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得太过了。
    扶桑楼是长平有名的花楼。楼星环耳闻过,却没去过。
    第一次去,是因为几天前,鹿冰酝彻夜不归。他在履霜院等他好久都没回来,一问才知道,鹿公子酒醉,留宿在了扶桑楼。
    楼星环一怒之下,将劝过鹿冰酝喝酒的姑娘都罚了个遍。
    宿醉伤身,鹿冰酝比他更清楚,若不是她们劝酒,鹿冰酝早就回府了。而且,在这些不干不净的地方睡一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二天,鹿冰酝酒醒后,听闻此事,将他赶出了履霜院。他说,三少爷既然有本事了,能管教起自家小爹来了,想必他日自己另立门户也应该行的。
    楼星环想道歉。
    毕竟在外人面前这样下他面子,确实是他不对。
    可鹿冰酝为了偏袒那些外人,把他赶出来,他着实很气恼。
    难道在鹿冰酝心里,他连花楼的人都比不过吗?
    自从长大,他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很少有这样难解开的题。为数不多的几道,都是由鹿冰酝带来的。
    楼星环轻轻吐出口浊气,环视一圈,朝左边走去。
    今日鹿冰酝难得愿意随他出来,还终于舍得开口和他说话,让楼星环去打场马球看看,说是喜欢那个彩头。楼星环自然十万个乐意。
    谁知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小厮跟着他,眼睛忽然一亮:三少爷,鹿公子就在前面。
    青竹翠绿,山涧溪流清澈。
    鹿冰酝在别人的亭子里。
    他似乎在和人说话,背对着楼星环,半躺在长椅上,长长的双腿叠到一起,搭在桌上。
    侍女在一旁摇着扇子,将冰块的凉气摇开。
    从楼星环的角度,是看不到他的正脸的。可他一见到鹿冰酝的背影,眼前立马就能浮现出他的样子。
    鹿冰酝十五岁时,是少年人意气与春争的惊艳,张扬、凌厉,身子骨还有着那个年纪独有的单薄,如一株美丽的新桃花,气质里那份慵懒被秾丽的容貌冲淡。
    这十年光阴匆匆而过,楼星环逐渐长大,鹿冰酝也是。
    人的变化,不仅在于皮相,还在于气质。
    鹿冰酝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夺目。
    然而楼星环一直都清楚地知道他小爹有多好看,更令他注目的,是鹿冰酝气质上的变化。
    他少年时就拥有的那份慵懒占了上风,仿佛一朵白玉兰,香气馥郁,骨子里却透着一股经久的懒散、冷淡与不以为意。
    庆王是不是早就发现这株玉兰,才早早将他移栽到庆王府?
    骤然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楼星环止住了思绪。
    恰好亭子里另一个人的话传来:看上去你心情不错。
    楼星环走近了一些,听到鹿冰酝说:我什么时候心情坏了?
    顾云思:大家都说你和你庶子闹翻了,为了个红颜知己?
    我才没闹。鹿冰酝道。
    他侧过身,从桌上拉过一个玲珑的白瓷六曲花口碗,上面盛满了去了皮的枇杷,果肉鲜嫩,还渗着刚从冰窖出来的冷白气。
    顾云思:你说你养个儿子做什么啊,玥桥让你早点离开庆王府,你偏不听,被你气到远赴边疆了吧?
    没到时机。
    对了,我有个堂妹,向我打听了楼星环呢。
    鹿冰酝正咬了一口枇杷,听到此话,手放下来,沉思片刻,忽然一抚掌,模糊不清道:好啊!
    好什么?顾云思问。
    鹿冰酝的桃花眼盈满笑意:给我儿子找个姑娘,好好管管他。
    顾云思:
    楼星环猛地捏紧手中的锦盒。
    小厮抖了一下,后退一步。
    亭中,顾云思说:你不是说他很乖吗。
    鹿冰酝摆摆手:别提了。
    以前别提有多乖巧了,然而最近好像越来越叛逆。
    四天前,他酒醒过来,发觉自己睡的地方从扶桑楼换到了履霜院,还听说楼星环教训了扶桑楼的人时,简直一头雾水。
    他理解年轻人火气大,可何必朝人家姑娘撒?
    好声好气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楼星环竟然板着脸说:小爹是庆王府的人,与我父亲还有姻亲在身,去寻花问柳,对人对己,名声都不太好吧。
    鹿冰酝:哦。
    凉风习习。
    鹿冰酝咂咂嘴,枇杷真甜。
    估摸着楼星环都十七了,应该可以开始物色物色了。
    真是儿大不中留。
    享受之余,鹿冰酝发出一声老父亲的感慨。
    顾云思道:我有不少堂妹,很早之前就打听你了,你怎么不考虑考虑?
    鹿冰酝正要说话,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少年声,音调很冷:小爹。
    你来了。鹿冰酝道。
    楼星环抱拳向顾云思行了一礼后,将锦盒交给鹿冰酝。
    鹿冰酝一愣,显然忘记了自己随口说过什么。
    少年脸一黑:彩头。
    哦,对。鹿冰酝接过,打开一看,不是很诚恳地赞叹,是个簪子,我喜欢。
    少年板着个脸,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鹿冰酝逗了他大几天,心情不错,拉他坐下来,和颜悦色道:小孩,你如今多大了?
    楼星环没说话。
    嗅着他身上的草药香,想到顾云思口中那些姑娘对鹿冰酝都是求而不得,他才微微缓了脸色,看了一眼鹿冰酝。
    快十八了吧?鹿冰酝道,我们顾哥有个妹妹,肤白貌美
    楼星环冷着脸打断他的话:小爹。我不喜欢。
    鹿冰酝:不喜欢就不喜欢,这么凶。
    顾云思在一旁乐不可支:小云云,哪怕你叫我顾哥,我也不想当媒婆。
    鹿冰酝睨他:走开。
    父与子的谈话就此结束。
    时候不早了,顾云思起身告辞。
    楼星环调整了情绪:小爹,我们也走吧。今晚住山上。
    鹿冰酝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不想起来。
    楼星环握着他的手,又轻又不怎么费力气,把他拉了起来。
    小孩属牛的,力气这么大。鹿冰酝说。
    楼星环轻笑一声,笑完才发现鹿冰酝肯理他了,终于如释重负。
    小爹,前些天的事,我向你道歉。楼星环说。
    我原谅你了。他道。
    楼星环在这儿买了个庄子,坐北朝南,歇于山顶,有多处天然的温泉池,修葺得十分漂亮,很适合鹿冰酝这个金贵娇气的祖宗。
    祖宗一如既往的难伺候。
    到了浴池,说一面屏风不适合这个庄子的风格,让他把庄子都拆了改。
    在下人惊恐的目光中,楼星环点头应道:嗯。
    止善守在门口,轻轻拉上浴池的门。
    鹿冰酝不喜欢露天,这浴池就引了温泉的水进来,由和阗白玉砌成,穿枝花、柿蒂、松柏、桂兔、双窠云雁等图案在水中隐隐浮现。
    在外头晒了一天,鹿冰酝身上黏黏的,脱了衣服,走进水中,头靠在池壁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外头响起楼星环去而复返的声音:小爹。
    鹿冰酝昏昏欲睡,被热气熏得嗓子有点干,知道庶子是来端茶递水的,便道:进来。
    门拉开来,又关上。
    泉汤的水光晃动,似皎洁清澈的月光摇曳。
    一进去,云雾缭绕,如轻纱般,热气蒸腾。鼻尖处盈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恬淡得宜。
    楼星环脚一顿。
    他嗓子忽然也有点干。
    第14章 庆王薨了
    看着眼前一幕,楼星环僵在原地,情不自禁就屏住了呼吸。
    朦胧中,那人裸露的肌肤比云雾更晶莹夺目,仿佛发着光。
    楼星环喉结动了动。
    鹿冰酝似乎在休憩,半阖着眼,眼皮雪白。他眸子天生是琥珀色的,有些薄情寡欲的味道,唇却殷红,好似被血浸染,宛如朱红色的芍药。
    原本整齐的束发他随意拉了下来,斜斜搭在一侧的肩颈边,乌黑长发中,有一抹红色发带,尾端漂浮水面,与他的唇色相映,有着呼之欲出的鲜艳。
    一如楼星环那些不敢回想的梦境。
    似乎是疑惑来人为什么不作声,池子里的人张开眼,翻了个身,趴在池边:过来。
    鹿冰酝的声音仿佛都被雾气氤氲,沾了水似的温软。
    因为他的动作,一段如雪般又白又瘦的脊背暴露在楼星环眼中。
    楼星环呼吸一滞,猛地撇开了目光,脚下却仿佛生了根,怎么都迈不动。
    他迟疑着说:小爹,我突然有事
    鹿冰酝像一只名贵爱干净的猫,在舔舐自己雪白的绒毛,娇气十足:我渴了。
    楼星环深深吸气,终于走到鹿冰酝旁边,将手上的托盘放下。
    上面放着冰酿的甜酒和水果。
    鹿冰酝满意了:你走吧。帮我把止善叫进来。
    楼星环:叫他何事?
    我要搓背。
    片刻后。
    水波微动,鹿冰酝舒服地喟叹一声。
    楼星环站在池中,任劳任怨地拿着毛巾给他擦背。
    鹿冰酝感叹,真是父慈子孝的一幕。
    楼星环无言。
    他的中衣湿透,隐约透出底下漂亮的肌肉线条。
    用点劲。鹿冰酝道,府里没给你吃饭吗?
    他身上肌肤比牛乳还要洁白,还透着一丝丝香甜的奶味儿。
    楼星环现在的身高和鹿冰酝差不多,擦起来不需要低头或抬头。
    然而他也根本不敢动。不敢使劲,也不敢不使劲。
    事实上,他动作僵直,连目光都是虚无的。
    鹿冰酝丝毫未察觉,单手撑着脑袋,用银签叉了块水果:唔,这桃子是哪来的?
    庄子里种的,你喜欢,我就让人带些回去。
    鹿冰酝回头:你声音怎么这么沙哑?
    楼星环闭着眼:嗯,吃坏东西了。
    回去给你泡点金银花露。
    鹿冰酝转过头。
    楼星环这才睁开眼,无声地松了口气。
    鹿冰酝却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来:小孩。
    猝不及防,鹿冰酝的脸就映入他的眼帘。
    这人的桃花眼和双颊都泛着点红,噙着水似的。
    活色生香,让人欲壑难填。
    楼星环攥紧了白巾,眼神虚无地回视着鹿冰酝。
    鹿冰酝浑然不知他的想法,认真端详他,道:楼星环,你不是吃错东西,是到了这个年纪,就会气虚火旺哦,你现在看起来快要流鼻血了。
    话音一落,楼星环就感觉鼻头一热。
    他年轻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低下头,一滴鲜血掉落水中,很快晕散开。
    看着庶子有点不敢置信的表情,鹿冰酝拍了下水面,桃花眼笑得弯如月牙:叫你最近火气这么大,折腾人家姑娘,还和你小爹顶嘴。
    楼星环捂住鼻子,不说话。
    不用担心,这也是你们少年人身体宣泄的一种方式,正常的。
    鹿冰酝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用白毛巾替他捂住鼻子。
    少年浑身僵硬,闭着眼,睫毛抖动,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好像被欺负惨了。
    止住了。鹿冰酝安慰道。
    楼星环一睁开眼,才发现鹿冰酝离他如此近,再一看鹿冰酝手里沾上血的白帕,不正是他方才给鹿冰酝擦背的那条吗?!
    他猛然后退几步,一股热意又从他头颅内蹿过。
    楼星环伸手摸了摸鼻下,一看,手上是湿润的血,差点儿在鹿冰酝面前两眼一抹黑就晕过去。
    鹿冰酝摸着下巴:小伙子,你这是实火旺盛了。
    池水荡起大大的波纹。
    楼星环大步走上岸,止住了血,也不转身:小爹,我先出去了。
    所幸鹿冰酝终于良心发现,大手一扬:出去吧。
    楼星环几乎落荒而逃。
    到了偏僻无人的院子,他才停下,扶着一棵桃树,微微喘息,耳尖和眼角还带着受刺激的红。
    桃树似乎被惊扰了,跌落几朵桃花,掉进楼星环怀中。
    落在手臂上的那朵格外完整。
    楼星环凝视片刻,慢慢伸出手,将其收在手心。
    他从小就觉得小爹身上每一寸都是完美精致的,没有人能像他那样好看。
    小时候如是想,如今长大了,想法大概一致。
    只是小孩的眼光已不足以填满他的需求,随着年龄增长,楼星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成人的目光来注视他。
    所有人都抵抗不住来自鹿冰酝的诱惑。
    不知何时,他对鹿冰酝的心思越来越深沉。
    在第一个决不能与人言的梦境中,鹿冰酝躺在他身边,肤如凝脂,却因他的动作而变得红透,泪眼朦胧地求饶。
    而他自己,则好似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攻势凶猛,叼住那人脆弱的喉结,极尽温柔地舔舐,哄骗、逼迫他张开嘴。
    一开始,他惊恐、害怕、不敢置信,试图将这些梦埋藏起来,然而它愈来愈多,楼星环无法控制。
    像一座沉寂的火山,底下流淌着岩浆。
    少时湿透的衣服被风一吹,冷浸浸的。
    楼星环微微打了个冷战。
    这种亵渎之情,他绝不能、不能表露出丝毫。
    他能敬仰、依恋鹿冰酝,却绝不能逾矩半寸。
    直到鹿冰酝出来,他还有些失神。
    去换衣服,别冷着了。鹿冰酝瞥他一眼,道。
    楼星环擦了擦鼻子,心有余悸:好。
    对于这样窘迫的事,少年心里又慌张又悔恨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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