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敬亲长,是为人伦。他用楼星环的话回敬他, 指使道, 去打盆热水来。
    楼星环果然愣了一下, 看他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
    鹿冰酝慢慢眯眼笑了:不愿意?
    我愿意。楼星环居然爽快道,这就去。
    他转身走了,看样子是要亲力亲为。这反应,不像是被捉弄,竟让人瞧出些乐呵呵的意思。
    鹿冰酝甚至狐疑地想,楼星环是不是要在水里下毒?
    在下人惊恐的目光中打水的楼星环只觉得小爹颐指气使起来,也是特别令人心动。
    履霜院的仆人见着他,连忙上前:三少爷是不是要接水?奴才
    不用。楼星环挽起衣袖,利落地打了一盆热水。
    仆人对现在这个王府主人是又敬又怕,候在一旁,诚惶诚恐。
    王府主人身姿挺拔,面无表情,毫不费力端着盆水进房间,身影消失。
    老天爷,鹿公子这是不是在惩罚小王爷啊?角落,有新来的仆人指了指自己的脸,惊奇地问道,小王爷的脸沾上泥巴了。
    嘘,身边的人立刻捂住他的嘴,这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能置喙的。小心脑袋。
    鹿公子这么凶的吗?
    不是他凶,是我们王爷不喜欢下人多话,特别是关于王妃。
    新来的张大嘴巴:为什么?他们关系不好?
    这我们怎么能揣测出来不过我听说啊,以前有个丫鬟就说过王妃的是非,被小王爷听见了,让人割了她舌头,那丫鬟没多久就死了。
    她到底说了什么啊?新人好奇。
    那人想了想,语气神秘:好像说小王爷那时候就对王妃不敬,包藏祸心什么的。
    新人浑身一抖,开始怀疑楼星环是因为被下人说中了心思,才杀人灭口的。
    止善原本在收拾床铺,看见鹿冰酝走进来,走上前,替他解了斗篷,打量着他,笑道:少爷的脸红扑扑的。
    像软软的糖糕,精致漂亮。
    他接着问:是有什么喜事吗?
    鹿冰酝:就快有了。
    是什么啊?止善求知若渴。
    鹿冰酝道:堂堂凉王,被他小爹扫地出门,算不算喜事?
    止善一愣,憋着笑:少爷说算就算。
    小爹。楼星环进来了。
    他很明显听见了,不置一词。
    屋里热气正足,楼星环没关门,是以外面经过的人都能看到里面的情景不过也没有谁敢看就是了。
    止善对楼星环给小爹洗脚这回事见怪不怪,尽管楼星环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他看了看鹿冰酝,鹿冰酝挥手让他退下。
    楼星环放下木盆,水花一点儿都没溅出来。
    屋里铺着厚厚的毛毯,皮毛雪白,赤脚踩在上面丝毫不会感到冷。
    鹿冰酝住的所有地方,都是极其雅致的,古玩用具,无不奢靡,随便拿出去一件都是令寻常百姓瞠目的价值。只要有条件,鹿小少爷就不允许自己的房里有一丝不合他的心意。
    履霜院也是。
    镂空银炉,洁白碧玉,随手可见的珍贵玩意儿,每一处都透着锦衣玉食。较之一年前,这里更添了许多价值连城的东西。
    在鹿冰酝走后的一段时间,楼星环在忙王府和朝堂的事之余,沉迷于搜罗玉石等藏品。
    他并不喜欢这些东西,只是鹿冰酝喜欢,他喜欢搜集它们,在他已然忘记放置在哪儿的许多匣子里,就装着一套又一套玉坠和宝石。
    他大概是拿来大概赠人的,在十几年前,楼星环那个玉兔坠子,就是他随手给的,送了就忘。
    鹿小少爷总是一时兴起,得到的东西太多都不费吹灰之力,自有人送到他跟前,以前喜爱的名贵物品,现在不知在哪个角落落了灰。
    他以前和楼星环随过一个刻玉石印章的老人,说他藏宝柜里缺少他的作品是一个遗憾。
    显然他如今已经忘了,而楼星环还记得。为了得到那隐世老人的整全一副手作,楼星环曾抛下过重要的事宜,快马加鞭,跑死了几匹骏马,亲自去拿到手。长平里,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楼星环是鬼迷了心窍,不然以往那么正经的人,怎么会为了一具死物,千里迢迢,不远万里地跑去登门拜访。
    还有些人揣测他是金屋藏娇,为博美人一笑。只是他们也不知道那个美人是谁。竟还有个同僚来劝他,说女人不该这么娇惯,不该掏心掏肺对她这么好。
    好吗?
    楼星环却只觉得还不够,什么都不够。
    鹿冰酝娇生惯养,像只金丝雀,人人都想养着。可他性子却不像。如若这里有半点儿不如意,他肯定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人。
    楼星环只想将他们的院子布置得更漂亮些。
    好让鹿冰酝降落下来,歇歇脚,最好能永远停留。
    这是你弄来的?
    他回过神时,鹿冰酝恰好在把玩他搜罗到的古玩。楼星环点头:是,小爹喜欢吗?
    鹿冰酝转了转那枚印章,不说话。
    他从来不说违心的话。
    所以楼星环看出他对这些小东西的喜爱,心里松了口气,挽好衣袖,伸手试了试水温。
    水声撩动。
    楼星环半跪在毛毯上,仰头看着鹿冰酝,忽然拿出一个匣子,放到鹿冰酝手边:这一年多,小爹有收到我寄去驿站的东西吗?
    盒子很熟悉,每次楼星环送来的包裹里,都有一小盒牛乳糖。附信都有叮嘱他少吃。
    鹿冰酝行医,也知道不能常吃甜食。偶尔糖瘾犯了,吃上几颗心心念念的牛乳糖,也觉得儿子孝顺。
    然而心是软了,脚还是冷的。
    在鹿冰酝吃着糖不说话时,楼星环瞧着他的神色,一手扶住他的脚,一手脱下他的靴子。
    罗袜半褪,干净通透的皮肤就露了出来。
    鹿冰酝身上无不写着漂亮两个字,双足也是。白得近乎透明,雪缎一般,因为被人触碰到,脚趾情不自禁蜷缩了下,像是平芜春山,要藏起十枚半小月亮。看在继子眼里,可爱到不行。
    楼星环手指骨节分明,指节宽厚,轻轻松松地掌握住他的脚踝,颇为小心地放进水里:还好吗?
    水温很合适,鹿冰酝方才确实不小心踩了雪,靴面浸了水,袜子也有些湿,因此脚凉凉的。
    他经常由人伺候,完全不觉得尴尬,倚靠在榻上,神色自若,没搭理他。
    楼星环揉了揉他的足底,看那珍爱的姿态,仿佛他握着一块无暇美玉。
    这发展,并不像羞辱流氓。
    鹿冰酝忽然又踩了踩水。
    这水还挺满,果不其然,溅到楼星环脸上。他睫毛都滴着水,也没敢伸手去擦,看起来狼狈,有点像十几年前那个雨中的小孩。
    这样吧,楼星环,鹿冰酝一手搭在桌沿,微微弯身,逼视着他,给你个机会。
    楼星环喉结滚动,声音喑哑:什么机会?
    仔细听,他声线有些发抖,好似在期待,又好似在等着判刑,仿佛几年的隐忍,结果全在这一刻。
    把昨天说的话都收回去。鹿冰酝说,我就当你说梦话。
    我收不回去的。楼星环望着他,道。
    啪一声,鹿冰酝狠狠踩上他的大腿。
    楼星环屈膝半跪在毛毯上,长腿结实有力,被他这么使劲一踏,纹丝不动。
    鹿冰酝故意掀起水花,现在不止他的脚是湿的,楼星环的下裳也湿漉漉的,布满水痕,湿透了,黏在皮肤上。
    你若生气,怎么罚我都行。楼星环道,脸庞年轻,却透着不合年龄的成熟与认真。
    不得不说,他身材很优越,相貌甚佳,装模作样起来,竟真的有点可怜。
    鹿冰酝讽道:不是说不愿意给对方负担吗?
    一年前,分别的时候,楼星环就说过,在不知道对方的心意时,他不会贸然告白让对方烦恼。
    原来那么久之前他就筹谋骗人,想着他回来就搞个大的。
    楼星环声音有些异样:权宜之计,不是故意骗小爹的。
    说话时,他视线不自觉低了下去。
    鹿冰酝的脚大喇喇踩在他大腿上,皮肤晶莹如玉,透着瑰丽的淡红色。
    下腹蓦地腾起一团火,比昨晚更甚。
    他的目光极具穿透力,审视鉴赏一般,又莫名透着股绯色的劲儿。
    鹿冰酝察觉到了:你在看什么?
    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涌现,特别是那些隐秘的、不小心的缠绵。
    他也没缩回去,反而冷笑一声,抬脚直接踩在楼星环的脸上:淫贼。
    忽而脚心一痒,像羽毛在挠。
    第29章 无意忤逆
    是楼星环在轻吻他的脚心。
    鹿冰酝浑身一个激灵, 几乎是下意识地收回脚, 半路又忍住了,用力踩了踩, 试图堵住他的嘴。
    他就没有退缩的时候。
    鹿冰酝勾唇冷笑道:要不要脸?
    楼星环郑重地摇摇头,还像只狼狗一样, 动了动鼻子, 似乎在嗅什么,鹿冰酝面无表情地等着。
    小爹, 楼星环顶着半边脸的水痕,是香的。
    说这话时,他还伸手轻轻扣住鹿冰酝的脚踝,指腹摩挲了下。
    腕骨精致,雪白似玉, 很适合被人握在手心里。
    他说的不是假话。
    到了冬天, 鹿冰酝的手足都要涂抹上好的精油,保养得比女孩子还细腻。昨天和前些天,如果不是鹿冰酝拒绝, 他甚至想亲手为他抹上,亲自包揽了这些活。
    鹿冰酝的脚丫踏在他的脸上,一阵淡淡的花香萦绕, 勾人又清淡,挠得他鼻子痒痒的, 情不自禁就亲了亲。
    想到这儿, 他又舔了下唇角。
    眼见着这人不以为愧, 反而得寸进尺。鹿冰酝真是感到了挑战:好,楼星环,你很好。
    楼星环抬眼,抿抿唇,小心地放下他的脚,粗糙的手指捏了捏他可爱的脚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会儿,他总算消停了,没再动什么心思,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鹿冰酝的双足搓热了。
    鹿冰酝斜倚在榻边,态度懒散,不见喜怒。
    看着楼星环用毛巾包住他的脚,自己身上脸上的水渍都没来得及擦干,发丝微湿,略显狼狈,鹿冰酝心情好了点儿。
    楼星环娴熟地收拾好一地狼藉,又重新半跪了回去,仰着头看他,像温驯的野兽:小爹。
    鹿冰酝不语。
    楼星环就隔着毛巾,一手拢着他搭在榻下的脚踝,颇为恋恋不舍爱不释手的样子,然而他面上的表情十分正经严肃:你别赶我走。
    银丝炭在燃烧。
    小凉王,鹿冰酝凉凉道,我哪里敢赶你走。
    楼星环拉过他的手,扶在脸颊处,两相触碰,温热的肌肤贴在一起。
    小爹,我无意忤逆你。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都好好听你的话。
    鹿冰酝不置可否。
    可是只有在娶别人这一点上,不行。
    鹿冰酝一笑:娶你就行?
    楼星环深深地凝视:是。
    鹿冰酝抽出手,拍拍他的脸:那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如果小爹现在还不乐意娶我,也没关系。楼星环直起身,双手搭在他膝上,我们可以先试试。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
    楼星环的唇很薄,线条却好看,配上他那张脸,凌厉又不失英俊。
    鹿冰酝没有退后,居高临下地看着。
    楼星环眼眸幽深,如黑曜石般,有种吸引人的力量。他慢慢往上,语气微沉:我会听话的,小爹。我将会是你最听话的情人。
    鹿冰酝冷静道:你也知道我还是你小爹?
    可很快就不是了,楼星环口中说着忤逆的话,眼神却很深情,跟在收买人心似的,你也不喜欢我父亲,对不对?
    鹿冰酝没说话。
    我在很小的时候,目光就注视着你。以前你在父亲身边,现在你谁都不要,为什么我不可以?
    鹿冰酝捏捏他的脸,留下一道红痕:我不喜欢。
    不试怎么知道?楼星环执着道,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可我已经不是了。
    是,鹿冰酝当然知道他不是小孩子了。
    楼星环单手撑在他耳边,气场强大,却又带着点儿温柔,透着成年人独有的静候与蛊惑。
    可当鹿冰酝细细打量他时,他又分明是那个他养在院子里的、这一世的楼星环。
    望着他时,眼神澄澈,像干净不染尘埃的心。
    卡蹦,鹿冰酝咬碎了口中的奶糖。
    楼星环的目光落到他的唇上。
    甜甜的奶香弥漫在他唇齿,是楼星环很久之前就窥探而不敢靠近的味道。
    他慢慢靠过去,两人的唇越来越近。
    就在它们快要贴合时,门口响起一阵动静,听声音很熟悉。
    鹿冰酝一把推开楼星环,楼星环毫不设防,又或者说是故意的,跌坐在毛毯上,打翻一盆水。
    好啊,他寒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等我离开了凉王府,就没有谁把你当小孩了。
    楼星环抹了抹脸上的水,神色阴沉,有些挫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爷,楼小王爷来了。门外传来止善的声音。
    楼星环下意识皱眉,看向鹿冰酝。
    带他进来。
    是。
    楼星环起身:小爹,我可以等。
    鹿冰酝:你等我死了就能做梦了。
    楼星环气息一沉:别说这种话。
    他拿起一旁被火暖过的罗袜,细细给他穿上。鹿冰酝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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