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冰酝眼角有点困倦:不了。
    在外人看来,他们俩的举止颇有些相敬如宾的意味,甚至从庆王的言语间,就能看出他对妻子的宠护。
    楼星环看了庆王一眼,喊道:父亲。
    庆王嗯一声后,离开了。
    见他走后,楼星环揪着腰间一枚坠子,有些紧张道:小爹说要替我阿娘治病,是真的吗?
    我能骗小孩啊?等会儿就去。鹿冰酝随意地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觉得那个白兔玉坠有些眼熟,但也没多想。
    可没想到第二日楼星环就因为那个玉坠子闹出风波来。
    第4章 讨他欢心
    和庆王成婚第二日,鹿冰酝一个人在履霜院睡到日上三竿。
    楼小王爷和顾小侯爷登门拜访时,他还在酣然做梦。
    梦里的楼星环乖巧听话,低眉顺眼地在他跟前伺候,端茶递水,捶肩捏腿,无所不从,嘴里喊的一声声小爹,叫得鹿冰酝甚是欢畅。
    只是他还没享受够天伦之乐,就被人从被窝里剥开了。
    顾云思纳罕:扶桑楼的姑娘都为你哭肿了眼睛,你怎么还在睡觉?
    鹿冰酝迷迷瞪瞪地看他,眼眸如春水桃花,仿佛透着他内里细软的灵魂,叫顾云思脸颊一红,拿起锦被,卷巴卷巴住少年,不去看他。
    顾云思嘀咕:怎么越发懒啦?
    半晌,鹿小少爷扒拉开被子,露出猫儿似的眼睛:你们怎么来了?
    顾云思哼道:楼小王爷担心你受欺负。也不想想谁欺负得了鹿冰酝啊?
    楼玥桥隔着屏风,似乎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问道:阿云醒了吗?
    这两位正是昨日长平大街上的青衣和白衣少年,是鹿冰酝的发小。楼玥桥是给他扔箭筒的那个。
    鹿冰酝由人侍候着穿衣,想起昨天的拦路人,不由一乐:你们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豫伯伯家法伺候?
    话音刚落,屏风后转过一个额角淤青的楼玥桥。
    顾云思憋笑:我倒还好。他胡闹惯了,家人不怎么管。可豫王家教森严,楼玥桥就少不得一顿家法伺候。
    楼玥桥揉揉额头,面无表情道:你送我的药膏没有了。
    鹿冰酝让止善去取药膏,想了想昨晚爽的约,又唤止善多拿几样东西。
    顾云思见人都退下了,才低声问道:不是说好离京的吗?
    不离了。鹿冰酝看着两个发小熟悉而有些稚嫩的脸,一时有点恍惚。
    上一世,他家有通敌叛国之嫌,两人与他过从亲密,又执意要为他辩护,受到不少牵连。
    最后,楼玥桥被发配边疆,顾云思则被剥夺了爵位。
    楼玥桥捏捏他的脸,让他回神:不离便不离吧,今日去打马球吗?
    楼星环走到履霜院门口,听侍卫说鹿公子在招待客人,让他候着,他便点点头,站在门扉前,沉默不语。
    昨天婚宴结束后,鹿冰酝果真起身随他去了他娘的院子,他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只可惜鹿冰酝还未踏进去,管家就气喘吁吁地赶来,急道:鹿公子!
    楼星环见他朝鹿冰酝低声说了句话,鹿冰酝便停下了脚步。
    你让我身边的人去抓药吧。鹿冰酝声音淡淡的。
    楼星环想,是了,为庆王看病,显然比为一个地位卑微的人看病要好。
    可鹿冰酝不是那样的人,更不是那样的医者。
    楼星环道:小爹。普通药方对我娘没有用。
    鹿冰酝看过来,星眸似海,楼星环仰望着他,看出他有些迟疑了。
    管家却打断他们的目光,道:鹿公子,王爷等不得的,他已经
    听他说完,鹿冰酝看了楼星环一眼,说了一句明早找我就走了。
    楼星环知道庆王身体不好,可他与庆王的亲情淡薄,他和这个父亲没怎么见过面,庆王也从来不会召见他这个庶子,所以他从不知道父亲的病是什么状况。
    病就病吧,庆王要什么大夫没有,为什么偏偏要抢走鹿冰酝?
    尽管昨晚他拿到了药包和白天散落的那包药一模一样,是管家送来的,但密密麻麻的怨怼还是种在了心里,对管家,对所谓的父亲。
    楼星环坐在阶梯上,踢了踢脚边的草。
    旁边的侍卫和丫鬟在说话,恍惚间,他听到了他们在说鹿冰酝和那位客人。
    楼小王爷和我家小少爷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但他们第一次见面,可谓不打不相识。
    楼小王爷小时候去鹿家作客嘛,在湖边看到小少爷你知道的,小少爷现在漂亮,以前也是,粉雕玉琢,白生生的,小脸跟白藕似的。楼小王爷应该是在边关长大,很久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娃娃了,就捏了我们小少爷的脸,说哪里来的女娃娃,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小少爷将楼小王爷踢到湖里,不小心自己也掉进去了,可怜见的,那时候冰天雪地,冷坏我们家小少爷了。小少爷出娘胎时就体弱,这下子又得回到鹿神医身边养着,所以有时不住在京城。
    丫鬟瞠目结舌:这梁子该结下了吧,关系还能好?
    侍卫摆摆手说:不止呢,后来,豫王带着楼小王爷来道歉,楼小王爷有错在先,认认真真道歉了,鹿侯爷也让小少爷回歉,可我们家小少爷非是不肯。
    丫鬟:楼小王爷性格真好。
    侍卫:哎,不是,我们小少爷性子也很好的,这不和楼小王爷成了拜把子的兄弟了嘛?
    楼星环听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向往,有些气愤,又有些嫉妒,却不知是嫉妒谁。
    果然是娇养出来的少爷。他想。
    忘性大。
    救人救了一半就不管,被人冒犯,踢一脚就算了。叫他今早来找他,现在却又好似忘了。
    楼星环抬头,看了看中天的太阳。
    昨晚送到他院子的药只是普通的草药,只能稍微止住他娘的咳嗽,今早她又严重起来了。
    他对鹿冰酝说普通药方无用不是骗他的,因为他体会过,他知道鹿冰酝开的方子有多少人求之不得,也知道鹿家药局的药有多珍贵。
    正想着,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楼三少爷。
    楼星环抬头,是鹿冰酝身边那小厮。
    止善后面跟着几个侍从,手里端着一些花盆、药瓶之类的。他看了看楼星环,递过来两包药和一个瓷瓶,纸上和瓶子上都描着浪花似的卷云图案。
    楼星环捏了捏腰间的玉坠子:这是?
    止善道:是我家公子给你娘亲的,睡前服一帖药,瓶子里的补中益气丸一日三次。
    楼星环接过,紧紧握着药瓶,道谢:他还记得我我娘的病吗?
    止善笑道:小公子昨日见过你的草药,知晓你娘亲的病症。你若不放心,可以不用,只是那瓶药丸是我家公子自己研制的,比较珍贵,你
    楼星环:我放心的!
    那奴才先告退了。止善道。
    进院子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楼星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庶少爷笑,冲淡了些阴冷,笑起来还挺好看。
    那边厢楼星环如获至宝,抱着怀里的药就往外走。
    他想,至少鹿冰酝还记得他。
    小厮在履霜院外门等他,看到怀里的东西,惊喜道:三少爷你真的拿到药了!
    楼星环镇定了些,道:嗯,随我回枫萝院吧。
    他住在枫萝院,是府里最为偏僻冷清的院子了,从鹿冰酝的履霜院回到那儿,要经过很长一段路,他唇角上扬着,觉得脚下的路都短了许多。
    他好久都没这么雀跃过了,以至于和池塘旁的楼星初正对面时,已经躲不过去了。
    楼星环唇边的笑慢慢回落,长久以来的警惕浮上心头。
    楼星初带着几人围堵他,抱着胸,神情轻蔑:你刚才去了哪里?
    与你无关。楼星环冷冷道。
    楼星初的眼神在那两包药上打转:你又去给你那短命鬼娘亲拿药?
    楼星环将药交给小厮,示意他快回去,然后趁楼星初没注意,抬起腿狠狠踹了一脚他的膝盖。
    啊
    池塘上方回响着杀猪般的叫声。
    楼星初抱着右膝盖跳了几圈,怒道:把他们都给我按住!
    小厮也傻眼了,没来得及跑多远,就被楼星初的人给抓了回来。
    楼星环咬紧牙根,显出几分懊恼来。
    楼星初脸都红了,身后几个小孩七嘴八舌地问他有没有事,他放下脚,又痛又气:把那些东西都拿来!
    你敢!楼星环眼睛发红,那是小爹给我的!
    楼星初更生气了:我就说你为什么打履霜院那个方向过来,原来你偷偷背着我去讨好小爹!
    昨晚回去,侧王妃就对他耳提面命,说要好好侍奉小爹,讨他欢心,这样以后他才能顺利继承庆王的爵位。
    可没想到楼星环不声不响就比他先一步去讨好鹿冰酝。
    他一直以为这个庶弟和他娘一样,人微言轻,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楼星初昨天就因为他而被鹿冰酝当众教训,此时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怒火就上来了:来人,把那些药都给我扔进池里!
    楼星环被人扭着双臂,狠声道:要是让小爹知道,你不会好过的!
    楼星初忽然扬手:停。
    侍从停下扔药的手。
    楼星初想,这人说得对,昨天正是因为他弄掉了药,才使得鹿冰酝罚他。所以今天不能犯同样的错。
    他上下打量着楼星环,瞥见他腰间有一抹白光闪过,皱眉道:你哪来的玉?
    他记得枫萝院吃穿用度都很紧,怀疑是楼星环刚才从小爹那儿讨得的好处,哼了一声,道:去,给我摘下来。
    楼星环发狠地挣扎:放开我!你们敢!
    那玉坠子是一个小白兔,通体雪白,晶莹剔透,流苏微微晃荡。
    楼星初端详着它,笑道:这也是小爹给你的吧?
    楼星环和他的小厮被人按着跪在鹅卵石上。小厮求饶道:大少爷饶命啊!
    楼星初揣着袖子,想到一个主意:君子不夺人所好,可谁叫你惹怒了我呢?昨天就因为你,我跪了一个时辰。这样吧,你跪在这儿两个时辰,我就把这药和玉坠都还给你,如何啊!
    砰的一声,楼星初膝盖一弯,重重跪在鹅卵石上,玉坠子滚到楼星环面前。
    楼星环抬头。
    池塘边亮眼的光勾勒出那人的轮廓,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张扬又不耐:吵什么?
    第5章 居心叵测
    池塘边的虫鸣仿佛都寂静了一瞬。
    日光倾泻,少年懒洋洋地抱着胳膊,一身白底色蹙银勾云纹镶边衣裳,衬得人身形颀长,肌肤瓷白如晨雾,鲜嫩得像湖边一株沾了露珠的甘草。
    楼星初恼怒地回头:哪个混
    他的话语猛地止住。楼星环紧咬的牙根缓缓松开。
    他小小年纪还算淡定,他的小厮就宛如见到活菩萨,求救道:王妃救救我们!
    你们在做什么?鹿冰酝问道。
    少年不笑的时候,神色显得有些淡漠,琥珀色的眼珠有种冰雪浸润般的清冽。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
    楼星初跪在原地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在京中,他没怎么见过这个小爹,但楼玥桥和顾云思,他却经常见到。
    一个豫王独子,一个国公爷最宠爱的幺孙子,都是长平这个年纪中最令人趋之若鹜,又最令人害怕的存在。
    侧王妃时时说起他们,让他多和他们来往,万不可得罪哪一个。
    但他哪里融得入他们的圈子?以往他见着这俩人就牙疼,更何况今天还有一个阎王似的小爹他昨天吃鹿冰酝的教训已经吃够了。
    周围那些小孩也惊恐如鸡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出声。有人呐呐说了一句:小、小爹,不是我们做的
    楼星初心里恨极。
    都怪楼星环。
    鹿冰酝淡淡看了眼仆人,家仆们面面相觑,愣愣松开手,后知后觉地跪下来:王妃恕罪!
    顾云思和楼玥桥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顾云思用扇子压唇,楼玥桥皱眉,不悦道:叫谁呢?
    家仆们纷纷改口:是,小的知错,求鹿公子恕罪!
    楼星环的手臂被扭得很痛,有些瘫软地倒在地上。
    他的小厮一把鼻涕一把泪:鹿公子,我们大三少爷拿了您的药,就要回院子去,可半路上遇到大少爷,非要抢您给的药
    鹿冰酝蹲下来,单手搭在膝上,低头看他。
    楼星环小脸苍白,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看上去好像急哭了似的。
    鹿冰酝心想,这小孩哪里藏拙了,分明可怜弱小得很。真不知道楼星环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之后那样的冰冷无情。
    小厮还在说,仿佛受尽了委屈,一股脑地倒出来:大少爷还偏要抢三少爷的玉坠子,三少爷身上就那么一件宝贝了,他还
    楼星环低低道:别说了。
    鹿冰酝道:能起来吗?
    楼星环悄悄捡起脚边的玉坠,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鹿冰酝摸了摸他的膝盖,楼星环轻轻抽气。
    在一旁的楼星初看得眼睛直冒火,前后被踹一脚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委屈什么?!
    楼星环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小爹,我没事。
    鹿冰酝却环过他的背,将他抱了起来。抱起小孩后,他似乎顿了一下。
    楼星环搂住他的脖子,手指抓着玉坠,竟然有点儿害羞:我是不是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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