这木屋像是要被风吹垮一般。
    合上窗后,绒儿端起桌上的菜道:我去想个法子将菜热一热,六姑娘你在屋里好好待着,莫再往外跑了,外边风大雨大,可别再染了风寒。
    鲜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了张玉白的小脸在外边,她乖巧地点点头,钰儿不乱跑。
    绒儿这才把菜放进了食盒里,打了把纸伞,提上食盒就往屋外去。
    裹在被子里的女童叹了一声,若不是她有事需避开绒儿,定然不会让绒儿冒着雨到外边去。
    这山雨一时半会是下不停了,屋顶还没来得及补上,房子怕是要被淹大半了。
    果不其然,雨水从缺漏处淌了下来,滴答一声落在地面。
    听着屋外的脚步声渐远,鲜钰才把裹在身上的被子丢在了一边,赤着脚到角落里拿了个盆,放在屋子正中间接住往下滴的雨水。
    惨,实在是惨。
    前世从坐稳了停火宫宫主之位起,她便一直挥霍无度,像是要将以前缺的全都补上一样,身边再没缺过什么金银珠宝,此后再也没过上什么拮据的苦日子。
    她叹了一声,把厉青凝赐的灵玉珠拿了出来,抵到唇边轻啄了一下,这是她如今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可得好好藏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绒儿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不说热菜了,光去借柴火就得花上不少时间。
    趁着绒儿不在,鲜钰又回到了床上,她盘腿坐直了身,试图将缠在灵海上的诛心草毒素慢慢排出。
    虽然这毒素一时沾染上丁点并无大碍,可她莫名有些反感,总觉得那化在胃里的枣糕有些恶心。
    想了想,也许不是枣糕恶心,是那三公子风翡玉的做法实在是太令人不齿了,可不能错怪了枣糕。
    沾在灵海上的诛心草毒素渐渐凝集在一块,随着鲜钰呼出一口浊气,那毒素也随之离体。
    前世在暗室里灵海被灼烧溃烂,生不如死的四十九日,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这债得讨,不过如今离慰风岛开岛只有数日,况且长公主来了停火宫,就暂且让那风翡玉安安稳稳过上一段时日。
    驱散了诛心草毒素,鲜钰又裹上了被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等着绒儿回来。
    那薄门打开的一瞬,风呼啦着从外边卷了进来,险些把屋里的烛火给吹灭了。
    六姑娘,奴婢热了几个菜,趁热吃了,若是放凉了,定又会吃坏肚子。绒儿提着食盒进门,吃力地关上了木门,还搬了张椅子把门给堵上了。
    鲜钰连忙爬下床,乖乖巧巧坐在桌边,看着绒儿把饭菜逐一从食盒里拿出。
    多谢绒儿姐。她小声道。
    你可真是折煞奴婢了,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只是可惜夫人早逝,宫主又这般哎,说到底还是苦了六姑娘你。绒儿把筷子取出,放在了鲜钰的碗边。
    是鲜钰欲言又止,过了会才闷闷道:是钰儿不争气。
    绒儿笑了,什么争不争气的,六姑娘你还这般小,懂什么。
    这些饭菜都是绒儿烧的,比不得其他几位公子和姑娘吃得那么精致,但味道尚可,饱腹也足够。
    在鲜钰吃饱放下筷子后,绒儿才给自己盛了饭,吃着剩下的饭菜。她双眼微微一抬,眼眸带笑地说:六姑娘,你可知停火宫来了谁,奴婢方才去借干柴的时候,恰好听到了一些消息。
    来了谁?鲜钰装作不知。
    是东洲的长公主殿下。绒儿压低了声音,听闻那长公主果真仪态万方,姿态娉婷,翩若惊鸿,可惜灵海未开,她身边跟着的侍女倒是位修士。
    鲜钰瞪直了眼,讷讷道:长公主来停火宫做什么。
    这绒儿展颜一笑,奴婢倒是没问,这事少问些为好。
    为、为何。鲜钰懵懂无知地仰着头。
    东洲新帝刚上位不久,是该拉拢些绒儿猛地捂住了嘴,回头朝窗外看去,可外边的风雨全被合起的窗扇给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皇家之事,哪容得旁人多嘴。绒儿接着又压低了声,这事儿,六姑娘还是忘了吧。
    鲜钰似懂非懂地点头,似雀儿啄食般。
    面上懵懂非常,可她心下却明了,厉青凝不可能是为了拉拢停火宫而来的,即使是前世,长公主也未曾想过要拉拢这歪门邪教。
    高洁如厉青凝,向来不齿与这魔宫为伍,魔宫虽不轻易作恶,但吃穿用度极为奢靡,处事又十分荒谬偏激,对弱者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新帝倒是向风停火表达过善意,但风停火态度暧/昧,一直未曾参与过朝廷之事。
    究竟是什么让厉青凝改变了看法,竟踏足了魔宫,不但吃了魔宫的饭菜,还睡了魔宫的上等客房。
    鲜钰思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心道,长公主的心思着实难猜。
    次日一早,鲜钰早早就爬了起来,束好了辫子,拉整齐了衣服就往外跑。
    她小心翼翼到了主峰山腰的厨房,从外边探进个头说:方姨,檀夫人让我来端红枣血燕羹。
    厨房里正忙着方姨回头看了她一眼,片刻就好。
    方姨不疑有他,毕竟那檀夫人让六姑娘端茶倒水已是常事。
    鲜钰站在边上等着厨娘将红枣血燕羹做好,在倒入碗里后,轻车熟路地拿了个托盘,把瓷碗放于其上,小步小步地捧着走了。
    实际上檀夫人没让她来拿血燕羹,她也没打算将这血燕羹往檀夫人那端。
    鞋尖一转,竟朝着厉青凝暂住的别院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刚要到院门,抬眸就看见大门一开,一个红色的身影从里边走了出来。
    这身影很是熟悉,不就是大姐风愿眠么,就是檀夫人那捧在手心的眠儿。
    鲜钰往树后一藏,悄悄露出脑袋看着风愿眠走远了。
    她来做什么,莫不是为了讨好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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