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人,就感觉快要死了。
    大约是他烙在骨子里、改不了的习惯。
    忽然就开了窍、明白了情.爱。
    睡着的林信不愿意靠着他,更不愿意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哼哼了两声,就倒在了树干上。
    顾渊今日不仅开了窍,还学会了吃醋和生气。
    顾渊的手掌扶着他的脑袋,非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林信偏不。
    眼看着林信就要被他弄醒了,顾渊便收回了手,目光仍是紧盯着,但还是随他去了。
    不单学会了吃醋与生气,还学会了克制。
    *
    一觉睡到天明,林信松开桑树,揉了揉眼睛。
    忽然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
    他转头看看:啊,原来是魔尊
    魔尊纠正道:是你的未婚夫。
    林信正色唤道:顾渊。
    林信。顾渊伸出被捆仙索绑着的双手,你绑了我一夜。
    其实半夜的时候,顾渊挣开过,否则也不能搂住林信的腰。
    林信快醒的时候,他又把捆仙索重新绕到手上去了。
    林信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帮他解开绳索,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不喊醒我呢?很疼吗?
    顾渊没有回答。
    林信心中一惊,都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太可怜了。
    他将捆仙索收好,又问了一句:疼吗?要不我给你找点药擦?
    不用。
    那你之后要是疼了,记得跟我说。林信拿起放在一边的琉璃灯,我现在要下班了,得先去找夜游君打个卡,先不能陪你了。
    林信还没背上乾坤袋,顾渊便把袋子接了过去。
    动作自然,行云流水,做惯了似的。
    林信微怔,随后问道:你要和我一起么?
    顾渊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你曾经逃过婚。
    我不是,我没有。
    你有,你始乱终弃。顾渊昨夜从他那里新学了一个词,吃了不认。
    我没有。林信一下子就被点着了,大声辩解道,那不是我主观意愿,我明明不记得!你一面之词,凭什么给我定罪?
    他抱着琉璃灯,抢过自己的乾坤袋,挎上就走。
    去夜游君那边打卡,夜游君笑着朝他身后努努嘴:信信,你这个六界之友,真不是白当的。密林的魔尊才来多久,就交上朋友了。
    林信气鼓鼓的,把自己的玉牌递给他:我和他不是朋友。
    顾渊跟了他一路,见他始终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也知道他是生气了。
    他这人倒很在乎这种事情。
    是他的错,他就认了,还会认认真真地道歉弥补;不是他的错,只是逗逗他,他就恼了。
    顾渊抬眼,远远地看见有个妖君正往这里来,多看了两眼,便认出他就是仙门外见过的那个胡容。
    那头儿,林信拿回玉牌,转身要走,便被顾渊拉住了手。
    林信。顾渊将双手递出去,再给你绑一会儿,你别生气了。
    林信看他一眼,小小地点点头:嗯。
    他忽然想起什么,他连忙转头去看夜游君,只见夜游君捂住了嘴:信信,难怪你说不是朋友。特大新闻,铁石开花。
    林信瞪了他一眼:本石头清清白白。
    仅限于他自己的记忆中。
    他拉着顾渊往边上走了两步,对他说:那件事情,你让我考虑两天,我要真是吃了,我绝不会不认。
    顾渊追问:不会不认,是你要做魔尊小郎君的意思吗?
    林信思考了一会儿,无奈地点点头,咬牙道:是。
    你能只考虑一天吗?
    我说考虑两天,两天是虚指。林信低声质问,你为什么连一天都等不了?
    本尊等了十年了。
    林信无言以对,转眼看见胡容,便朝他招了招手:容容。
    胡容快步上前,道:殿下。
    他与顾渊二人,只是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点头致意。
    林信对胡容道:师兄让你过来寻我?
    是。胡容点头,昨日夜里玩了一夜的叶子牌,扶归也在守缺山。他们派我过来看看,说,让仙君下班了,就快点过去组局。
    胡容又道:仙君要是昨日值夜班,现在犯困,不如去老君或者月老殿中睡一觉。我回去跟他们说就行,也不是非要等仙君回去。
    不用了,我昨日夜里在桑树下睡了一夜。林信捂着脖子,扭了扭脑袋,之前都不会脖子疼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脖子疼得很。
    那我回去找些药给仙君?
    不用。我是想说,我今日可能要带魔尊逛一逛,可能就不回去了。
    胡容看了一眼顾渊,顾渊神色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
    胡容便道:那我同他们说一声。仙君慢走,早些回来。
    林信应了一声,拉着顾渊离开。
    走吧,六界之友作陪,带你领略一下仙界风光
    他悄悄补了一句:签订用户协议之后,从现在起,按时收费。
    林信转头问道:你想先去哪里玩儿?
    星道。顾渊道,昨夜你捧着琉璃灯走过的那条星道。
    好啊,不过那儿白天不怎么好看。
    前几日才下过雪,今日天气好,薄薄一层的云被扯开,铺陈在地上,像融雪,又像是柳絮。
    那几盏星灯,白日里都是熄灭的,确实不怎么好看。
    从鱼白山到西山的低桑枝,然后沿着山路下山。
    林信随手摘了两个仙果,递给他一个。
    顾渊没接,但是就着他的手,啃了一口。
    甜得很。
    林信晃了晃手:自己拿着。
    噢。
    这座山是重渊帝君送给我的,我时常过来玩儿,这里长的果子还挺好吃的。
    顾渊面色不改,又咬了一口。难吃,酸得很。
    林信吃完了果子,抱着手,正色道:你想让我做魔尊郎君,如果单是因为那幅画像的话,我劝你再考虑一下。这种事情不是闹着玩儿的,我是个石头心,我很少动心的。
    顾渊却道:你会开花。
    我不会。
    你会。
    小朋友争吵。
    我都说我不会了。林信不自觉噘着嘴,你考虑一下,这阵子我陪你四处逛逛,说不准我们逛着逛着,你就发现我有很多难以忍受的缺点,然后你就反悔了呢?等你要离开仙界的时候,再说这件事情。
    倘若本尊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那就
    林信终究没有正面回答,快到山下时,道:山脚下有些仙君,也是重渊帝君留给我的,都是朋友
    顾渊带来的魔界密林的那些魔君,与山脚下的仙君们打得火热,正围在一起喝酒划拳。
    林信后退半步:他们在做什么?
    顾渊扶住他的腰,他们在打入敌人内部。
    第134章 潮水
    仙界的道法大会只开了一日,但是南华老君本着加强各界友谊的原则,请妖君魔君在仙界停留久一些。
    一时之间,五界中人齐聚一堂,谈魔论道,好不惬意。
    但是林信被新来的魔尊未婚夫缠住了手脚,缠得紧紧的。
    他没办法,只能带着顾渊到处瞎逛,从仙界的极东,逛到极西之地。
    极东之地是一片浩渺的荒海,中有零星的小岛。
    潮起潮落,林信架着脚坐在礁石上,左看看右看看,数着天边飞过的海鸟,就是不看坐在他身边的顾渊。
    好半晌,林信似是随口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和我定的亲了?
    顾渊淡淡地答道:不记得。
    我也不记得了。林信摸了摸下巴,可能是那时候有点迷糊。
    顾渊却问:那你当初,又是怎么和重渊定的亲?
    哦,我在西山点星灯嘛,帝君正巧就住在西山,我们见过两面,算是认识的。他又帮了我一些忙,后来他就拿着东西去问我师祖求亲,我师祖觉得可以,我也觉得可以,就应下来了。
    顾渊恍然道:原来是要先跟你师祖说,本尊弄错了步骤。
    林信转头看他: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是冬日里,他们坐在大礁石上,脚下是泛白的海水。
    林信低头看了看,慢慢地脱下鞋袜,双手撑在石头上,试着往水里探了探脚。
    海水冰凉,林信的脚尖点了点海水,适应之后,便踩下了水:还挺舒服的。
    顾渊低头拨了拨水,拽住他的衣袖,不许他下去:太冷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在水浅的地方走走。林信在水里跺了跺脚,真的很舒服的,你也下来走走啊,密林里都是树,没有水吧?
    顾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帮他把裤脚挽起来。
    林信自个儿捏着衣角,把衣角塞进腰带里。
    他沿着蜿蜒的海岸线跑出去,海水没过他的脚踝,往他的小腿上涌。
    顾渊坐在礁石上看他,林信跑了好大一圈回来,从他身后靠近,双手架在他的肩上,半边身子都靠在他的背上,想要把他拉下水。
    林信问道:魔尊啊,还没来得及问你,你的真身是什么。
    顾渊偏了偏头,避开他说话时打在耳边的热气:是龙。
    其实林信是知道的,一出世便引得五界注意的魔尊,谁会不知道他的真身?
    他出世时,密林狂风大作,连下了三日暴雨。
    是条龙。
    林信假模假样地叹道:你总坐在礁石上,我还以为你是小美人鱼呢。林信摇晃他:魔尊啊,好不容易来一趟仙界,下来玩儿吧,我保证会很舒服的。
    顾渊回头,看见他踩在沙地上,微微弯起的脚趾。
    海水一阵一阵地涌过来。
    顾渊轻轻地点头,亦是脱下鞋袜,下了水。
    林信满意地笑了,摸摸他的脑袋:乖。
    他二人并肩走出去一段路,林信晃着双手,眸中带笑,分明是高兴极了的模样。
    顾渊转过头,直视前方,在林信甩手的时候抓准机会,一把捉住他的手。
    林信没有察觉,或许是已经习惯,总之是由他握着了。
    牵着手走出去不远,林信的大师兄司悬便给他传了音讯。
    小师弟,现在在哪里?方便回来一下吗?有人欺负你师兄。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
    不过林信猜想,大约是这几日各界的妖界魔君都在仙界,与司悬他们起了冲突。
    近来也有仙君魔君在比试的云台上切磋,大约是对方人多,所以要找他回去。
    林信松开顾渊的手,然后给师兄回信:我马上回去。
    他转头看向顾渊:我得马上回去一趟,晚上再陪你玩儿。
    本尊同你一起过去。
    好啊,先穿鞋林信回头,怔怔道,鞋呢?礁石呢?
    潮水汹涌,不单连他二人的鞋都冲走了,连礁石也被淹没了。
    顾渊道:本尊可以抱你回去。
    林信断然道:不可以。
    也可以用背的。
    不用。林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起脚,往他的脚上蹭了蹭,你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用你的毛毛领擦脚。
    大约魔尊都是穿一身黑衣,冬日里,衣领上还有一圈黑色的神兽毛毛。
    顾渊也是这样的装扮。
    他刚说完这话,顾渊就把他的披风解下来了。
    林信接过披风:看不出来,你还挺诚实的。
    当然没有用来擦脚,没有鞋穿,他二人就只能赤着脚回去。
    顾渊怕他冷,把披风给他穿,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途中遇到赤脚仙人,被他连连看了几眼:信信啊,要给我做徒弟了?
    顾渊的披风原本长些,林信扯了扯披风,把自己的脚也给挡住了。
    *
    仙君很少私下打斗,解决争端,或者去找执法官南华老君解决,或者会在云台上摆一局。
    林信的三个师兄就在云台边等他。
    同在的,还有顾渊从密林里带来的几位魔君。
    见林信与顾渊同来,两边人都犯嘀咕。
    司悬道:不是吧?小师弟投敌了?
    胡离看了一眼:倒也不像。
    那头儿,小魔君沉黯也扯了扯沉明的衣袖:姐,尊上投敌了。
    林信看见对面的人,也愣了愣,随后对顾渊道:这是怎么了?
    本尊不知道。顾渊说着就要走上前,本尊去问一问。
    林信也被师兄们拽过去了。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胡离扯了扯他的毛领子,然后看见他没穿鞋,去哪儿玩了?这么狼狈。
    去极东的海边了。林信回头看看顾渊那边,问道,怎么了?
    他们那边有个女魔头,调戏你二师兄。
    胡离看了一眼栖梧,栖梧连忙手握太极,道:狐狸,她也没对我如何,一场误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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