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要感谢您,项平生忙说,我们其实很想约贺教授来帮忙治疗我家小孩,但总是预约不到您的咨询号,没想到撞了天大的运气!这孩子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像是透过这一扇门看到了门内的让他操碎了心的小孩,叹了口气,说,别的都还好,成绩跌了就跌了,我们本来就打算等他高中念完,把这房子卖了供他出国念书。我们现在只担心他有暴力倾向,会伤害别人,平日里在学校我们看不到,但在家里,他经常会突然发脾气,乱摔东西。
    没关系,贺娴安慰道,先看看再说,家长不要多想,也不要多虑,你们的情绪很会直接得反应给孩子。他们现在正在青春期,心思非常细腻敏感,一丁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在他们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好的,贺教授。项平生振作了点,请他们坐下,倒了两杯水后,说,我去叫他出来。
    行,放松点,贺娴笑了笑,声音温柔,就当做是几个哥哥姐姐来家里玩。
    林机玄见状,压低了声音跟贺洞渊说:没想到能看到你姐这么温柔的一面。
    话音刚落,得了贺娴一个眼刀,林机玄身子坐正,若无其事地捧起水杯抿了一口。
    过了将近十分钟,房门才再次打开,项平生揽着一个一米七多的瘦削少年走了出来,那少年皮肤白皙干净,长得颇为耐看,不耐烦地蹙着眉头,满脸不情愿。
    他瞥了林机玄他们一眼,眉头皱得更紧,嘴角紧绷着想掉头回去:我作业还没写完,能不能别浪费我时间!
    项平生说道:就一会儿,没多久。
    我又没病,项捷说,看什么心理医生。
    他表现出了正常青少年对心理医生的抗拒,林机玄注意到,他说话时一直在抠挖着自己的手指,身体也在小幅度地做着各种小动作。
    项平生哄骗道:今天你要是愿意配合,我就给你买那副耳机。
    项捷一怔,狐疑地看着项平生。
    项平生忙说:我发誓,哥哥姐姐们是见证人。
    项捷又把目光落在林机玄他们脸上,警惕地扫了一圈后,露出明显的挣扎神色,似乎在把自己隐私揭露出来跟耳机之间摇摆不定,最终还是堵着气选择了妥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蜷缩着双腿,拿起桌面上的可乐,拉开拉环,小口抿了起来。
    整个人都透露着自闭。
    贺娴见他这样并不意外,她见过的孩子十个里面能有一个配合她工作的能当场跪下来叫祖宗,她笑了笑,问道:最近你身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项捷抬眸看她一眼,问道:你不是心理医生吗?怎么还管我的身体?
    愿意说话,还行,贺娴心想,说:心理治疗也是要配合身体状态进行的,所以提前问一下。
    项捷沉默片刻,声音很小地说:还行。
    你不用管紧张,我是来帮你的,我长得这么漂亮你都不愿意抬头看看我吗?贺娴开着玩笑说。
    项捷被她这一通毫无预兆的乱打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脸颊红了一瞬。
    贺娴说:我叫贺娴,淑女的娴,我爸妈期望我长成一个娴静的淑女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可惜不太成功,为了让我更了解你,你能先做下自我介绍吗?
    项捷听她说话丝毫不端大人的架子,放下了防备,说:我叫项捷,今年十六岁,就读于十七中理科班,没了。
    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听音乐。
    喜欢什么类型的?
    金属。
    林机玄不动声色地轻轻蹙眉,很少有青春期的孩子会喜欢重金属风格的音乐,属于这个年龄的主流应该是充满青春时尚的流行乐。重金属音乐充斥着情绪的宣泄,就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对生活与世界的不满。喜欢重金属音乐的往往都在心里压抑着一份正在疯长的叛逆,只有沉浸在高强度的旋律中才能感觉到压抑的内心正在爆发。
    贺娴点了点头,问道:喜欢哪首?
    《Revenge》。
    我听过,贺娴像是找到同好似的,惊喜的说,S.P.L乐队的成名曲,难怪你想要一个新耳机。
    一般的耳机听不出感觉,项捷渐渐放开身体,不知不觉靠近了贺娴,说,那些十几块几十块的耳机太破了,根本放不出金属的灵魂。
    话匣子一开,之后的交流就好办了。贺娴不知不觉将话题转到他的日常生活中,聊了一些学校上的事情,都很顺利。
    中途,项平生接了个电话,有重要事情要临时出门,贺娴冲他点点头,项平生忙道着歉换衣服出去。
    临走前,他特地对贺娴小声说:他最近还有一点很奇怪,总是露出惊恐的样子,像是被什么威胁了一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经历了什么校园暴力。
    好的,你放心,我会尽力的。贺娴说。
    在他走后,项捷渐渐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伸出长腿,搭在茶几上,整个人几乎仰面躺着陷入沙发里,贺娴说话时,他就哼着重金属的旋律,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每个问题贺娴都要问几次他才会回答。
    而同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后,他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在贺娴最后一次问问题时,他突然猛地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玻璃烟灰缸被摔得支离破碎,碎渣迸射出来,划伤了男孩的脸颊。
    他阴沉着脸乜斜着看向贺娴,冷笑着问:你不是我的同好吗?不知道沉浸在音乐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吗?
    就在这时,大门被打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不好意思,单位有事回来晚了,贺教授她看到项捷脸上的伤时慌张地问:怎么回事?捷捷你的脸怎么了?
    项捷收起一身暴戾,坐回沙发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抬头对女人说:妈,他们问完了。
    项捷妈妈过来想看看项捷脸上的伤,被项捷退后一步避了开,女人僵硬地收回手,对贺娴他们说,贺教授,今天麻烦你们了。
    项捷,跟在女人背后走进来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她约莫也是十六七的年龄,长相出挑,进屋后直直看向项捷,满脸担忧,你怎么了?
    你来干什么?项捷明显不想见这个女孩,语气变得非常恶劣。
    小瑜来给你送学习资料,他们学校最新的试题给你影印了一份。项捷妈妈解释说。
    嗯。袁瑜点了点头,把书包拿下来翻出一沓资料,抬头看了项捷一眼,轻咬了下下唇,说,我送了资料就走。
    留下来吃个饭吧,项捷妈妈说,贺教授和两位学生也留下来一起吃吧。
    不用了,贺娴说,今天的沟通就先这样吧,我晚上再电话联系你们,之后可能还要约时间。
    好的好的,项捷妈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给贺娴,贺教授,这个您拿着。
    不用了。贺娴推拒的时候,林机玄突然说,能麻烦项捷送送我们吗?
    当然可以。项捷妈妈硬是把红包塞给了贺娴,回头脚步匆匆地走到项捷身边,推着少年单薄的身体往门外走,去吧,捷捷,替妈妈送送他们。
    项捷不太高兴地靠过来,双手抄在裤子口袋,换好鞋子,目不斜视地从女孩面前走过。
    袁瑜垂着头,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走出门。
    第124章 杀生刃(三)
    不知不觉,外头天快黑了,电梯间内光线不好,衬得狭窄空间更显逼仄。
    项捷站在电梯前,替他们按了下行的按钮,不太耐烦地说:送到这儿就可以了吧?
    贺洞渊从背后按住项捷的肩膀,笑着说:送到楼下吧,别这么不近人情。他凑在项捷耳边,小声问,那女孩是不是喜欢你?
    项捷推开他,嫌弃地说:多管闲事。
    贺洞渊啧了一声,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停在眼前,门打开的瞬间,林机玄和贺洞渊同时屏住了呼吸。
    贺娴也察觉到了什么,看了贺洞渊一眼,立马明白过来。
    电梯里站着个长发披散的女鬼,一张脸苍白透着诡异的青黑色,被乱七八糟的长发挡着,让人一时看不清她的五官。她只是站在那里,身体诡异得扭曲着,像是死前全身骨骼断裂,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想到项捷和袁瑜还在旁边,林机玄在电梯门口拦下他们,刚要回头和项捷说些什么,却见项捷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脸色一瞬间吓得青白一片。
    林机玄一惊,下意识地问:你能看见?
    项捷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林机玄。
    贺娴见状,上去挽起袁瑜的手,笑着说:哎呀,突然想走楼梯,陪姐姐走楼梯吧。
    啊?袁瑜懵了,她回头看项捷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呀,只是我想问问你一些有关项捷的事情。贺娴小声说,冲袁瑜暧昧地眨了下眼睛,挽着袁瑜的手,把她往楼梯间带。
    电梯门口,女鬼和他们正在保持对峙。
    项捷浑身紧绷得像是块棺材板:你也能看见?
    你看见了什么?林机玄没直接回答,而是试探地问。
    一个奇怪的女人,项捷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黑点,满满的溢出惊恐,她像是个死人,站在电梯里,身体扭曲。他咬了咬牙,说,其实我之前一直能看到她,不,我不知道是不是她,我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经常出现在我眼前,但它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今天却看得异常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身上的气影响到了项捷才造成了这种变化。
    林机玄将项捷护在身后,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那个女鬼仍是一动不动,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带给她的压迫感。
    她仍是站在那里,站得执着,站得毫不动摇。
    想了想,林机玄试探着走进电梯,贺洞渊明白他的意思,悄悄将修行珠攥在手心。
    你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徘徊,不去投胎?她身上没有强烈的鬼气,只是个游散的孤魂野鬼,林机玄察觉不到她有害人的意图。
    女鬼毫不理会,依然只是站在那里。
    林机玄试图和她沟通,但得不到任何回应,这女鬼就像是个机器人,需要对应的口令才能开启相应动作,除此之外一概不理。
    他问了几句话都得不到回应,林机玄取出一张威力最小的除祟符攥在手心,走进电梯后,那女鬼也没有任何防备,这让林机玄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只是一个单纯的恶作剧式的投影。
    在快靠近女鬼时,他猛地将除祟符劈在女鬼脸前,却又在真的贴上去的刹那停了动作,女鬼依然纹丝不动,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这张符纸上的威力劈得魂飞魄散。
    啧。林机玄最烦处理这种油盐不进的硬钉子,你无法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因为她没有情绪,你也无法对她用武力恫吓,因为她感知不到任何恐惧。
    林机玄长出一口气,回头看向贺洞渊,眼里带着明显的我解决不了的赌气情绪,贺洞渊笑了起来,说:直接送走不就行了?他走过去对着女鬼念了一段超度的经文,但女鬼依然跟个钉子户一样,稳稳扎扎地站在电梯里。
    背后,项捷似乎情绪紧绷到了顶点,忽然抓起口袋里的一元硬币猛地砸向女鬼,硬币直接穿透女鬼的身体,锵的一声砸在电梯内壁上,随后,女鬼的身躯竟然诡异得开始变淡,迅速消失不见。
    那一刹那,她长发扬起,林机玄隐约看到她被长发遮挡的五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项捷粗喘着气,眼眶通红地死死瞪着女鬼消失的地方,他抹了一把眼睛,将被情绪激化出来的眼泪擦掉,抖着声音冷漠地说:我不送你们了。
    贺洞渊和林机玄对视了一眼,林机玄问: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也能看到吗?来吧,我们聊聊。
    邻近小区有一家大型的电器城,此时正是一天之内生意最好的时候。青年人各自占着柜台,试用产品。
    项捷两手捂在耳机上,闭目专心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连贺洞渊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贺洞渊直接掀起一边耳机,在他耳边大声问道:就买这个了?
    啊,项捷如梦初醒,红着脸说,嗯不过你,他犹豫地问,真的要买这么贵的耳机给我?他此刻总算是露出了一些这个年龄的青少年该有的腼腆怕生。
    当然,这个价钱也不贵,贺洞渊扫了一眼价钱,才七千多。
    林机玄:该死,这万恶的钞能力。
    项捷看着耳机,忽然勾起唇角,喃喃自语:也是,因为有求于我才投我所好,我干嘛跟你们客气。
    林机玄没听清他这句自言自语,却察觉到项捷的神情发生了变化,就像是刚才他们在家里聊天时,没了父母的拘束和管制,项捷表现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格。
    人格分裂?心理学方面的东西他了解得不多,得看贺娴的,他问贺洞渊:贺娴姐呢?
    好像在跟那女孩聊天,贺洞渊说,刚发了个短信给我,让我晚点跟她去商场外头那个咖啡厅会合。
    付完钱,项捷迫不及待地接过耳机,却被林机玄及时截胡,林机玄把耳机在他面前晃了下,说:先聊聊。
    呿,项捷冷哼一声,你们不买给我,我爸也会买给我的。
    但肯定没这个好吧?又不害你,随便问问。
    你们不是什么心理医生吧?项捷说,我之前也看过心理医生,没你们这么强的气势,我感觉得出来,你们的目的是什么,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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