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覃鬼影模糊不清,哆嗦着说:不、不知道好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当初被杀的时候我因为怨气变成厉鬼,想要当场杀了他时,他却好像是能看见我一样,紧紧盯着我看,我正好看见这个女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气运极低,就附身到了她的体内。
    他长什么样子?
    个子不高,穿着西装,他戴着一副面具,具体是什么样的我记不清了。冯覃说,我真的记不清了,真的!
    这厉鬼魂魄不完整,贺洞渊蹙眉道,现在只是游离出来的两魂六魄,还有一魂一魄落在了别处,如果能找回来了的话可能能帮他想起来,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不知道有没有消散掉。
    遗憾。林机玄只能无奈地放弃这一条线索,他转而看向另一人,这人对朱丽雯抱有强烈的恨意,蛰伏在朱丽雯体内多年,却一直被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
    朱丽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拼命向后退缩,远离那团鬼影: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想杀我!他想杀我!她发了疯似的哀嚎,有几次我以为是冯覃想杀我,是他,应该就是他!我在梦里醒过来,看到眼前趴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他从来不在镜子里出现,只有冯覃才会在镜子里出现,一定是他,他想杀我!
    女人发出一声叠着一声的尖锐惊叫,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是你你是张冬!
    在被叫出名字的刹那,厉鬼鬼气大作,他冲撞到贺洞渊的佛光上,玉石俱焚般伸手抓向朱丽雯,朱丽雯惨叫着后退,拼命将手边的东西向前丢。
    突然,朱丽雯一会儿疯笑一会儿怒吼一会儿又变得瑟瑟缩缩,将自己团团抱住,嘴里不停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
    真当自己能和厉鬼和平共处?贺洞渊冷笑,这么多年,魂魄早就被蚕食殆尽了,情绪不稳定是征兆,稍微受点惊吓就要魂魄离体,谁都救不了。
    林机玄没再管发了疯的朱丽雯,转而对张冬说:她魂魄散了,你如愿了。
    张冬发出嘶哑的声音:我不想把我的钱留给他们一分一毫。
    那这样,贺洞渊说,你现在写个遗嘱,我替你处理。
    我已经死了,死了五年了,我该怎么写?我能怎么写?
    这事对贺洞渊来说轻而易举,根本不值得操心,他正想说话手机响了起来,郑秋实又打来电话给贺洞渊提供新的消息。
    没事老师,这个案子确实有意思,您大概想不到,峰回路转了,没有的事,法院都不用上,我跟朱丽雯聊着聊着,忽然发现了当初张冬留下来的遗嘱,他所有的财产都会捐献出去,一毛都不给他的老婆和兄弟留。
    张冬的鬼影散了一点,在电话挂断后,他对两人说:冯覃所说的那个人,我也知道一点,那个人戴着一副面具,一个绘着金色图腾的面具。
    第44章 连环订单(十二)
    月落山河,繁闹的城市结束了一天的奔波,陷入昏沉沉的暮色里,街道上偶有往来车辆,亮出几双野兽似的瞳。
    远处连成一片的小楼立出黑色的夜幕,星星点点缀挂着灯。
    赵昌平喝得有点多,迷迷瞪瞪地坐在沙发上,捧着杯醒酒的茶,听一旁的黄定絮叨:这周末给你介绍那个姑娘人真的很不错,你先见一面,看看第一印象怎么样,好的话咱们就顺着往下发展,要是不行,就跟人家说清楚。
    空寥的房间内,只响着黄定的声音:别的不说,就当认识个朋友,你这么大的人了,不能总是闷在家里,多认识几个朋友,多出去玩玩,多见见世面,人啊,还是得跟人沟通才行。昌平,你喝醉了?
    没有,黄定叔。酒精麻痹了神经,赵昌平口齿略有不清地说,我没喝醉,我不想见。
    黄定叹了口气,说:你总不能让我照顾你一辈子,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活着吗?
    没有,赵昌平摇晃着按住沙发扶手站了起来,黄定叔,我先回去了。
    唉,你这孩子今天也晚了,留在这里睡一觉吧。
    不了。赵昌平应了一声,摇摇晃晃地往前走,黄定担忧地看着这个健壮的中年男子迈着踩高跷的步伐在地上摩擦,犹豫着要不要去扶他,但赵昌平一身倔脾气,他比谁都清楚,只好在背后跟着,准备随时搭把手。
    靠近门口的时候,赵昌平猝不及防被拖鞋绊了一跤,好不容易稳住的平衡一下子被打破了,男人跟山崩似的以势不可挡的架势整个往一旁歪倒下去,百忙之中顺手捞了一把旁边的衣架,噼里啪啦带着衣架一起摔在地上。
    脸上蒙了一头一脸的换洗衣服,赵昌平手掌下不知道按住了什么,痛得他倒吸一口气,往旁边滚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扯下脸上发着男性汗臭味的衬衫,就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等他把衣服扯下来时,看到黄定背对着他,手里像是捧着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平时敦厚温和的黄定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身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煞气息,让赵昌平的酒劲在一瞬间就散了。
    他打了个哆嗦,惊讶的看着黄定:黄定叔
    啊,黄定后知后觉般回过头,转过身,将什么东西背对在身后,对赵昌平笑着说,昌平,没事吧?你真的喝得有点多了。
    没、没事。赵昌平结结巴巴地说,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在客厅吊灯明晃晃的照耀下,他看见被黄定藏在身后的东西闪烁出一线金灿灿的光芒。
    额角隐隐作痛,后劲翻涌上来,赵昌平说:黄定叔,我先、先回了。
    好,黄定没再留他,只送到门口,说,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后给我个消息。
    好。
    电梯里,赵昌平抬手看向自己的掌心,他确定刚才摔倒的时候磕碰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在刹那间像是一块突破零下的寒冰,刺得他整条手臂都有麻痹的感觉。
    掌心靠近手腕的位置留下一团漆黑的痕迹,粗糙的皮肤被刺破了,渗透出的血珠也透着一丝丝乌黑。
    他咽了口口水,低下头,在出血的地方吮了一下,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不浓郁,他抿了抿唇,电梯在这时候打开,外头浮着夏夜的燥热,虫鸣声从花坛里传出来,吵得人心烦意乱。
    沿着小区的石子路走了一段,大门就在眼前,保卫室的灯光透过窗户荡了出来,像是晨间的薄雾。赵昌平脚步停了下来,他不可思议地抹了把鼻孔,指尖渗出漆黑的血。
    男人怔忡地站在原地,有出来遛狗的小区居民见他一动不动,上前关切地问:先生,你怎么了?
    赵昌平闻言抬头,在月色下露出一双猩红色的瞳,那人一怔,下意识退后一步,身边的狗冲着赵昌平疯狂低吼。赵昌平垂眸看了它一眼,那只原本还张牙舞爪地嚣张着的怒犬立马变成了一只唯唯诺诺的四腿长毛畜生。
    对、对不起热心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当即牵着同样屁滚尿流的狗跑远了。
    赵昌平将头垂得很低,他静默着站了好一会儿,颤抖着手给林机玄拨去一个电话。
    晚上十点,林机玄洗好澡出来,坐在沙发上吹风扇,呜呜呜的风声混在窗外的蝉鸣声里,演奏出了一场夏夜大合唱。
    他嘴里咬着根冰棍,只穿着背心和短裤,凉风吹拂起白色背心,露出纤细柔韧的腰肢,皮肤干净而白嫩。
    他掏出旧手机泡在共享论坛里,自从学会了那个人鬼分离术后,林机玄发现自己有点沉迷这东西,像是每一个刚接触网络的少年,充满了对群魔乱舞的互联网的好奇。
    昨天在朱丽雯家里,张冬和冯覃提起了两件一样的事情。
    第一,两人都认识黄定。
    张冬年纪轻,意外发财之后,在专门供给大老板声色犬马的娱乐场所认识了黄定,他头一回接触这种的环境,格格不入而又木讷地呆坐着,那时,和他情况几乎相同的另一人就是黄定。黄定坐在灯红酒绿里,不像是来腐败的,活像是来济世救人的,一旁陪酒的姑娘凑过去也不是,不凑也不是,聊了一晚上险些被黄定的真诚给打动,就地从良;后来张冬生意场上被骗,黄定拉了他一把,又给他介绍了朱丽雯,促成了这段婚姻。等到后来,张冬被骗财骗婚,勃然大怒下也是黄定帮他稳住情绪,给他找了这家公寓,给了他一个临时居住的地方。
    然而最终,张冬还是自杀了。
    而冯覃和黄定的往来简单很多,他本来就是这栋公寓的住户,住在赵昌平隔壁的房间,因为黄定常来看望赵昌平,一来二去也就结识了。当时冯覃还没有染上毒瘾,活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后来认识了黄定这个有钱人,看着往来的豪车名牌,深切认识到原来这世界并非只有这个小小的公寓,人可以活得不知天日,可以活得分不清金钱的概念,心里逐渐生出了些见不得光的苗子。
    直到后来,行差踏错,染上毒瘾,日子过得越发昏天昏地,最后干起了糊涂事,没过上他梦想里纸醉金迷的生活倒是先活成了一个畜牲。
    黄定在冯覃的生活里,没什么重要的存在感,却是勾起冯覃心思的,最重要的催化剂。
    第二,则是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
    冯覃被他所杀,张冬则是在自杀前看到了他,他站在面前,对他说了很多已经记不清的话,唯一一句烙印在心里的就是人生而苦,苦海无涯。
    就是这句话让他生出了无限的绝望,在绝望中结束了生命。
    两人都没想到自己会变成厉鬼,徘徊在这个世界上,冯覃被杀后附身在朱丽雯身上,张冬也是徘徊之后遇上了朱丽雯,也附身到了她身上。
    林机玄理完这一点后,登上搜索栏,想了想点击搜索金色面具,然而弹出来一条提示:你没有搜索此条目的权限。他又折回论坛,发现金色可以在论坛正常显示,面具也可以显示,金色面具凑在一起却是个违禁词。
    他关了电风扇,坐起来,双脚踩在地毯上,轻咬着下唇,啧出一声,对这个金色面具越发好奇。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林机玄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了赵昌平的声音。
    大师,我现在能去你那儿吗?男人的声音在抖,藏不住的恐惧,我现在变得好像不是人了。
    林机玄的眉头一下子就蹙紧了,他声音放缓,问道: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流黑色的血,我的脸在腐烂,身体也正在变得僵硬,而且,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我现在异常烦躁,我刚才看见一条狗,我想杀了它,剥下它的皮,抽出它的内脏,吃它的血肉。这个念头太可怕了,我觉着我变得不像是个人,我成了个畜牲。我怕我再过一段时间,会控制不住自己。
    隔着电话,他能听见电话那边的赵昌平发出低沉的野兽似的喘息声,林机玄屏住呼吸,担心刺激赵昌平的情绪:你现在在哪儿?一个人过来危险吗?你藏起来,我去找你。
    你方便过来吗?赵昌平说,你能过来实在是太好了,我不敢出去,我怕遇到人的气息我会忍不住。他顿了顿,说,你过来会危险吗?如果我袭击你了怎么办?
    别担心,你藏好,保护好自己。林机玄说话间,飞快地走到卧室翻了件衣服套上,他把沙发上的背包拎上,对赵昌平说,你就在那里等我,哪儿都不要去。
    贺洞渊站在姜凭风的桌子前,双手抄在口袋,一副任凭风大浪大,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冷皮冷脸地问:我凭什么不能查?
    别跟我磨了,姜凭风推了推眼镜,比贺洞渊还岿然不动,说了是你权限不够,要是平时你多积极地做单子,没准现在权限就够了。
    什么破玩意还要这么高的权限?贺洞渊不服气地说,我这权限都不够,是打算埋进棺材里带到地府去给老祖宗们看吗?
    比你权限高的人太多了,别太自以为是。姜凭风把文件整理好,封进档案袋,说,磨了一个多小时,这不是你的性格,走吧,我要回家了。
    哦。贺洞渊妥协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甘心地说,我爸妈在给我姐相亲了,对方人帅钱多又温柔,是我姐最喜欢的类型。
    姜凭风的手一顿,呼吸头一回乱了。
    贺洞渊哼了一声,说:有些人就一直躲在后面当懦夫好了。
    姜凭风一言不发,气势陡然变得冷厉。
    贺洞渊转身就走,手刚碰上门把手就听见背后传来姜凭风的声音:等等
    姜凭风说:现在是下班时间,你的权限查不了金色面具的相关资料,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事情。
    我不缺朋友,我缺个姐夫。贺洞渊嘴角一扬,转过头得意地说。
    姜凭风看着他,脸上一点点泛红,声音很轻但坚定地说:作为我的朋友,我想你有必要告诉我,那个要跟你姐相亲的人究竟是谁。
    义不容辞,贺洞渊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凭风舒出一口气,意外地问: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对金色面具这么感兴趣?
    贺洞渊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自言自语地说:我怕他遇到危险。
    第45章 连环订单(十三)
    林机玄打车前往赵昌平所在的地方,那是个鲜少有人来的跨河桥洞。
    A市地势平坦,河道水流并不湍急,沉甸甸的一汪在夜色里像是一条反射着粼粼月光的绸缎。
    拱起的桥梁上还有车在夜行,偶尔发出滴滴的喇叭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林机玄到的时候,正看到赵昌平双手抱膝,攒成一团,周身埋在桥梁的阴影里,像是只孤独的野兽。
    他放缓了脚步靠近过去,似乎超越了赵昌平的安全距离,男人突然抬起头,冲林机玄露出一个凶恶的表情,林机玄退后一步,刚要开口,却听见赵昌平吊着嗓子说:畜牲!你取走这笔钱后让我们怎么活?!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共享天师APP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一袭白衣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袭白衣并收藏共享天师APP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