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阵一开始是没有的,是二十年前,筹划一线天防线时,风长安那届弟子见玄武洲最北部被妖界攻破,担忧势头强劲的妖界张驱直入,威胁清韵宗。
    在原基础的护宗大阵上耗尽心血,集数万人灵力于基础上又构建的第二层护宗阵法,取名天璇。
    天璇至今已有五十多年,也不知他那些师兄弟妹如今怎么样了。
    风长安深吸一口气,微不可闻的轻叹,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很不安,离得越近越不安。
    这里便是清韵宗,此阵名唤天璇,日后你出入宗门,需手持宗牌。
    另外,按照宗规,凡筑基以下的弟子不得随意出入宗门,需向理事阁报备,经理事阁批准,方可出入。
    云诩负手而立,他比风长安高一个半头,即使站在飞剑后面,也足以看清前方景象。
    飞剑速度本来极快的,到天璇阵外就猛地停止,悬在半空。
    风长安猝不及防,惯性使然,差点扑下去。云诩眼疾手快的伸手就要把他拽回来,不想,他自个调整姿势,平衡重心,站稳了。
    少年太过冷静,出色的应变能力等根本不像一个从没修过仙的十四岁少年。
    云诩眸子幽深,里面酝酿起狂风骤雨,狂风骤雨来得悄无声息,以至于海平面一片平静。
    他伸出的手自然的放了回去,漫不经心道:风长安,跟为师说说你家里的情况,收了你做弟子,还不知道你如今的情况。
    毕竟是收亲传弟子,按照流程,还没正式拜师前,确实做师尊的该问问徒弟的基本情况。
    风长安早料到这一幕,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因此途中就打好了腹稿,开口就胡扯:
    弟子家里穷,早些年遭了旱灾,举家准备去海晏城避难,不幸途中与家人走散,流落斛关。
    在斛关苟且偷生一段时日后,弟子听说清韵宗招生,就前来拜师了。
    我本来还想着,若是没够资格,被清韵宗踢出了,就跟着商队继续混饭吃,不想,竟是拜上了。
    风长安这段话,九分都是假的,只有一分是真的 。
    他确实是跟着商队混饭来拜清韵宗的。
    一一今年除夕借尸还魂,魂魄从沉睡中苏醒,沉睡了二十年的风长安从系统那里知道能量不够后,就想办法跟着商队混饭来到清韵宗,打算重新修炼,收集能量。
    至于身份什么的全瞎编的,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什么慕名更是胡扯。
    云诩道:去海晏城避难?你是南仲人?
    离海晏城最近,且近些年有过旱灾的就是南仲国,那是个小国,夹在海晏城和朱勾岛小心求生,左右逢源。
    风长安道:正是。
    云诩眸子渐深,余光注意着风长安的表情:什么时候跟家人走散的?
    你且与为师说说,为师吩咐人去查,看能不能找到你家人。
    他的目光落在脸上太轻,风长安并未察觉,径自露出失望之色,时间太久,弟子那时年纪尚小,不记得了
    为师见你在证道台能言善辩,你后来可是得了什么贵人帮助?
    风长安这个问题没注意到,突然被问及,他微楞片刻,快速道:
    弟子就是一个市井小民,跟一些地头龙混久了,难免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管他是什么长老,不服必反。
    哦?云诩注意到他明显不对劲的一愣,眯起眼睛,为师还以为你家中或是后来碰见过贵人,这才能知道那蓝衣小辈跟你一个等级的,原来不是。
    既不是,也能看出,你眼睛真尖。
    他口中的蓝衣小辈,指的正是那蓝衣少年。
    风长安:你眼睛才尖,你是不是喝多了六个核桃,夸奖的角度如此刁钻!
    风长安脸有些痛,算是尝到自打自脸是什么感觉了。
    云诩这句话压根不是在夸他,最后一句夸奖,应当是附带的讽刺。
    毕竟他先前还在说没有家人没有贵人,后面就被挑开,你没有家人没有贵人,你是怎么知道那蓝衣少年与自己差不多的?
    怎么知道的?我天赋异禀行不行?!
    哈哈哈,对呀,弟子眼睛天生很尖的!风长安尴笑。
    云诩道:那可看得出为师如今的修为?
    风长安:
    你当我孙猴子,从太上老君的丹炉里炼出双火眼金睛?
    沉默良久,风长安说:看不出,师尊年纪很大了吧?百年老人了吧?弟子只能看出同辈的。
    云诩:
    当胸戳一刀,云诩不说话了,御剑飞入天璇阵中,极光般穿梭在清韵宗上空。
    甫一入宗门,冷风便升了温,卷着幽幽沉香扑面袭来。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很多东西都变得面目全非,只有这沉香像极了风长安初入清韵宗之时。
    层次感分明的沉香飘散于夜空,其味清淡雅致,其香若有若无,是宗内前辈沉淀许久,经岁月凝练而出的馥香。
    飞剑绕过八大高山,入目一水雾朦胧的木桥,木桥尽头建有栈道,依石壁而建的栈道积满飞雪,直通主殿。
    主殿乃宗主所住之地,长老及其弟子不得御剑直上,非紧急事件,必得徒步上主殿。
    木桥前站有两名青袍护山弟子,挑着灯立于桥头,遥遥看见人,低头行礼道:
    子皈长老,宗主有请。
    好。云诩几步跨上木桥。
    嗯?!两名护山弟子乍一听这声好,错愕的当即嗯出声来,面面相觑几息,飞快回头望木桥上看,却见摇摇晃晃的木桥上并无人烟。
    不对吧!他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因知道跨过木桥,有界壁将此地一分为二,隔绝声音,两名弟子胆子便大了起来。
    是啊!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子皈长老何时脾气这么好了?每次换岗,十有三次见他都一副谁欠他钱不还的讨债模样,着实骇人。
    嘶~你刚才注意到没,子皈长老衣服好像破
    我看到不敢看他,只管低着头,哪里会注意到这些。不过,我倒是闻到了血腥味。
    是有一点,其实不仔细闻,闻不到。说实话吧,其实我觉得他从宗主这里离开时更骇人,面沉如水,活脱脱要吃人
    话没说完,突然看见一张苍白的人脸从黑暗的四周冒出来,出现在他身前,黑眼珠圆溜溜的直勾勾注视他。
    鬼啊!
    血液自胸腔挤压至全身,猛兽出栅栏一样,肆意狂窜。
    那弟子脸上顿失血色,出于自我保护,下意识地举起灯盏就砸,砸完还不罢休,二话不说,抽剑就砍。
    等等等!别砍!我是人!
    彭!一声,灯盏落地,灯罩被火苗吞噬,照亮面前的人。
    第21章 归来
    少年大概十一三四岁,一身灰色短打像个麻袋一样积满灰尘,把他干瘦的身材裹在里面。只见他脸色苍白,唇瓣粉白,活脱脱一副病鬼样。
    那弟子的剑在空中挽了一圈,擦着少年的耳畔收回,怒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此地!
    少年耳朵差点被他一剑削了,连声道:我打酱油的,我就路过而已。
    狗屁!那弟子没好脸色,再不说实话,我一剑削了你!
    另外一个守山弟子明显冷静许多,他单手防范的放在剑柄上,警惕道:你不是清韵宗弟子?
    少年这身装扮一看就不是本宗的人,而且全身上下半点不见有灵力的波动,分明是个凡人。
    可区区一凡人如何能悄无声息的破开天璇阵、护宗阵法、避开戒备森然的巡逻,直达此地?
    思来,其中定是有鬼!
    此人一定不像他表面这般简单!
    恐怕来者不善,因此他暗中掐着道紧急符,一旦出现意外,立刻通知执事处。
    风长安,子皈长老刚收的弟子。少年面不改色,借着熊熊火光打量两人。
    两人看面相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高低差不多。眉宇端正,玉冠束发,皆身着一身白色滚边交领青长袍,腰间佩剑,剑鞘木制,剑端包裹金属。
    端的是一幅仙风道骨,标标准准的清韵宗内门弟子打扮。
    风长安?子皈长老?两人一愣,面色不善道:那个风?
    风长安正要说如风过境的风,两个守山弟子势如猛虎下山,直接把他按在地上,双手擒拿住。
    咻!其中一个收山弟子放出紧急令。
    紧急令并不是那种绚烂烟花,而是一缕淡青色烟,上出云霄,快如闪电。
    紧急令放出的刹那,从清韵宗东南方向第三高峰的执事阁冲出无数光芒,追星逐月般朝这里袭来。
    光芒落地,化作一干人。
    为首是两个白色衣服的执事长老,袍上绣着暗色调仙鹤,其后,则是十几个金色滚边天青色交领长袍的执事弟子,皆手持法器,神色凝重,如临大敌般的阵仗。
    放出紧急令的守山弟子上前一步,弯腰行礼道:弟子未央拜见一方长老。
    不必多礼。一方长老无悲无喜的看着他,示意他说正事。
    一方长老是跟上一届宗主一辈的人,他师弟就是大名鼎鼎的空怀长老。
    二十年前,妖界攻破玄武洲北部,为阻止外夷张驱直入,修仙界自发组建一线天联盟,以五大仙盟为首,参与联盟,着手共商防线建立计划。
    计划起稿确认后,因五大仙盟是修仙界领头羊,又因五大仙盟强者无数。
    于是,参与防线建立计划中,五大仙盟派去的人最多,其他宗派次之。
    清韵宗正是五大仙盟之一,在仙盟中排名第二,第一是中州北熙,第三是朱雀梅山,第四是白虎无量,最末则是玄武一气。
    战线刚拉起时,修仙界还隐隐占上风,但由于人心不古,一线天联盟出了妖界叛徒,联盟开始节节败退。
    最后,被逼得走投无路,差点全军覆没。
    五大仙盟以身作则,这种恶劣的情况下,企图掩护众人先行离开,计划将防线推至山海关。
    没想到的是,消息走漏,在即将退回一线天前的乌海林被妖界围堵。
    听回来的人说,被围堵的那天好多人都疯了,哭着笑着、怨怼怒骂,乱成一团散沙。
    焦黑而绝望的硝烟弥漫,把灰色的天空漂上层墨色,然后,天下起了大雨。
    大雨噼里啪啦,如滚珠落地。
    雨幕沉闷,从上至下裹死阴气沉沉的乌海林。
    大家都坐在大雨中,低着头,任大雨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隔着乌黑色林海;隔着数千里距离;隔着重重高山,他们似乎听到远方传来的欢呼雀跃声,声音尖利刺人,是独属妖界的欢呼。
    谁也没说话,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谁都知道,困于乌海林的下场。
    一一乌海林中有一种特殊的雾,夜间起,不论修为强弱,修士必死无疑。
    在这种死一样的沉默下,大家一起注视天色即将暗下,等待死亡降临。
    五大仙盟认为不能坐以待毙,由清韵宗空怀长老带头,从乌海林突破重重障碍,杀了出去。
    妖君戚天早有防备,张着大网等他们自投罗网。
    天上径自下着大雨,入目皆是残肢断臂,蜿蜒曲折的溪流被鲜血染成红色,寒鸦在血河上扑哧着翅磅,遥见那战火的黑烟从远山一路拖拽过来,戗进大地深处,直达肺腑。
    乌海林一战,昏天暗地,于绝望中破壳出新机。
    最后,空怀长老死了,清韵宗宗主死了,北熙将军死了,梅山剑首死了很多人都死了。
    他们的死亡奠基了一线天的胜利。
    血淋淋的战争下,活着的人踩着死去的人的尸体,从乌海林爬了回去,按照当初的计划,在一线天建立了一线天防线,伤痕累累的从玄武洲一线天活着回来了。
    战胜归来日,清点人数,五大仙盟损伤最严重,其中又以清韵宗最甚,活着回来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一方长老。
    守山弟子未央当年年幼,虽未参与其中,可闻之亦艰难无比。
    对于当年参与一线天建立的前辈,尊敬得很。
    如果不是他们,特别是以一己之力砸了妖君戚天献祭阵的空怀长老,修仙界早就陷入一片战火之中了,那里来得现在的安定。
    因此,听到有人冒充空怀长老,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小子找死,弄死他!
    大名鼎鼎的空怀长老也是你个病秧子能冒充的?!
    将前因后果简要扼明,未央询问道:一方长老,你看这人怎么处理?
    风长安被人另一个守山弟子按在地上,双手皆被擒住,听到一方长老的称号,楞了楞,惊喜的抬头。
    这不是排名比他大了一名的二百五师兄吗?!
    二百五师兄全名余之绶,师尊赐道号一方,因大家都按排名喊习惯了,张口就是二百五。
    风长安当初也喊过,被他追着打,狂揍一顿,风长安就老实了,规规矩矩喊师兄。
    犹记当年二百五师兄脚踩木盆,手拿大扫把,冷测测的笑:他娘的,老子打不了那些个师兄师姐,还揍不了师弟师妹?!
    看把你能耐的,小一名算你运气好,你小子再笑,别怪师兄不讲理,打得你爹娘都不认识。
    颜值即正义。
    风长安就怂了,顶着一双熊猫眼告饶。
    没想到回宗后,遇见的第一位故人就是他,风长安差点脱口而出两个字:师兄。
    只是这两个字对上二百五师兄的眼睛,就卡在喉咙里了。
    二百五师兄原来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光芒,透过他眼睛,你能看到他雄心壮志的人生规划。
    而现在的眼睛,眼中光芒全失,无悲也无喜,似乎万念俱灭,活着对他来说反倒像种折磨。
    李之绶无悲无喜的目光缓慢落在风长安身上,张开道:你叫风长安?你为什么要叫风长安?有什么好的。
    我风长安有些困顿,不是,二百五师兄,你怎么了?
    我本来就叫风长安,父母赐名,为什么不好?!
    一方长老问你话呢,别吞吞吐吐的,快说!先前被他吓了一跳的守山弟子恶狠狠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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