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光拿手背抵住额头,深呼吸,将体内的暴躁怒气排出,要是真的发火,就没法谈下去了,他缓下语气:爸爸不是想和你吵架,是真的为你好。
    邱行之小口喝水,开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会,口干舌燥还有点喉疼,他慢慢折腰,接触到沙发,后背有了依靠,酸疼的肌肉才稍稍松弛,长出一口气。
    全过程他一言不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邱晨光的语气更松了一点,求和的意味很明显:胡老的孙女对你印象很不错,上次酒会爸爸就告诉你了。
    邱行之继续喝水。
    爸爸不是要勉强你一定和她结婚,但你没和她相处过怎么知道不行呢?邱晨光扮演慈父角色很不生疏,循循善诱的语气掺着几多不自在,细品,跟开会作报告没多大区别,上次酒会人家主动找你,你不理,这不好。
    邱行之放下杯子,给父亲一个凝睇。
    邱晨光赶忙趁热乎接着说:反正还没喜欢的人,多接触接触这话,已经是他退让的极端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邱行之打断父亲的话,语气已经恢复平淡,你了解我么?
    邱晨光语塞。
    邱行之一口喝光杯子里的水。
    二叔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丢下最后一句,邱行之抓起外套离开客厅。
    再说下去,只会招致双方更盛更烈的怒气,该有的问题依然有,无法达成统一的分歧也会在。
    那些不是三言两语随便聊聊就能说清楚,邱行之不是没有试图好好和父亲沟通、交流,多次失败后,他放弃了尝试。
    若很容易解决,不会拖到这个时候。
    他们本该是最亲密的父子,偏偏像敌人。
    其实这么多年,他对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已经麻木了,左不过每次见面冷嘲热讽几句,能有多大影响?他仍然是自己父亲,自己仍然是他唯一的儿子。
    有时候,有些问题,大概永远就是无解的。
    洗完澡走到窗边,院子里的他爸的车子不见了。
    邱晨光很快会出现在某间金屋里,自有人抚慰他在儿子这收获的不满。
    呵,邱行之扯动嘴角,不是笑,他自己也搞不清做这个动作的意义,睡意被打的七零八落,邱行之靠着窗台,点开手机。
    略过朋友和下属头像上红色的消息条数,径直滑到最下方,顿住。
    卫予有两个微信号,一个私人,一个是味卤的,他都有。
    私人那个已有半月余没更新朋友圈,对话框他一直没删,最后一条信息是好多天前,他说自己要出差几天,卫予回了个好,再无下文。
    味卤的相反,没有聊天记录,但朋友圈每天都有更新,都是卤味的照片,烧制的、摆放在柜台里的。
    邱行之不死心,点开私人微信一翻到底,他记得卫予发过一张跟高中同学合照,好多人,拍照的人故意使坏,各个龇牙咧嘴笑的血盆大口,卫予也在其中。
    划不动了,邱行之看到最下面一行字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朋友圈。
    他们有一个星期没见面了。
    邱行之自嘲的笑了笑,准确的说是他一个星期没见卫予,他那么忙,能不能见到自己,有什么所谓?
    这几天他好几次想去找卫予,有两次车子已经拐到味卤所在商业街的街口,最终还是没继续。
    卫予当时震惊的模样像某个隽永的画面一般,总是冷不丁的跳到眼前,邱行之想,他一定吓到了。
    他现在不去想后不后悔,没有意义,可内心从那一刻萌芽的忐忑不安,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那个深夜发生的事像被吸进了黑洞,事是他亲手做的,话是他亲口说的,邱行之清楚它的存在,可他压制自己那些无法说出口的欲望,每次刚有个苗子,就被他凶狠的摁下,踩碎。
    手机屏幕结束亮屏,恢复黑色。
    两点了,他还不想睡。
    别墅前院的树来回摇摆,房子里的花艺树木是楚成玉亲自挑选,即便冬天,这种树也挂着绿叶,风挺大,隔着房子听不到声响,邱行之耳边却传来沙沙的树叶声。
    夏天,天很蓝,太阳很好,他在大学礼堂外等人,树叶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瑟瑟声密集的响在耳边,天然的奏乐下,他第一次见到卫予。
    一晃,五年多。
    一年一共就四个季节,三百六十五天,来来去去生活就那个模样,于他而言,特殊的日子真的不多,那天,是人生之中最特别的一天,他记得当时的每个细节。
    大学毕业那年卫予找他喝酒,他特装作无意的问:你记得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卫予当即回答:记得。
    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呢?
    哦,他想,卫予和自己一样记得,他很高兴,那天喝了许多酒。
    窗户可能没关严实,不知道从哪钻出一缕冷风,邱行之只着单薄的睡衣,伸手推了把窗户。
    屋内暖气很足,窗户都是温热的。
    两秒,邱行之拿着手机,快步离开卧室。
    /////////
    卫予准时六点起床准备一天需要的东西,感冒还没好,时刻觉得呼吸不畅,一早起床抽纸用掉一大包,擤鼻涕擤的鼻头发红还有点疼。
    他最讨厌感冒,鼻子被糟蹋的不成样,人还有点精神萎靡。
    周日不用提供舒晨公司那份,店里需要的孙阿姨从家到店铺顺路拖走,瞅着时间充足,他打算到外面走走,吸点新鲜空气,最好能杀死感冒病菌。
    冬日暖阳爬的慢,卫予走到小区门口才冒了个尖,他摘下口罩深呼吸,鼻塞,没感受到新鲜空气的美好。
    郁闷的戴回口罩,拐上人行道还没走出两步,身边多了个人,并排着走。
    下意识转脸,居然是邱行之。
    脑袋里的某根弦砰的一下,崩了。
    邱行之凝视着他的双眼。
    卫予盯着他看了两秒,做出他这辈子最不假思索、最本能的行为。
    拔腿就跑。
    邱行之懵逼半秒,也做出这辈子最下意识的动作,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里的虞慎只是龙套哈,是下一篇文《我和你不熟》的主角~~
    第31章
    卫予太慌了, 这辈子没这么慌过, 本能驱使, 他只知道要跑, 越快越好。
    他的感冒进行到症状最严重的的中段,晚上鼻子堵得无法呼吸,很影响睡眠, 脑袋晕乎着, 跑起来不得劲, 又戴了口罩,狂奔一段路后就有些吃力。
    身后密集的脚步声告诉他现在不能停,可身体拖后腿,气越喘越粗, 没到拐弯处, 身边一阵风过,邱行之冲到他前面。
    停下, 转身面对卫予, 同样喘着粗气, 视线扫过卫予发红的双眼:你生病了?
    卫予第一反应是继续跑, 最好跑回出租房, 把门锁上。
    他现在想到一个看不见、接触不到邱行之的地方,可他刚挪了下腿,邱行之反应飞快的按住他的肩膀,还是问:感冒了?
    卫予大力喘了几口气,呼吸才平复, 感冒加上口罩,声音闷的听不清:嗯。
    邱行之想说去买点药或者干脆去医院,卫予又补了一句:快好了,没事。
    他就没说,缩回胳膊,和卫予站在人行道上。
    卫予的视线落在天空落在地面落在枯干的树枝上,摇曳飘忽,唯独不肯落在眼前人身上。
    这几天他筹划新店想宣传方案,让脑子塞满事情,不去触碰那天的事。
    他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今天,视线内出现邱行之的那个刹那,砰的一下,断了。
    那天晚上,邱行之说的话,看他的样子,那些被他丢到心底某个角落的回忆,轰然一下全都砸了回来。
    他真的慌了,找不到应对方法,只想逃。
    邱行之的手指在口袋里蜷成小小圆圈,一下一下扣着,这点力道,掌心牵强附会的微疼,但很有用,能让他清醒点,忍住触碰眼前人的欲望冲动。
    几年来他们频繁见面、相处,他一向控制的很好,再怎么接近,他都能稳住,照样和卫予谈笑说话。
    那晚之后到今天,整整九天没见,再次看到这个人,邱行之发现他的自制力从身体里飞快流失,他必须非常努力,才能忍着,尽量做的和以前一样。
    微弱的那点沉着,在见到人的瞬间,淹没在气势汹汹的悸动中。
    卫予拔腿跑的动作深深刺痛了他,他要是做更加过分的事,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黑夜总觉得难以得见阳光,可就这么一会功夫,太阳就挂到了东方,洒落一地光芒,像滚圆的咸鸭蛋,阳光散发浓郁的香气。
    人们经过一夜修整,陆续离开家门,宁静的街道马路瞬时喧嚣起来,声浪一阵接一阵的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嘈杂熙攘的街景奇异的帮卫予隐藏了部分真实情绪,他平静下来,撇开脑袋:我一会有事,先回去了。
    邱行之到小区外面才凌晨五点多,对冬天来说太早太早,把车停在路边,静静的看着小区大门,一个人都没有,保安大叔也在值班室打呼。
    他知道卫予换了住处,不清楚具体地址,在家看味卤朋友圈时看到一张昨天发的图,下方有具体定位,他就找来了。
    没有道理,就是想过来,看一眼就行。
    这不是适合活动的时间段,卫予不会这个时候出现。
    他没睡觉,可他没舍得离开,驾车一个多小时赶来,他只想见他一面。
    抱着这个念头,邱行之在车里坐了一个小时,他一点不困,开窗抽了两根烟也不觉冷。
    脑袋里有个声音责备他做的是没意义的事,另一个更大的声音则说,遵从你的心,只是见一面就走,不会打扰他的。
    七点不到,从门里慢吞吞走出的颀长身影,一下夺走邱行之的呼吸。
    真的是卫予。
    穿一件灰色中长款羊毛大衣,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两手插在口袋里,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到门口时,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随后卫予拐上人行道,依然慢悠悠的,姿态闲适,期间揭开口罩掏抽纸擦鼻子,找垃圾桶扔纸,渐渐走远。
    仅仅九天,邱行之竟然有种如隔三秋之感。
    再走几步,就要拐上另一条人行道,离开他的视线了。
    邱行之推门冲了过去。
    他没料到卫予会拔腿就跑,同样来不及思索,他跟着追。
    冷静下来想,蛮好笑的,在电影里看到这种戏码他都嫌俗气,今天他一个二十大几岁的男人,亲自上阵扮演俗气角色。
    卫予走的很快,几秒就离开好几个身位。
    不知道为什么,邱行之从他的背影品出一种名为落荒而逃的匆忙。
    这次之后,卫予会不会见他像见鬼,发现他老远就跑?
    光是想,邱行之的心都抽抽起来,这会卫予已经进了小区。
    卫予的确是落荒而逃的,他腿肚子发软,感冒症状似乎蔓延到全身,哪哪都不对劲。
    我是他朋友。
    卫予跑了起来,一头冲进出租屋楼道。
    跑了几步,两人又开始喘,频率并不一致,你前我后,混乱的纠缠交融到一起,楼道口灌入的风都带上了热气。
    体力太废,这该死的感冒。
    卫予伸手掏钥匙:我真的很忙
    我马上走。
    邱行之开口时一只脚刚跨进楼道,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却已经欺近到身后,并抓着卫予的胳膊强制他转过身。
    动作有些粗鲁,卫予胳膊麻了一下,眼前一暗,什么东西罩过来,视线糊成黑色。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左边唇角被一股力道压住。
    力道轻柔,卫予还戴有口罩,可他还是清晰的感觉到邱行之唇瓣纹理,浅浅的在他唇角摩挲、轻贴。
    两人离的太近太近,近到他看不清邱行之的模样,眼内只有邱行之轻颤的睫毛,和拂过自己鼻尖的呼吸。
    他在做什么?
    卫予懵在那。
    其实时间很短,不超过三秒,邱行之就退开了,大力喘了两下,再次深深的看了卫予一眼: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感冒之人双眼比正常时湿润一些,楼道中光线不明,退开的时候,卫予露在外面的眼睛,看起来竟然像在哭。
    仅存的理智似乎在告诉他,卫予不会因为这种事哭,真的发怒会直接让他滚,可他做出这样的事,脑子里的理智也只是薛定谔的理智。
    道歉是下意识的,和他亲吻卫予一样,需要个屁的理智。
    卫予一手还抓着门把手。
    楼梯传下脚步声,卫予如梦初醒般,用力拧开早先放进锁眼的钥匙进门,砰的一下关上了门,动静有点大,回音荡了好几下,下楼的住户朝这边看了眼。
    邱行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卫予感冒,而他,可能是真的疯了。
    //////
    卫予进屋后靠着门站了好久,直到孙阿姨过来敲门拖东西,他才发现不早了。
    两人将东西搬上楼道口小推车,孙阿姨瞄了好几眼卫予,最后实在忍不住,拦住卫予:老板,我来吧。
    卫予笑了笑:没事,我闲着。
    问题不是这个好吗?
    孙阿姨从卫予手里抢过零钱箱:老板,你弄倒好几样东西了,还是我来吧,你不是筹备新店的事嘛,这里就不用管啦,放心。
    抱着东西头也不回的跑了,坚决不让卫予碰。
    直到看不到孙阿姨背影,卫予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被嫌弃了。
    行吧,他确实心不在焉,差点把卤味保鲜盒都掉地上,也有点嫌弃自己。
    清淡的触碰,隔着口罩层,算不上亲吻,甚至邱行之退开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进门后他也没感觉哪里不对劲,在门后靠了半个多小时,他什么都没想,就是不想动,不想做什么。
    包括现在,他的内心也是平静的。
    可是只要静止下来,眼前就闪回邱行之睫毛微微颤动、近在咫尺的模糊影像,还有唇角处,若有似无、蜻蜓点水般的触碰。
    像开启片段循环播放的录像机,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在眼前回放、再回放,不想看,强掰头,必须盯着。
    可有的东西一旦破开个小口子,里头的东西就如同泄洪,倾流而出。
    就这样,他差点被屋里椅子绊倒、被开水烫手、到阳台收衣服时还被衣叉砸中脚背,接到他妈电话的时候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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