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讲话结巴的毛病,鲜钰学得有模有样的。
    厉青凝双眼微微一弯,竟然笑了。
    芳心在院子里等着厉青凝回来,看见门开便立刻迎了上去。
    门外那白着脸的小姑娘没进来,自顾自地走远了,身子摇摇晃晃的,像是不大走得稳一样。
    合上门,芳心朝厉青凝看了过去,只见她神色淡淡的,仍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像是对什么事都置身事外一般。
    她跟在厉青凝身边多年,自然摸得清厉青凝的心思,可如今怎么也想不明白,长公主让她找一个不存在的人是为了什么。
    问的不是风停火,也不是他那几位夫人,而是一个连容貌也不清楚的姑娘。
    这举动怎么也不像是要拉拢风停火,反倒像极了来这游山玩水的。
    殿下,再过两日,慰风岛的船就要靠岸了。芳心垂眸道。
    厉青凝颔首,明日启程。
    是。芳心顿了顿,停火宫的几个孩子,殿下若是喜欢,大可带上一同登岛。
    厉青凝进了屋,坐在铜镜前将发饰摘了下来,不必。
    她往镜中看去,把发饰放进了锦盒里,撤了风愿眠那边的暗影,那人应当不是她。
    那芳心欲言又止。
    那人找不到便无须再找。厉青凝拿起玉梳,手半抬着,示意芳心为她梳发。
    是。芳心应声,双手接了梳子。
    厉青凝双眸一闭,回想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莫名觉得她似乎弄错了什么。
    夜里,风停火摆了宴席,却没有亲自请厉青凝赴宴,而是派了个婢女过去,那婢女空手而去,又空手而过,只带回去了一句话。
    长公主身边那贴身侍女说,殿下已经歇下了。婢女将话带到了风停火那儿。
    风停火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仰头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酒,这些菜肴倒了可惜,你去让几位夫人过来观舞听曲。
    别院的客房里,厉青凝果真早早就歇下了。
    与主峰一比,别院有些孤寂冷清。
    厉青凝躺在床上,忽然有些头疼,她眼一抬,只见屋里的窗仍开着,山风从窗外灌了进来。
    她喜凉怕热,特地让芳心把窗开着,可没想到山中的风一日比一日冷。
    隐隐约约,有位红衣人伏在床畔,如墨长发蜿蜒着垂至地面,正支着下颌看她。
    看不清脸,但应当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那红衣美人丝毫不守礼数,口气傲慢嚣张,长公主,你要不要搂着我,我身上暖和,不信你摸摸。
    厉青凝倏然睁开眼,只见屋内一片漆黑,床幔被风吹着微微扬起。
    是梦。
    正文 第 7 章
    7
    这已不是厉青凝头一回梦见这红衣女子。
    身姿曼妙,却狂妄又无礼,还似与自己熟识。
    可思来想去,她身边都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如果旧时见过,那也不至于忘得这么彻底。
    这么飞扬跋扈却瑰姿艳逸的女子,见之必定不能忘怀。
    醒来后,厉青凝依稀记得,梦里那红衣美人虽口气不小,说起话来懒散而缓慢,可似乎有些气短,似罹患痼疾。
    若是能看清脸就好了,她心道。
    长风萧萧,彻夜长吟,梦里无人光顾。
    次日一早,绒儿忙着把鲜钰叫醒,却见窝在被子里的六姑娘半眯着眼唔唔吱声,翻了个身又要睡。
    她连忙凑到鲜钰耳边,轻声道:小祖宗,可别睡了。
    本座割、割了你的嘴。睡意朦胧的六姑娘道。
    鲜钰说得含糊,绒儿也没听清,以为她只是嘟囔了几句,又道:长公主殿下一早便要启程,您要是不去送送,夫人们又要多说了。
    鲜钰睁开眼,迷瞪瞪地侧头看她,心说自己真是睡迷糊了,一时竟忘了自己已经重回幼时。
    她嘴一咧就笑了,声音极小地说:我不去不正合了她们的意么。
    您说什么?绒儿疑惑道。
    鲜钰摇头,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她偏不想如了那几位夫人们的意,更何况,她还是要去见厉青凝一面的。
    绒儿端来事先盛好的温水,拧干了毛巾给鲜钰擦脸,正想把挂在屏风上的衣衫拿来时,却见鲜钰已经下了床。
    鲜钰踮脚把外衫从屏风上扯了下来,飞快地穿好了。
    刚起来又没吃东西,腹中空虚,连带着脚步也虚浮不稳,稍微动一动都头晕目眩的。
    六姑娘,奴婢热了些粥。绒儿道。
    鲜钰摇头,一会回来再吃。
    没等绒儿拦她,她径自跑了出去。
    绒儿在后边叹了一声,揉着额角甚是头疼,抱怨自己没早些拦着她。
    若是夫人还在,六姑娘也不至于会这么
    罢了,她打住了思绪,把尚有余热的粥端了起来,放回了食盒里。
    鲜钰摇摇晃晃的往山下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时却见一众夫人都已假惺惺聚在了一块,不为别的,就为了送一送长公主。
    檀夫人看见鲜钰跑来,脸色顿时一黑,脸上皆是嫌厌。可在鲜钰走近之后,她立刻收敛了神情,勾着唇角笑说:六姑娘来得晚了些。
    诸位夫人听见后相视了一眼,彼此之间虽然没明着谈论过这六姑娘,可心思却都昭然若揭。
    鲜钰脸色苍白,张嘴喘了一会气,慢悠悠地走近了些,却见厉青凝正要坐上马车,手已经掀起车厢垂帘的一角了。
    她脚步一顿,站在风停火和诸位夫人后边,小小的身影被遮挡了大半,只能从缝隙间吃力地看着。
    踮脚又弯腰,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姿势,才看见厉青凝放下了撩起布帘的手。
    在人群中狭窄的缝隙里,鲜钰看见那玄色的身影下了马车,一步步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她再一低身,视线从众人臂膀间穿过,两眼直往上边瞟,这才对上厉青凝垂视过来的眼眸。
    猝不及防,就这么对视上了。
    风停火不明所以,眉一挑便道:长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慰风岛将开,届时岛上仙长会在渡口挑选资质尚可的徒弟,我看贵宫六姑娘伶俐聪明,当得起仙岛新徒。厉青凝缓缓道。
    说话时,她的眼神越过了人群,朝被挡在后边的鲜钰望了过去。
    鲜钰愣了一瞬,黝黑的眸子微微瞪大。
    她知道长公主若是想讨书童,大可直接同风停火开口,可长公主却没向风停火讨要任何一人,反倒明里暗里示意让她参选。
    长公主心肠还是太软了些,不过与她相识两日,竟还亲自为她说话了。
    若是她真上了岛,她和厉青凝不就
    不就有机会成师姐妹了?
    鲜钰一副呆愣愣的模样,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被檀夫人瞪了一眼后才连忙直起身,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风停火眼眸一眯,过了会才说:殿下抬爱,钰儿资质不错,当然也会前往渡口参选。
    厉青凝这才微微颔首,收回了落在鲜钰身上的目光,回头上了马车。
    看着那身影被掩在布帘之后,鲜钰才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方才一急,竟忘了自己差点跑岔了气。
    既然长公主已经开了口,那她算是半只脚已经迈上慰风岛了。
    这回不光檀夫人,就连戚夫人、蝶夫人和瑾夫人都感到难以置信,暗自思忖这奴婢生的贱种是怎么讨得长公主欢心的。
    风停火背着手,他只字不说,嘴角始终噙着似有似无的笑,在芳心坐在马车前握起缰绳的时候,才扬声道:恭送长公主殿下。
    心思各异的夫人们连忙站直了身,欠身行礼,将厉青凝的马车送走了。
    在那马车离远了后,风停火嘴角淡淡的笑更是明显了许多,却也多了一分戏谑和好奇,又变回了那副游戏人间的模样。
    鲜钰清楚这人向来喜怒无常,心思极其难懂,她退了一步,仰头小心翼翼望向他,磕磕巴巴开口,爹爹,钰儿
    不错。没等鲜钰把话说完,风停火嗤笑了一声。
    几位夫人咬牙切齿的,却只有檀夫人暗自欣喜,她回头看了鲜钰一眼,眼里满是不屑,心说这小丫头得了长公主喜爱又如何,还不是要遭宫主的冷眼。
    本座万万没想到,长公主殿下竟喜欢你这样的小萝卜头。风停火摇摇头,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又朝鲜钰打量了几眼。
    鲜钰低着头,瑟缩着像是要把自己埋进土里一般。
    若是她没看错,站在檀夫人身侧的风愿眠脸色黑如铁,再细看不单单神情满是敌意,那眼下的青黑分明是因为彻夜少眠所致。
    难不成这脑子缺根筋的大姑娘真琢磨了一夜的崖画?
    稀奇,这平日里连书都不愿看的风愿眠竟然看了一夜的前人自画像,可惜厉青凝并不知晓,况且她的马车已经离远了。
    钰儿不知道。她闷声开口。
    手。风停火下颌微微一抬,手臂往前一伸,示意鲜钰把手伸过去,接着又道:让本座看看你的灵海。
    檀夫人紧紧盯着鲜钰的一举一动,像要把她刻进眼眸。
    鲜钰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回想起她开灵海的事还未公之于众,妙心阁药师仍将这事瞒着,她嘴角微微一勾,毫不犹豫就将手放在了风停火的手掌心。
    手腕随即一紧,被风停火紧紧捏住了,那探入她筋脉的灵气凶悍霸道,和风停火本人如出一辙。
    那灵气仅绕了一圈就被抽了出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风停火收回灵气,饶有兴致地道:未开灵海?
    这话带了点疑问,分明是在质疑。
    鲜钰仰头看他,未立即解开悄悄遮在灵海上的障目之术,她眼神清澈澄净,连一丝杂质也没有,是钰儿不争气,钰儿知道错了。
    风停火笑了,即便是未开灵海,只要长公主要你,你就能上岛。
    这话刚落下,檀夫人一双凤眼更凶了些,若是眸光能生火,鲜钰定然早被烧成灰烬。
    可长公主殿下又、又未说要我。鲜钰软糯糯开口。
    殿下金玉良言,心思又岂是你这丫头琢磨得透的。戚夫人在一旁不冷不热地开口。
    风停火笑得更是夸张,一双眼却仍是阴沉沉的,去收拾收拾,你们也该启程去渡口了。
    鲜钰侧头朝风愿眠、风翡玉等人看了过去,只见他们一一低头应声,一个个已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她倒是想看看,这慰风岛的仙长们究竟是如何看上风愿眠和风翡玉的。
    看上就看上罢,反正长公主要她。
    正文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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