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雄狮从眩晕中反应过来,警惕地看着林机玄,忽然四足立定,张开巨口猛地咆哮了一声,这一声声势浩大,震得整座坟墓都在嗡嗡作响。
    震耳欲聋的声音充斥在耳边,掀起的汽波直接向他们冲荡过去。
    贺洞渊骇然失色,松开困住巨蟒的手臂,将林机玄护在怀里,激荡的气流冲击在他身上,将他一路向后冲去。
    背后撞在棺木一角,贺洞渊几乎从肺部咳出一声剧烈声响,不知道肋骨断了几根,痛得他胸腔内像是在跟什么产生共鸣,嗡嗡嗡嗡闹个不停。
    林机玄也不好受,他扑过去查看贺洞渊的情况,掌心摸出一片血迹,匆忙从怀里掏出一颗陶时景炼制的丹药塞给贺洞渊吞下。
    就在这时,林机玄忽然感到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抬起胳膊一看,手肘内侧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出一道清晰的血痕,鲜血的味道弥漫出来,让两只暴躁的镇墓兽莫名冷静了下来。
    雄狮收敛起龇牙咧嘴的凶相,警惕地看着林机玄,他看着那头刚才还威猛尽显的大狮子此刻像是只犹豫彷徨的大猫一样对着他耸了耸鼻子,将鲜血的味道闻得更加仔细。
    巨蟒更是古怪,将身子层层叠叠地盘旋成了一个筒,钻出脑袋,一双立瞳紧紧地看着林机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惊了一跳,林机玄蹙眉,用壶中乾坤术取出人皮骨伞,拦在他和贺洞渊身前。
    雄狮突然匍匐下来,庞大的身体趴在林机玄脚下,像是做错了事等着主人道歉一样委屈巴巴地看着林机玄,巨蟒也蹭过来,左右摇晃着脑袋,细长的射信子吞吐,藏下了毒牙。
    这是什么意思?贺洞渊捂着胸口说,打够了,爽完了,来承认错误了?
    不知道,林机玄也一头雾水,但两只镇墓兽都失去了攻击性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情,他一边提防着两兽再突然暴起攻击,一边扶着贺洞渊往墓穴门口走,一路上,那两只青铜巨兽都蹲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丝毫没有要攻击过来的意思。
    等他们退出主墓室的门,林机玄隐约明白了什么,看了一眼自己手肘上被剐蹭出来的血痕,又抬眸看向仍在执着地望着他的两只巨兽。
    心弦猛地被拨动了一下,林机玄有种快喘不上气的感觉,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在退出主墓室的瞬间,他手中紧握着木鱼,冲那两只巨兽喊道:姬曼已经不在了,你们自由了。
    他们走出主墓穴的瞬间,背后的石门轰然关闭,整座陵墓陷入地震般的剧烈摇晃,像是要崩塌一般,碎石簌簌坠落下来。
    墓穴要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的郭子衡喊道,得快点出去!
    往哪儿走?来时的路全都被封死了,林机玄问道。
    这郭子衡手中罗盘不停摇晃,在灵气的干扰下没办法准时计算方位。
    见状,林机玄用壶中乾坤术取出引星灯,在他提起的瞬间,满天星斗浮现,二十八星宿分列苍穹,其中一颗明亮的星星正在头顶发散出灼目的光辉,像是在指引他们方位。
    那是北极星!林机玄说,往那儿走!
    星辰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两人从洞口中出来时,都变得灰头土脸,贺洞渊背后几乎被鲜血染红了,好在那颗丹药发挥作用,让他的伤势比看起来要轻上很多。
    林机玄把他放在一旁,稍微检查了下伤口,又不放心地喂了一颗固本培元的丹药,说:你忍一忍,我先给你包扎固定一下,肋骨是不是断了?
    还好,贺洞渊脸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土沙尘,他露出一个笑容,给林机玄理了下凌乱的短发,你没事吧?
    有事的是你,林机玄心里难受,他没敢大幅度挪动贺洞渊,在他没受伤的地方轻轻地捶了一拳,蠢货!你真为了保护我,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那会儿最多被气浪掀翻过去!
    没过脑子,贺洞渊柔声说,我看到它一直在盯着你,害怕你受伤,身体下意识就去抱住你了,不生气,我下次一定注意我个人的生命安全。
    下次?还想有下次?林机玄又被他三言两语哄得脾气全都泄掉,他吸了吸鼻子,坐在贺洞渊身边,说,得找人来帮忙,我不能随便搬运你。
    嗯,贺洞渊说,你给村里人打个电话,让林州过来,要不然临时找个固定的东西,我也能撑着回村里。
    你想让肋骨把肺穿透吗?林机玄横了他一眼,冷声说,待在这儿,想都别想。
    好,贺洞渊妥协地说,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林机玄担心贺洞渊伤势拖久了不利,将木鱼用壶中乾坤术收好,翻出手机给林州打电话,就在电话那边响起声音的一瞬间,他感觉眼睛被什么白光晃了一下,林机玄身体一瞬紧绷,下一秒,在白光晃过来的时候,他猛地转身卸掉对方捅过来的匕首,反手将那人压在地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到危险的贺洞渊身体弹了起来,他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等看到林机玄把来人制住了之后,才放心地躺了回去。
    找死。贺洞渊磨着牙瞪着那人,长腿一抬,一脚踹在他脸上。
    林机玄握着手机,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钱活: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天师局的到底怎么惹你了,要你这么紧盯着报复?
    钱活没吭声,他听说两人过来这里寻找鬼女墓便想过来查看情况,谁知道那么巧合看到他们狼狈地从地穴里爬了出来,一人精疲力尽,一人身受重伤。
    这实在是天赐良机。
    天师局的人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这是一群借口行天道却抢夺他人气运的伪君子,他想不明白,怎么能光明正大地窃取他人福运?
    于是他想趁着两人毫无防备的情况偷袭杀了他们,把他们身上的宝物全都抢夺过来,谁知道他们在这种身体达到极限的情况下还能反抗他的来袭。
    钱活气急败坏,却在听到林机玄这句质问时被浇灭了所有火气。
    他看着林机玄,冷冷一笑:天师局的人都该死,不是么?
    第117章 阴阳两界(十三)
    林机玄把钱活的神态尽收眼底,他抓住垂落在胸前的大五帝钱用力一拉,拉断了将五枚钱币串在一起的红线。
    他低头将五帝钱看了一个囫囵,说:这五枚大五帝钱历史悠久,附着着一层灵力,但你却一点道行都没有,看着就是个坑蒙拐骗的,这些五帝钱是哪儿来的?
    坑蒙拐骗?钱活瞟了一眼林机玄,冷笑,只是因为看着就认为这些五帝钱是坑蒙拐骗来的,你们天师局也就这样的水平了。
    林机玄见他处处针对天师局,不知道是结了什么仇怨,他将五帝钱塞回钱活的口袋,说:我不是天师局的人,他们想聘我,但我没答应。
    钱活一愣,警惕的看着林机玄,似乎在辨识他话里的真假,蹙着眉头说:不是?你为什么没答应?天师局那些人不是能捞很多油水么?
    麻烦。林机玄取过绳子把钱活绑了丢在一旁,这才回头看贺洞渊的状态,刚才那么一动,贺洞渊背后被划开的伤口裂得更厉害,林机玄从包里取出绷带,给贺洞渊层层包扎。
    喂,贺洞渊下巴搭在林机玄的肩膀上,让林机玄用环抱住自己的姿势包扎伤口,懒洋洋地问,你为什么说天师局专干夺人气运的事?他想起附着在贺飞燕体内的大气运之人的灵魂,觉得这事应该有什么牵连,态度不由也认真起来。
    别动。林机玄察觉出贺洞渊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发出低声警告。
    贺洞渊嘶了一声,坐了回去,耳廓上还有男人气息拂过后残留的余温,他直接伸手搂住林机玄的腰,将他按坐在自己两腿之间,笑着说:聊聊,要真是天师局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给你出头。
    钱活眯了眯眼,怀疑地看着他。
    贺洞渊莞尔一笑,云淡风轻地说:不说也行,等会儿我伤口包扎好了就来帮你人工轮回,他眼睛危险地一眯,压低了声音说,反正深山老林,你又没有任何档案留存,让你从有到无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钱活闻言,一股冷意从头到脚地贯穿了,贺洞渊这人看着吊儿郎当,说话也不着调,但这种轻飘飘的语气却带给他十足压力。
    他毫不怀疑这人话里的真实性。
    他可能死得悄无声息。
    惊恐地咽了下口水,钱活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说: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你们天师局里有一个叫周炆的人,对吧?
    贺洞渊想了下,问道:哪个周炆?
    西周的周,火文的炆。
    贺洞渊很快就把这两个字跟人对上号,印象里的周炆是个鬼道传承者,性格孤僻,很少和局里其他人往来,但订单一向处理得干脆漂亮,不留任何后遗问题。
    他怎么了?贺洞渊沉着脸问。
    他常年夺人气运,打着天师局替天行道的名号剽窃了多少福运!钱活双目通红,怒瞪着贺洞渊,你们天师局张口闭口都是人间正道,其实不过是一群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不是想知道五帝钱是怎么来的吗?!我告诉你
    他声音骤然拔高,沙哑的嗓子像是要啼出罪恶的鲜血,怒斥道:我师父祖代传承这五枚五帝钱,到他手里已经积累了不少福运,他借口我师父与当地一场灵异事件有关,杀他欲夺取五帝钱,可他没想到师父早就卜算到了这一劫,让我拿着五帝钱藏了起来!我亲眼看着他杀了我师父!
    提及往事,他的怒气勃然沸腾,连带着口袋里的五帝钱一起发出悲鸣:这样的人也配称为替天行道?!我为了替师父报仇,暗暗追查他,发现他做了不少类似的事情,抢夺他人气运更可笑的是,他讽刺地看着贺洞渊,冷笑,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天师局的蛀虫,后来发现,许多天师局的人都知道他干的这些勾当,甚至从他那里买来大气运之人的魂魄来增进自己的气运,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如果说这天底下有个最肮脏的地方,一定是你们天师局!
    话音刚落,旁边草丛里忽然传来窸窣声响,林机玄察觉到明显的阴气,回头一看,一道佛光劈开草丛炸向另一旁。
    贺洞渊浑身紧绷,下意识冷叱了一声:谁!随后,他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愣了一下:小叔叔?
    不远处,一个人从茂盛的林木里钻了出来,疯狂奔往另一边,贺解莲低声念诵佛经,手里化出一条金色的鞭子将那人的手脚全都捆了起来。一时失去平衡,那人跌倒在地,手里刚抽出一张黑色的符纸便被金光化作的鞭子抽打了一下,痛得将符纸丢在一旁。
    小叔叔,你怎么来了?贺洞渊惊讶地问。
    贺解莲眼神冷淡地看了一眼还想逃跑的男人,对身后的人说:捆起来。随后冒出来几个都是天师局的人。
    贺解莲从树林中走出来,一身雪白的袈裟没有沾惹到一丝一毫的树叶草木,长发垂落在肩上,顺滑地贴在后背,神情平静柔和:洞渊,局长让我们来帮你,鬼门关开,你们不好应对。
    你这是贺洞渊疑惑地看向被贺解莲捆起来的人,看清他的面目后一怔,眉头拧紧:周炆?!
    嗯,贺解莲看了一眼钱活,眼里浮现慈悲,他叹了口气,说,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原本只是想让周炆和他对质一下,看他是否在撒谎,却发现周炆想用驭鬼术悄悄杀了他。
    林机玄说:这个时候动手,周炆是疯了吗?冒着九成被发现的危险去灭口,根本是在坐实自己的罪过。
    其余人也想不明白周炆的所作所为,都看向周炆。
    周炆面容上浮现出鬼道的痕迹,他身上的鬼气正在逐渐消散,这意味着被他驭使的鬼魂正在脱离他的控制,分散在山林间。
    周炆,你疯了!?贺洞渊厉喝一声,现在撤掉对鬼类的控制权,意味着三日后鬼门关大开时会更加混乱!这些经过鬼道历练的鬼比一般的鬼魂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很有可能在鬼门关大开时对村子里的孤魂野鬼做些什么!甚至是引导那些阴兵将村子里的鬼魂全都吞噬
    你自己也要死。贺洞渊咬牙说道。
    周炆目光落在贺洞渊的手臂上,冷冷一笑:等黑莲完全绽放,就会有人来取走你体内的佛灯,等到那个时候,我等所有人都会以新人类的姿态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贺洞渊骤然屏住呼吸,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质问道:贺飞燕体内那个大气运之人的魂魄是你放进去的?!
    周炆没说话,嘴角一抬,目光阴毒地看着贺洞渊:人类性恶,贪婪无度,天师局这些所谓的人理的维持者在贪欲面前也不过是一些丑陋的蝼蚁毒虫,他们遇到了瓶颈,我说我能帮他们,只是要小小地违反一下纪律,他们就欣然答应了。贺飞燕是最贪婪的那个,贺家那么高高在上的佛修世家竟然养出了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偏偏还将他比作离佛最近的男人。真是可笑啊。他在生死面前的挣扎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到最后,他还是贪婪地接受了我的馈赠。
    周炆冷笑:你想不到天师局里还有多少像他一样的人,就像你看不穿人类光鲜的伪装皮囊,这是一场肮脏的交易,你、我、所有人都在泥潭。
    他说完,缓缓闭上眼睛,呼吸和心跳都在瞬间戛然而止,永远地留下脸上阴毒的笑容。
    一时之间,众人都有没有说话,气氛沉重得像是气压骤然拔高了一样。
    贺洞渊的怒火压在了即将到达沸点的地方,贺解莲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食指点燃红莲火将周炆的身体烧了个干净。
    贺洞渊见状,打电话给姜凭风:姐夫,天师局从里到外烂光了。他把周炆的事情转达姜凭风,随后说,查!赶紧查!任何一个跟周炆有过往来的人都要查,周炆在这个时候冒险钻出头杀人,一定是因为他那点破事经不住查!只要以他为中心发散调查,一定能将那些蛀虫连根拔起!
    姜凭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急调动局内所有人员,但在这一刻,他心里忽然有些迷茫。
    这些曾经和他们并肩作战的人,到底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些人,他叫来替他执行任务的人,究竟还值不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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