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渐潇全听明白了,不由叹了口气,真是,要我说什么好
    咋咧?杂货小王揉了揉通红的鼻头,是不是我穿得太寒碜?其实我也有漂亮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上。
    白渐潇摇了摇头:我劝你立刻离开这间房,你说得对,鬼是不可怕,人比鬼可怕多了。
    杂货小王还是满脑袋问号,白渐潇拉着他来到隔壁810房,和陆之穹两人四下搜寻了一番,分别在床底、窗外和空调后面,找到了幽幽燃烧的白蜡烛。
    蜡烛显然是刚点燃不久,只有几滴蜡油眼泪般垂落下来,杂货小王不解地看着蜡烛,这是啥?
    移灾的道具,白渐潇冷笑道,你以为那群人那么好心邀请你住豪华套房?他们害怕自己大祸临头,在你入住之前就在房间中藏好了白蜡烛,想把厄运和灾祸都转移到你头上。
    陆之穹凉凉地插嘴道:顺便一说,上一个做这种打算的人已经死了,碎尸万段的那种。
    杂货小王吓得脸色煞白,我、我听说过这种脏东西妈的!
    若不是好心的邻居提醒,他就会无知无觉地躺在舒适的床上,作为替罪羊被杀死,那群人看着漂漂亮亮整整齐齐,都他妈是一群衣冠禽兽!
    操!气死我了,我非得宰了他们!杂货小王的脸由白转红,浑身多了股走南闯北历练出来的江湖气,特别是那个卖蜡烛的人,作为一个商人居然没有一点底线,像我就从来不卖这种脏东西!
    是一个叫衣鱼的女人卖的,白渐潇说,你要是看见她,一定记得告诉我。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快要十点钟了,你早点下去回房间吧。
    杂货小王仍涨红着脸不住嘀咕着,但想到那群人有权有势,个个比自己强,心底还是有些打怵,对白渐潇二人道过谢,便背着大帆布包摇摇晃晃地下楼了。
    这些蜡烛怎么办?陆之穹问。
    就留在这个房间吧,看看会发生什么。白渐潇把问调查官要来的眼球监视器藏在香槟桶里,再把三根白蜡烛固定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才和陆之穹离开了810房间。
    这一晚虽然提心吊胆,但还是平平安安地过去了,没有尖叫也没有敲门声,后半夜白渐潇甚至还做了个不错的梦。
    清早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查看810室的情况,蜡烛已经烧掉了半截,眼球监视器显示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8层走廊上遇到的人也都带着松了口气的愉快表情,迎接了一个美好的清晨。
    白渐潇和陆之穹在咖啡馆吃了顿丰盛的早餐,白渐潇惬意地躺在靠背上,一摸肚子,竟然摸出了一块软肉,惊奇地说:我长胖了!
    今天他穿了件短卫衣,稍微抬一抬胳膊便会露出一段腰肢,陆之穹咬着吸管瞥了一眼:这也叫胖?
    当然,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被控制饮食,天天吃西蓝花胡萝卜菠菜鸡胸肉,回想起那些味道,白渐潇不由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我长到很大,才惊奇地发现别的小孩是可以挑食的,才知道别人的爸爸妈妈会给他们做喜欢吃的菜。
    虽然长大后一定程度上能自由地选择食物,那些被剥夺的自由感,和家人的宠爱却永远无法弥补了。
    没关系,现在有我在,陆之穹笑眯眯地说,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菜,你也可以把不喜欢吃的菜丢给我。
    白渐潇一听,双眼亮晶晶的,叉起一块切成星形的胡萝卜,凑到陆之穹嘴边,来。
    陆之穹躲了躲,没想到他还真来,哎,我也不喜欢胡萝卜不如我们把它毁了吧。
    当即打了个响指,胡萝卜变成了胡萝卜灰,飘散在空中,惹得陆之穹打了个喷嚏。他皱着眉头抱怨道:这种邪恶的食物就不该存在于世界上。
    白渐潇笑弯了腰,你呢?你小时候挑食吗?
    我哪里敢,陆之穹说,我哥就是只喷火龙,我要是不把饭吃完,他能把我的头摁进汤碗里。
    把你带大,你哥一定不容易。
    他是很不容易,一边上学,一边带我治病,一边应付亲戚,一边对付董事会。小时候我一直觉得他出门会像超人一样,咻地飞出去战斗,回到家就会变成喷火龙
    带你治病?白渐潇问。
    诊断说是自闭症,但其实不是的,陆之穹无聊地搅着盘子里的意面,小时候经历过一场车祸,父母都去世了,我一点皮肉伤都没有受,但是产生了严重的应激反应。据说车祸前我是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孩子呢,那之后什么都变了。
    还好你没事,白渐潇握着他的手,一定是你的爸爸妈妈保佑着你。
    陆之穹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晦暗不明,忽然握紧了他的手,这件事我没有和别人说过,但我想告诉你。
    白渐潇隐约感觉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屏息等待着。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我很清晰地记得,车祸发生的一瞬间死亡的感觉。陆之穹缓缓回忆道,我感觉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浑身冰冷无力,疼痛反而不明显,越来越沉,意识模模糊糊地向一个黑暗的深渊坠去,那就是死亡的感觉不会有错。后来我却毫发无伤地醒过来,看到了事故现场的照片,轿车被前后两辆大卡车挤成了罐头,新闻上说这种程度的车祸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会不会是受了内伤?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大脑还是受到了损害,所以会有死掉的感觉。白渐潇说。
    也许吧我永远忘不了哥哥当时绝望的眼神,他抱着我说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以后只有我们了,他发誓会好好照顾我。但我没有感觉,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好像被罩在了无形的罩子里,对整个世界都很隔绝。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产生情绪,对人类这种生物失去了同理心,觉得他们复杂又麻烦,更愿意和小动物呆在一起。哥哥始终没有放弃我,他用强硬的手腕试图将我固定在正确的轨道上,我们从来都不是什么相亲相爱的兄弟关系。
    尽管没有见过这位陆家哥哥,但白渐潇还是不由对他产生了钦佩之情,只有亲自体验过才知道,陆之穹作天作地起来会有多难搞,他是个很好的哥哥。
    你也这么觉得吗?陆之穹笑了笑,但我能感觉到,与其说是严厉地管教弟弟,倒不如说是把我当做一个怪物来监视和控制。
    白渐潇不知道该怎么说,光是想想都要窒息了,每个人都要背负多少隐秘的艰辛,才能体面地站在这里,谈笑间说起往事呢。
    陆之穹继续道:直到后来,我将灵魂一分为二,阿莫尔的那一部分离开了卑劣又阴暗的本体,自说自话地学会了与这个世界相处,融合后才有了现在的我。也许这是那件蠢事唯一有益的部分吧
    两人正谈论着,忽然门外一阵骚乱,人们纷纷朝一个方向跑去。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昨晚又死人了!
    居然死在图书室,怪不得现在才被人发现!
    快去看看,听说又是无头尸体呢
    不安感如重锤敲打着心门,白渐潇与陆之穹不约而同地跟着围观群众跑到图书室,那里果然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调查官A01面若寒霜,在原地踱来踱去,白渐潇挤开人群,终于看到了尸体
    她就挂在最里面的一排书架上,手脚无力地垂着,肮脏的衣裙被血染得赤红,本该是头的地方空空落落,只有一个血液还未凝固的断口。
    死者正是衣鱼。
    第113章 杀人动机
    看到衣鱼尸体, 白渐潇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不是恐惧, 而是感到被深深地嘲弄了。那个躲在暗地里的凶手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他们:怀疑衣鱼是凶手?很好,那我就让她死给你们看。
    接着, 下一个又是谁?
    以及,凶手要这些头颅做什么?
    图书室恰好又是一个监控的盲区, 这个地方甚至连鬼魂都不会靠近。衣鱼会躲在这里,恐怕是出于她对书本独特的食欲。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难道说在目睹了青桓的惨死后,她依然心大到半夜开门?甚至那个凶手, 已经能够进入室内作案?
    所有的乘客都为这个可怕的猜测冷汗涔涔。
    是我发现的尸体的第一目击者,一位女性乘客正在接受审讯, 就在前不久,7点钟左右, 我经过图书室,看到门半开着, 门把手掉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门口被白线围住的地方,赫然是一个连着门锁的门把手,而门上本该装锁的地方, 只剩下一个空洞。
    根据目击者的证词与现场的勘探, 调查官很快还原了昨晚的可能经过:看来我们的凶手,不仅仅擅长操控虫子, 还是一个使用工具的高手。
    女士们先生们, 看到这个掉在地上的门把手了吗?在进入黑夜之前, 门锁就被凶手破坏掉了。他小心翼翼地旋下螺丝, 却没有将门锁拿下来,而是留在了门上。这时候门锁看起来还是完好的,自然也就没有引起衣鱼的警惕。被破坏的门失去了神圣的庇护之力,于是当夜晚降临,凶手就像这样调查官做了个拉拽的手势,从外面一把拉下门锁,打开了门,取走了毫无防备的衣鱼的性命。
    调查官和助手小心翼翼地取下挂着的尸体,图书室的灯早已被打开,尸体上面却闪着不太正常的光亮,爬上梯子的助手定睛一看,忽然叫道:啊,她里面在烧!
    冷静!调查官抬起头,指挥助手们将尸体完好地从书架上取下。这时候人们才明白她里面在烧是什么意思,只见血肉模糊的断口处,深深地插着一根白蜡烛,火焰已经快没入血肉,将周围都灼焦了一片,散发出一阵血淋淋的焦糊味儿。
    有谁取走了衣鱼的头,又在断口处插了一根白蜡烛。
    不要惊慌,这根蜡烛不过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错过真正的重点。调查官没有让任何人碰那根蜡烛,自己戴上手套检查断口,这个断口处的伤痕显然是锯子或者电锯造成的,只要我们找到工具的持有者
    等等,调查官先生!围观人群中有人质疑道,我的房间离图书室很近,昨夜我也担忧得没有睡着,可是我和我的室友都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
    说不定凶手有某种能静音的道具,白渐潇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猜想,尤其是那根突兀的白蜡烛,实在像是某种昭然若揭的报复。
    陆之穹和他想到了同一个人,小声道:你也怀疑杂货小王?他昨晚的确是被衣鱼的白蜡烛陷害,而且表现出了杀意。
    甚至他还有开锁的工具和电锯。白渐潇疑心道,只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就像第一夜之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衣鱼,她是凶手的证据似乎已经牢不可破,然而此刻她的尸体却挂在那里发出公然的嘲笑。
    他们的猜想很快得到了回应。围观人群帮忙提出了几个可疑人物,其中就有背着电锯到处推销的杂货小王。
    当不明就里的杂货小王被工作人员押过来时,人人都发出来惊叹,他背上的帆布包中,赫然插着一把造型狂野的电锯。
    你们要干什么?我昨晚什么也没干!我在清点订单我、我怎么可能跑出来杀人!杂货小王通红着脸,手舞足蹈地争辩着。
    调查官示意他安静,将听诊器按在他的胸口,开始了审问。
    冥冥中白渐潇感到这次审讯的结果会和昨天一模一样,杂货小王并不是凶手,而是有人想要嫁祸于他。真正的凶手想要将水搅浑,让他们胡乱猜测,从而将自己的真身隐匿起来。
    他将心中的想法对陆之穹说了,又补充道: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可能是我的直觉作祟吧。
    我赞同。不过真正让我怀疑的是杀人动机。陆之穹道,无论是衣鱼,还是杂货小王,都没有充分必要的杀人理由。是,他们似乎都与死者有一定的矛盾,但除非是丧失人性的杀人魔,或是道德感薄弱的愉悦犯,谁会因为这种理由杀人?衣鱼和杂货小王都是胆小怕事只想赚钱的商人,他们要拿头来做什么?
    果然,如他们所猜测,当杂货小王说出我不是凶手时,听诊器判断他说的是真话。发生在衣鱼身上的一幕又重新上演。
    调查官脸色阴沉,如被绊入谜网的困兽,举步维艰。他思索片刻,依旧吩咐道:即使你用某种方法逃脱了听诊器的制裁,但你仍然有重大嫌疑!现在我要以调查官的身份,将你逮捕!
    你你你怎么这样!杂货小王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可无论他怎么哭喊叫饶,还是被强行反铐住双手带走了。
    围观群众嚷嚷道:不是说他没说谎嘛,干嘛把他关起来啊!
    倒是给个说法,你们自由联合不是说了吗,会保障我们的安全!
    调查官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助手们便将围观群众驱散。白渐潇和陆之穹本来也想离开,调查官却道:且慢,你们请留下。
    终于吵吵嚷嚷的声音不见了,白渐潇问:为什么要把小王关起来,你并不觉得他是凶手吧?
    是的,我不认为他是凶手,调查官点点头,我关押他是为了保护他,因为按照凶手的行事规律,恐怕今晚的受害者就是他!我会承担起调查官的责任,今夜与他一同度过!
    白渐潇顿时觉得这个人还不赖,问:你叫什么名字?
    调查官一愣,我的编号是A01。
    不不不,我想知道你的真实姓名。
    调查官闻言笑了这还是白渐潇第一次见他笑,刚毅的脸上寒冰融化,左脸颊上居然还有一个小梨涡。调查官说:等我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你们,不,全监狱自然都会知道我的名字。在那之前,请称呼我的代号吧。
    出人头地?陆之穹玩味地咀嚼着这个词,在监狱里,出人头地可不是什么好词。
    恋耽美

章节目录


人间收容所[无限流]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拾月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拾月光并收藏人间收容所[无限流]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