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胥猗心头一颤,隐隐约约地记起了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境。
    我记得
    其实那天我遇到尹如琢了,然后就咳咳,让她去照看你。
    赫胥猗一下屏住了呼吸,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叫嚷着:那不是梦,那不是梦!
    结果她真的去了,只不过你在睡觉。后来我回去的时候她就站门口,给我嘱咐了一堆,特别细致。我的妈,当时我就心想,年上姐姐真温柔!
    宋锦绣越说越偏,但赫胥猗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原来在那场宴会之前,尹如琢就见过了自己。
    那不是意外,更不是巧合,尹如琢确实即便她说她自己也不明白,但赫胥猗感觉到了,尹如琢是想见自己的,就像自己想见她一样。
    她她为什么会在医院?
    但这样的喜悦没有冲昏赫胥猗的头脑,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尹如琢有家庭医生,小病的话根本用不着去医院。
    脑海中浮现的是梁医生的脸,以及尹如琢异常的反应。
    这我就不清楚了,当时她让我别告诉你,我也挺怕你失望的,就没说啊,我记得她好像是要去八楼,八楼的科室是神经科和精神科。
    赫胥猗突然站起了身。
    猗猗?
    锦绣,帮我去人事请个假,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啊?
    赫胥猗没说,只是急匆匆地离开了。
    哎呀!
    宋锦绣跺脚恋爱中的人都一样,赫胥猗过去多稳重啊,现在也这样了。
    赫胥猗不是想要窥探尹如琢的隐私,她只是想确认一下。
    梁医生。
    私立医院的心理医生就是这点好,没预约的时候特别闲。梁医生悠闲坐班,准备靠看书喝茶打发掉下午三点之前的这段时间。
    不过,赫胥猗的到来稍稍打乱了一下她的计划。
    赫胥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赫胥猗是一路疾步走来,心脏此时都还在剧烈跳动。身上因为运动出了不少汗,模样有些狼狈。
    她不知道梁医生的名字,幸好整个精神科只有一位姓梁的医生,很顺利地依据门外的铭牌找到了她。
    对方先是看起来很惊讶,但很快露出了微笑。
    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我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
    赫胥猗愣了一下,转身就走。
    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这一句话已经透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
    尹如琢确实是她的病人。
    赫胥猗不知道尹如琢踏出这一步下了多大的决心,也不知道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究竟经历了多少挣扎。
    但她记得尹如琢当初的痛苦,也记得自己给她带去的伤害。
    赫胥猗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想见尹如琢。
    幸好,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当电梯到达底楼的时候,她已经慢慢恢复了冷静。
    首先,自己知道了的这件事绝不能让尹如琢知道。
    那天尹如琢因为梁医生的出现而失态,她现在已经明白原因。以尹如琢性格,绝对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在治病,尤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其次,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尹如琢治疗的节奏。
    她知道尹如琢想跨越这道坎,而她正是对方的那块心病。尹如琢一定非常无措和迷茫,在各种尝试中撞得头破血流,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配合尹如琢。
    尹如琢不会出席两边的秘密商谈,所以下一次能够见到尹如琢的时间是1月15号。
    宋锦绣两天后搬出了赫胥猗家,祝惜辞来帮她搬家的时候十分不好意思。
    惜辞,表姐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宋锦绣不爱听赫胥猗这样说,好像自己是个麻烦一样。
    什么叫我拜托她了?明明是我照顾她。
    祝惜辞白了她一眼:你会做饭吗?你会洗衣服吗?你会换灯泡吗?怎么就是你照顾我了?
    祝惜辞说一句,宋锦绣的脑袋就缩一分她一样也不会。
    可是我会赚钱啊!这些花钱让人来做不就好了吗?
    说的倒也不算错,毕竟祝惜辞即使都会自己做,最后大多也还是交给了家政阿姨。
    做不做是一回事,会不会是另外一回事。
    哼。
    两人像是回到了过去,宋锦绣不再一味地温顺,但果然还是斗不过祝惜辞。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同居第一天就吵。
    宋锦绣皱了皱鼻子,一把搂祝惜辞的手臂,得意道:吵吵感情更好。
    好吧,人家自己当情绪,赫胥猗还能说什么呢?
    猗猗,1月15号那天你也去的吧?祝惜辞没理宋锦绣,只是面有担忧地问赫胥猗,到时候要不要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赫胥猗没有专属的司机,但赫胥庄园的工作人员中有兼职的司机,平时参加宴会就会找他来。
    祝惜辞脸上的神情忧喜参半,望着她,嘴皮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句安慰的话。
    过去那么久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赫胥猗也坚信这一点。
    曾经爷爷的死、张景宣的背叛以及赫胥家的衰败让她痛不欲生,但现在想来,再痛苦的事也都会过去。
    只是这个过程各不相同,她不希望尹如琢在这之间留下二次伤害。
    送走两人,赫胥猗径直向着顶楼的阁楼走去。
    尹如琢的生日,她想送对方一个礼物,一个曾经尹如琢送给过她,她却没有停留下脚步,好好回味珍惜的礼物。
    第125章
    虽然还是在景远酒店举办, 但今年尹如琢的生日低调了很多, 只请了相熟的朋友和有密切合作的商业伙伴来参加。
    尹如琢周到地接待着宾客,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赫胥猗还没来。
    请柬是让吴卓送过去的,确定送到了赫胥猗手中,应该万无一失。
    是不想来了, 还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祝惜辞早就带着宋锦绣到场, 连赫胥狷也已经赶过来参加,为什么赫胥猗还没来?
    尹如琢回想这两天助理汇报的谈判进展, 确定没有异常情况。她的额外要求是柳轻卿在必要时刻对景润旗下部分公司做技术支援,那边接受得很干脆, 双方已经谈到最后阶段了。
    她和赫胥猗这些天没见面,但联系没有断, 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机软件聊着天。大部分是关于合作的, 但也有一些日常的对话, 譬如问候有没有起床, 吃没吃过饭, 是不是休息了之类的。
    消息不一定及时回,不过一直有来有往,赫胥猗没说过不来, 她也没发觉对方有什么异样。
    那么, 究竟是什么事?
    尹如琢心下有些烦躁她的性格确实浮躁了很多, 虽然还没影响到工作,但也让她非常难受。
    她几乎没什么心情和宾客聊天,目光频频望向大厅的门口方向, 到最后连别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虽然还没到最后的时间,但赫胥猗不是那种刚好掐着时间点来的人,来参加宴会的大部分人也不会这么做除非出了什么事。
    尹如琢想到这个可能,眉头忍不住一跳,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起了祝惜辞和赫胥狷。
    这两人是赫胥猗最亲近的人,如果赫胥猗有事,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她们。
    侯爵长女和天才马术少女身形高挑,外貌出众,无论到哪儿都是亮点,她不费吹灰之力地就看到了两人。
    赫胥狷被一堆阿姨姐姐们围着说话,气氛看起来很轻松和谐,祝惜辞却是站在大厅角落里,正神情凝重地接着电话。
    宋锦绣站在她身边,巴巴地看着她,神色看起来十分着急。
    尹如琢想也没想就对身边正在说话的宾客示意了一下,抬腿朝着两人走去。
    你真的没受伤吗?
    我和锦绣过去吧,你一个人不行的。
    我和尹姐姐说一下就好了。
    行,我明白,我就说有事
    尹如琢脚步很快,离到近处听到了祝惜辞最后一句话,唇瓣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有什么事?
    在接到赫胥猗的电话后,宋锦绣和祝惜辞两人就全神贯注地都挂在这上面,一时竟然没察觉到她的接近。
    宋锦绣不是藏得住事的人,顿时吓了一跳。祝惜辞神情有些慌乱和尴尬,到底还是端住了,清清嗓子道:尹姐姐,我和锦绣有点事
    是不是猗猗的电话?尹如琢晚上一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在看到两人的态度后,这种不安扩大到了极致,她出什么事了?
    呃
    把电话给我。
    尹如琢伸出手,一副不由她分说的模样。祝惜辞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种强硬到不讲道理的样子,气势顿时弱了一筹,只犹豫了片刻就把手机递给了她。
    猗猗的车在路上出了点事。
    尹如琢看了她一眼,手机已经贴到了耳边。
    是我,你现在在哪里?
    赫胥猗穿着一身准备去参加宴会的晚礼服坐在警车里,看起来十分格格不入。她的车已经完全报废,司机也身受重伤,对方更是当场死亡,只有她幸免于难。
    检查过只有一些轻伤后,她被带回警局做笔录。
    生日是绝对赶不上了,她只能打电话给祝惜辞说明情况,让她帮忙传达给尹如琢强烈的后怕情绪仍支配着她,她怕听到尹如琢的身影自己会忍不住想哭。
    虽然很遗憾无法给尹如琢送去祝福,但一想到濒临死亡的司机,她也只能将这些遗憾暂且压下。
    事故无疑是对方全责,但毕竟出了人命,她相信事情不会轻易了结,她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只是,她没想到,在打电话给祝惜辞的过程中,尹如琢会突然接过去。
    听到这熟悉却带着一丝冷漠与僵硬的声音后,赫胥猗一下湿了眼眶。喉咙里有些酸涩,她怕一出口就是哽咽,只能紧紧抿住了唇。
    飞驰而来的车辆撞上他们的瞬间,赫胥猗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母亲、妹妹、朋友甚至还有那些伤害过她,让她憎恶的人们。而最后,画面定格在了尹如琢的脸上。
    如果死亡真的来临,她最最遗憾的是,仍然没能让尹如琢相信自己的真心。
    大概是没听到她的声音,电话那端的人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在哪里?
    今天是尹如琢的生日,她注定已经赶不过去,但她不愿意由于自己的原因破坏这件喜事。
    我稍微有点事,晚上不能赶过去了。赫胥猗的左手紧紧抓住了右手手臂,抑制着内心的冲动,努力让语气轻松起来,对不起,事到临头才说,只能在电话里祝你生日快
    赫胥猗,我再问一遍,你在哪里?
    此刻,尹如琢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冷漠和僵硬,赫胥猗听出了强烈的恼怒尹如琢非常、非常生气,比起过往任何一次,比说恨她的那一次还要生气很多。
    说是狂怒也不为过。
    她完全无法想象尹如琢会有这样的情绪,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只是一下就心虚得不得了,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喃喃道:我、我路上出了点车祸,现在正要去警局
    祝惜辞惊呆了,认识尹如琢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到尹如琢脸上显现出这种表情这种□□裸生气的表情。
    尹如琢的眉头没有舒展开过,沉默地听了会儿电话,最后冷冰冰地道:我现在就过去。
    诶!
    她挂断电话就把手机抛还给了祝惜辞,祝惜辞一个不察,差点没接到。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接稳了手机,尹如琢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好远。
    宋锦绣眼见着她要离开,有点无措地问祝惜辞:这个,宴会的主角不参加,生日要怎么过下去啊?
    哎呦,我怎么知道?我们也快点去吧!
    祝惜辞可不想留下来面对这个烂摊子,拉着宋锦绣就走。比起宴会,她更担心赫胥猗的情况。
    车祸,而且还出了人命,赫胥猗肯定受了不小的惊吓。
    要不要和狷狷说啊?
    宋锦绣被祝惜辞拉着走了几步,发现被人群围在中间的赫胥狷正看着自己。
    猗猗既然没给她打电话,我们就先别多事了。对了,你给徐静怡大致说一下情况,让她这个干妹妹操心去吧。
    那好叭。
    尹如琢难得那么冲动,什么都没交代就匆匆离开了。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适宜开车,幸好吴卓今晚随时待命一直没有离开,她一边走一边给吴卓打了电话,到楼下时对方已经等在了门口。
    尹总。
    速度快一点。
    好嘞。
    作为司机和保镖,吴卓绝对服从尹如琢的命令,根本不会质疑为什么今晚明明是尹如琢的生日,尹如琢却离开了宴会这种事。
    他只知道老板有急事,自己就要赴汤蹈火地帮她达成。
    尹如琢面色紧绷地坐在后座上,只有她知道,此刻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究竟有多急促。
    听到车祸两个字的时候,她的意识都有些恍惚了。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痕迹,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快点见到赫胥猗,确认她平安无事。
    吴卓驾驶技术高超娴熟,以最快的速度把尹如琢带到了警局。
    赫胥猗并没比尹如琢早到多少,交警才不过问了两个问题,对方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赫胥猗属于受害方,因为肇事者已经死亡,司机又受了重伤,所以只能对她做笔录。接待她的女□□警挺人性化,见她穿着打扮太华丽,都没带去笔录室,直接在办公室给她做得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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