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叮嘱道:米娜,莉莉就拜托你照顾了,相信你们很快能重新熟悉起来。也希望我能尽快看到一个和从前一样的莉莉,毕竟她是最讨人喜欢的。
    米娜连连点头做出保证,埃文又看向沈雨泽,语气有些严肃道:还有布莱克,下一次表演节目时,我可不想再看到你躲着不愿见人了,我花重金买下你们,为你们提供无忧的生活,你们难道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吗?
    沈雨泽:
    米娜赶紧抬头对埃文大喊道:布莱克只是还小,他会一次比一次懂事的说着扯了扯沈雨泽的胳膊,小声问,是吧,雨?
    沈雨泽僵硬地点了点下头,埃文笑哼了一声,这才满意地离去。
    但此时此刻,沈雨泽的心思全然不在刚才的对话上头,他望着呆傻的莉莉,想起了自己刚来这里时的状况。
    那时候他也什么都不记得,听不懂别人说话,像个初生婴儿。
    他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个疑问:难不成,自己之前也是因为重伤才失去记忆?
    那受伤之前他到底是谁?又经历了什么?
    ***
    当晚,沈雨泽做了个梦。
    他梦见几个身穿白大褂人,那些人全部面容模糊,自己无力地受他们摆布,最后被放在一个奇怪的仪器里。
    然后他一偏头,看见玻璃对面躺着一个很小很小的人。
    沈雨泽瞬间惊醒了,心脏狂跳。
    他在梦里看到一个被变小了的他
    不对!
    那不是变小的他,那就是他!
    沈雨泽黑暗中睁大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恐惧,如果那个小人是他,那躺在仪器里偏头看小人的自己又是谁?
    天亮后,内心苦闷的沈雨泽从屋子里出来,走到高耸的透明墙壁边。
    他望向遥远的巨窗,外面的天光洒进来,照得他们所在的房间一片光明。
    沈雨泽很想知道,那扇巨大的窗子外面是什么,但那窗从来没被打开过,听强尼说,埃文家很高,这里装着四通八达的排风管,从来不开窗通风。
    通风?沈雨泽心思一凛,抬头望向天花板四角。
    为什么不从通风口走?只要能爬进风管,那里就是巨人们绝对发现不了的逃跑密道啊!
    沈雨泽正为突如其来的灵光感到惊喜,身边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以为来人是米娜或是强尼,一扭头,却见是杰。
    杰缓缓靠近,与他并肩而立,双手撑在透明的墙壁上,视线同样望向那扇巨窗。
    沈雨泽微微诧异了一瞬,便平静下来,收回视线。
    两个同样少言寡语的人,站在一起便是无尽的冷场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杰才先一步开口:你还想逃走吗?
    沈雨泽:为什么这么说?
    杰:你的眼神,有一种对自由的渴望。他在不远处观察了沈雨泽好一会儿。
    沈雨泽顿了顿,问道:那你也是来劝我放弃的?
    杰:不是。
    沈雨泽心思一动,问道:那你什么意思,想跟我结盟?
    杰偏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太弱了。
    沈雨泽无语,杰还嫌弃自己会拖累他?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沈雨泽猜不透杰的心思。虽然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两人平时交流很少,彼此对对方来说都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沈雨泽想起强尼曾说杰刚来的时候也做过这种傻事,忍不住问:你逃跑过吗?
    如果杰有失败的经历,沈雨泽倒是想向他取取经。
    杰嗯了一声,道:但我忘了。
    沈雨泽一惊:忘了?
    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是,就和莉莉一样,什么都忘了。
    沈雨泽紧张地盯着杰,等待着他的解释。
    杰说:在你来这里之前,我曾想从通风管逃跑。
    沈雨泽:
    杰:我偷到了很多工具,还用鱼骨做了爬墙钉,准备了一些干粮,但是在我逃走那天,埃文出现了。
    沈雨泽眉头一皱:是米娜告密?
    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
    他指了指盒子顶部角落里的一个黑色圆洞,道:看到那个了吗?
    沈雨泽:那是什么?
    杰:摄像头,透过那个东西,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沈雨泽:
    杰:他早知道我准备逃跑,就这样一天天看好戏,直到我行动,而且就在我已经爬出了这堵透明墙壁的时候,他才过来抓我。
    沈雨泽浑身发凉,仿佛体会到了杰在看到希望的下一秒,又面临了绝望。
    杰继续道:听强尼说,埃文为了惩罚我,把我带走了。直到我醒来后,埃文给我看了摄像头拍摄下来的东西,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亲眼观看了自己从准备工具到逃跑的全过程,被埃文抓住后,他把我单独关在他书房的一个透明盒子里,天天折磨我,直到我奄奄一息,才带我去治疗。
    沈雨泽感觉到了一种窒息般的惊悚感
    他艰难地发声道:所以,治疗等于忘记一切?
    杰:对。
    杰察觉到沈雨泽的眼神,冷冷道:你不用同情我,我连那些折磨的痛苦都忘记了,那段录影里发生的事,对我来说就像是另一个人的经历。埃文让我看那些,只是为了告诫我不要再逃跑。
    沈雨泽这才明白过来,杰刚刚说的你太弱了是什么意思。
    确实,他们都太弱了。
    沈雨泽问:强尼和米娜知道你失忆过吗?
    杰摇摇头: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沈雨泽:我们?
    杰:是。
    除了是,杰就没有更多的解释。
    沈雨泽想起强尼对自己打算逃跑的不屑,以及米娜的劝说,只能理解为杰把自己和他当成一类人。
    他也没想到,平时冷酷寡言的杰为了不让自己重蹈他的覆辙,会如此掏心掏肺坦诚相待。
    但是,难道就这么放弃吗?沈雨泽抬起头,颇感无望。
    不是放弃,是等待机会,来日方长。杰站直身子,双手揣兜。
    沈雨泽重新打起了精神,看向杰的侧脸,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面冷心热的人。
    杰还是那样面无表情,不带任何情绪,但他接下来说了一句话却让沈雨泽心中一震。
    杰淡淡道:不要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下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有希望。因为我们没有生老病死,只有清零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怕大家看不懂,解释一下,迷你人体重轻,掉下去后有没摔死的可能性,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通过意识转移在新的躯体里复活,但与此同时也失去了原来的记忆。
    第十章
    杰的话确认了沈雨泽先前的猜想,也解答了他萦绕心头许久的问题为什么自己醒来时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他的记忆已经被清零过一次了。
    他印象里初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并不是他的生命源头,他苏醒前在梦境里经历过的事情也并非虚幻,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是被他遗忘的过去!
    一丝后知后觉的惊惶浮上沈雨泽黑白分明的水眸,他想起自己在苏醒的瞬间反复盘桓脑海的那个人。
    哥哥他无意识地低喃了一句。
    淡淡的暖意涌上心头,但紧接着,一股浓烈的不舍与悲伤骤然升起,把那一点暖意冲撞得支离破碎。
    转瞬间,这莫名产生的情绪又如泥牛入海般沉入心田,消失不见了。
    沈雨泽捂住心口,用力喘了两口气,心中既惊又悲又喜。
    虽然忘了哥哥是谁,但他知道,那应该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沈雨泽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服,慢慢抬起头,眼神越发坚定。
    杰说的对,他不能就这样傻乎乎地去送死,只有活下去,并且记忆不再被清零,才能带着疑问一点点拨开遮挡真相的迷雾,找回过去的自己。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杰已悄然从他身边离开。
    沈雨泽看着这个宛如牢笼的地方,忽然间感觉,身边有这样一位伙伴,这地方好像也没有那样黑暗了。
    当初他问米娜为什么有些人有出生,有些人只有苏醒,米娜说人各有异。看来觉醒的不止他一个,至少这间仅有五人的玻璃盒子里,就有了两个,将近半数。
    沈雨泽相信外面的世界还有不少和他们一样被关在盒子里的人,如果能把这些心存怀疑的人都聚集起来,他们能不能多一点胜算呢?
    时间匆匆,转眼又到了下一次的派对。
    听着四周传来的喧闹声,躲在盒子里的迷你人们只觉得心惊肉跳。
    埃文再一次得意洋洋地说起他的要求,不许拍照,不许传播,而客人们早已迫不及待地将视线投向了透明盒内。
    这一次,埃文为每个迷你人都精心定制了几套衣裳,想让他们来一场迷你人时装秀。
    这样的节目本该是莉莉最喜欢的,可如今的她却躲在屋子里不敢往外踏出一步,米娜去劝时,她甚至在屋子里尖声大叫着不要,仿佛外头的巨人都是洪水猛兽。
    面对莉莉的转变,众人心情复杂,米娜也有些忐忑不安。
    不过,埃文似是体谅莉莉前不久的遭遇,竟然没有为难她。
    而且让他高兴的是,原本胆子最小的沈雨泽,这次看起来倒是相当配合,在听到他的召唤后便立即从屋里走了出来,连脸上的表情都淡定了许多。
    所以埃文一点都不担心莉莉的状况,养小人就跟养宠物似的,养久了,自然就熟了,沈雨泽就是最好的例子。
    客人们看见这些巴掌大的小人,果然又是一副见到稀世珍宠的表情。
    在接下来的走秀中,米娜等人一套接一套地换着衣服,在屋里屋外走进走出,惹得那群巨人抚掌称叹,捧腹大笑。
    埃文自以为精心策划的节目会赢得满堂彩,但没想到,表演进行到一半,有人忽然开口道:最后的节目就只是这样吗?这也太小儿科了吧!
    此话一出,埃文的脸色当即有些不大好看,其他客人们也纷纷偏头看向对方。
    评价的是一位首次参加埃文派对的男人,他受在场一个朋友邀请而来,和埃文只是间接认识,但看他穿着气质以及一身行头,估计也是个在社会上地位不低的精英。
    邀请他来的朋友立即站出来道:弗瑞德,何出此言?
    叫弗瑞德的男子看向面带不悦的埃文和友人,道:抱歉,我并没有冒犯之意,只是我认识一位和埃文一样豢养着迷你小人的先生
    埃文挑眉:哦?是谁?
    弗瑞德神秘兮兮道:是谁我就不好透露了,毕竟这种事为法律和人道所不容,对方也和埃文一样,并不想让他人知道这些秘密。
    埃文点头表示理解,又道:原来你早就见识过这种小人了,那没有感到惊喜也很正常。
    他说得皮笑肉不笑,潜在含义似乎仍然在埋怨这个不识趣的弗瑞德:你见过但别人没见过,这样评价不是扫大家的兴么?
    弗瑞德从容不迫地笑了笑:恕我直言,他的小人为我们展现的节目可比先生您的要有意思多了。
    埃文的表情再次僵住了。
    其他客人们一听却纷纷被勾起了好奇心,已有人问道:是什么节目?
    他把那些雄性小人两两一组圈起来,让他们进行厮杀战斗,最终决胜的那人能在雌性小人中弗瑞德勾起嘴角,邪邪一笑,选择一位进行现场交媾。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光听弗瑞德这么说,就有人兴奋不已。
    也有客人为这样的行为感到不适,但大部分人经过短暂的消化后,竟都有些期待目睹那样的画面,毕竟这种原始暴力的场景最能激起人的欲望。
    根植在人性中的残忍从来没有消失过,只不过是被一层又一层的道德约束住了而已。
    弗瑞德指了指盒子里的小人,道:先生只让他们站在里面换换衣服、舞动舞动手脚,所以我才会说是小儿科。
    埃文无力反驳,他以前的确从没想到过还有那种新奇的玩法,而且
    如果是决斗表演,那位必须得养许多小人吧?他反而对那人的情况好奇起来。
    自然,大概有二十来个,据说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弗瑞德道。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不少人已经知道埃文光是买下沈雨泽就花了一个亿,如果有人能把二十几个迷你人当玩物,那此人该是多有钱?
    弗瑞德见埃文也露出了向往的表情,又道:而且,那位先生很欢迎同道中人带自己的小人前去参加他的活动,您若不反对暴露身份,我倒是可以为您引荐。
    埃文很是心动,但又有些挣扎:可是,如果让他们参加战斗,岂不是会不断受伤?万一死了怎么办?
    弗瑞德不以为意道:这就要看先生您玩不玩得起了,我看先生把他们呵护得这么精细,应该是舍不得。
    一位女客人有些于心不忍:虽然它们长的小,但看起来也和真人没什么两样,万一在战斗中不慎受伤或者死去,也太可怜了。
    另一位女士也义愤填膺道:就是啊,这么残忍的节目,就算是邀请我去看,我也不会去看的,那位先生肯定受到上帝的惩罚。
    众人闻言,你一句我一句地加入了声讨的队伍,连方才心生邪念的那些人,此刻也虚伪地表达着对此等行为的不齿。
    埃文有些尴尬,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当即表明立场:我养这些孩子好几年,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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