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鹿夫人惊讶。
    燕媛没什么反应。
    鹿冰酝:我与庆王和离了。
    鹿夫人高兴道:真的!太好了,我立刻着人祭拜下祖先
    顺宁侯爷沉声道:为何突然做此决定?
    不突然,鹿冰酝道,就是你们或许要有个儿媳了。
    啊?
    这下子,三个人都惊讶了。
    燕媛眼睛眯了眯,不知道在想什么。
    鹿冰酝收回目光,抿嘴笑道:怎么,不欢迎新儿媳?
    傻孩子, 鹿夫人道,我们不知有多期待。只要你喜欢,我们就高兴。
    顺宁侯爷也十分欣慰。
    当年因为赐婚的缘故,鹿冰酝不得不嫁去庆王府。然而要他侯府的男子去嫁人,他当然一万个不乐意。
    现在好了,和平解除了婚约,鹿冰酝就自由了。
    鹿冰酝笑道:只是或许,不一定能成。
    顺宁侯爷道:你有这个意思就好。为父就怕你不上心。
    燕媛安安静静做她的背景板。
    鹿夫人问道:是哪家姑娘啊
    话未说完,一个下人来报:侯爷、夫人、二少爷,凉王殿下来访。
    快请进来。顺宁侯爷道。
    鹿夫人要起身:那我们就
    母亲坐下来,我们一起说说话。鹿冰酝摆手,吩咐道,拿些酒来。
    是。
    院子里新栽的花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丝炭如银,温暖如春。
    楼星环进来:侯爷、夫人安好。
    殿下同安。快坐下。
    楼星环坐了下来,望向鹿冰酝:云哥,你嘱托的事,我都办好了。
    他的衣服仿佛带着外边的霜气,眉眼却很柔和。
    鹿冰酝接过下人递来的雪盏,衬得指尖也莹莹的。他抬眼,举了一下酒盏:那就敬你一杯。
    燕媛看着,笑意渐渐淡了。
    第37章 认祖归宗
    侯府下人候在一侧, 低眉顺眼, 不敢多瞧, 安守本分。
    五人围炉而坐。
    自鹿冰酝抬手举起酒盏,几人当中一时沉默。
    暖炉安静燃烧着, 雪光如春光,温柔又松然。
    下人给他们都斟了酒。佳酿盛在五瓣莲酒盏里, 色泽如琥珀,气味醉人。
    顺宁侯爷看了看自家儿子, 又打量了下面前的楼星环。
    凉王也微微笑了一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很年轻,比鹿冰酝还小几岁,剑眉星目,轮廓俊美,但是从气势上看, 他隐隐强大过在座的任何一人。
    顺宁侯爷在朝中与他多有交情, 一向清楚他并非善类,手段果决狠厉,丝毫不比庆王要差,反而超出其锋芒。今天令他惊讶的是,楼星环眉目温柔了一些, 仿佛揉碎了往日的冷漠。
    着实叫他惊奇一番。
    反而鹿夫人更习惯此幕毕竟她常去庆王府作客, 而侯爷不常去, 因此见得少。
    多谢云哥。楼星环道。
    他目光紧紧盯着鹿冰酝, 却没有逼迫人的意味,泛着光,有点儿像一头大狼狗叼回了主人要的东西,然后讨赏的兴奋。
    然而待顺宁侯爷再仔细看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了,楼星环眼神沉稳极了,一点也不居功自傲。
    果然是错觉,他想。
    燕媛很本分地没有插话,转头看着鹿夫人,柔声问道:有没有不舒服?
    鹿夫人手边的不是酒,她也没有喝,点头道:是有点累。
    我扶你进房歇息吧。
    我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燕媛循声望去,看到是顺宁侯爷,大方地笑了笑:还是侯爷来吧。
    自然。鹿父矜持地颔首。
    鹿冰酝不耐地啧了一声。
    楼星环对此视而不见,眼里只有面前那个人。见他不高兴了,出声道:云哥,我经过糖斋的时候,买了新品。
    鹿冰酝接过他递来的糖匣子,看到久违的糖,脸色好了一点儿。
    为了牙齿好,他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乖。鹿冰酝道。
    顺宁侯爷和鹿夫人走了,燕媛坐回来的时候,听到他的话,道:阿云,你喜欢乖巧的小孩?
    自然,鹿冰酝单手支颐,转了转空了的小巧酒盏,谁不喜欢听话的人?
    燕媛但笑不语。
    况且,鹿冰酝接着道,侯府里本就有两个不省心的了,再来一个,恼人得很。
    你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是谁?
    鹿冰酝不答,对楼星环说:你去我房间候着。
    好,我等你。楼星环点头道。
    等他离开了,鹿冰酝才转向燕媛:你想的是谁?
    我猜是青酩,对吗?
    鹿冰酝不置可否。
    青酩虽然不听我的话,可他在你面前,还是很乖巧的。燕媛忍不住为自己儿子辩解几句。
    是吗?
    燕媛摇摇头:我从前叫他回燕国,他为了你,隐姓埋名,不肯回去,到如今,他愿意认祖归宗,也无非是想得到你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鹿冰酝微笑道。
    他撑着下巴,颈子纤细,椅子铺着白狐貂皮,衬得他肌肤越发雪白,通透如冰,琥珀色的眼眸含着讥讽的笑意。
    燕媛晃神了一下。
    若不是她心有所属,她可能当真会被迷惑。
    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燕媛反问道,我们燕国的人,喜欢谁,就一定要得到她。
    鹿冰酝无语。
    燕媛道:当然,小姐和小公子一辈子都顺风顺水,或许并不明白我们这些人的想法。
    她口中的小姐,就是鹿夫人。
    鹿冰酝无法苟同,往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道:哦。
    燕媛往外面看了一下:阿云,你不要告诉燕姨,你和你的继子有一腿。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听到有一腿这种形容的时候,鹿冰酝还是差点儿噎着了。
    他面不改色:不可以吗?
    燕媛看上去并不信,她摇摇头,道:你看他的时候,眼中并没有那种感情,阿云。
    鹿冰酝难得有耐心,道:有些东西,不是肉眼可见的。
    燕媛还要说什么,被他打断了。
    鹿冰酝一改方才的懒散,眼尾稍稍挑起,光芒凌厉而夺目:这里没有别人。燕媛,我问你,你为什么对我弟弟怀有敌意?
    燕媛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弟弟?
    鹿冰酝没说话。
    燕媛随即想到他的医术,摇头道:不会的。
    她说:我一直很期待她的孩子降生,可是你们都不像她。
    鹿冰酝立刻察觉到上辈子她伤害洛酌,并不是因为身份,而是与性别有关,不动声色道:所以呢?
    燕媛的眼里染上了癫狂的色彩。
    我能听得到,她肚子里的小孩是女孩。她以前说过的,会给我一个小女儿。
    困扰了鹿冰酝好久的谜题终于解开,他只觉得荒谬。
    燕媛:不行,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上。如果她做不到,我可以为她做到。
    燕姨,趁现在所有事情都可以挽回,我劝你早日停手。鹿冰酝冷眼看着,起身,道,如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来人,送客。
    燕媛几乎失魂落魄地走了,看上去或许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鹿冰酝端起已经放凉了的酒,一口气喝完。
    鹿冰酝的房间。
    虽然主人很久都没有回来,但空气中依然漂浮着楼星环熟悉的气息,是那种淡淡的草药香气,清苦而好闻。
    他站在房中,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目光却分外灼热,几乎是有些贪婪地打量着四周。
    门口突然有了动静。
    楼星环立刻回头,怔了一下,忙走过去,扶住他的手,声音很轻:云哥?
    鹿冰酝雪颊酡红,像飘着红云,眼眸含水,如江南朦胧的雨季。
    然而他眸色还是冷淡的,摇了摇头:我没醉。
    是,没醉。楼星环轻轻松松地半扶着他,放到榻上,熟练地顺毛道。
    鹿冰酝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看着楼星环蹲下去替他脱了靴子,翘长的睫毛动了动。
    漆黑发丝如瀑,垂落在榻上,楼星环忍住了摸他眼睫的冲动,却没忍住摸他头发的手,整了整鹿冰酝的长发,道:云哥,累了就放心睡吧。
    被子整齐叠在一侧。
    鹿冰酝懒得伸手,穿着罗袜的脚踢了踢被子。
    看在别人眼里,简直是会心一击。
    楼星环下意识咽了咽唾液。
    鹿冰酝不满道:我冷。
    好,不冷。楼星环展开锦被,盖在他身上,又去炉边亲自加了炭。
    等他回到榻边的时候,鹿冰酝已经闭上了眼睛。
    楼星环不欲打扰他,静静看了片刻,却又不舍得离开了。然而多待下去,只会越来越控制不住。
    转身时,身后忽然响起鹿冰酝的声音:楼星环。
    楼星环嗯了一声,转过头。
    鹿冰酝没有说话。
    楼星环走过去,蹲下去,半跪着看他:小爹?
    鹿冰酝依然闭着眼睛:你不许强迫我。
    我怎么会?
    鹿冰酝睁开眼:也不许伤害我的家人。
    他总是漂亮娇气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是第一次鹿冰酝对他提这样的要求。
    楼星环的心都要化了,眼神也是,望着榻上的人,犹如望着毕生的珍宝:我不会。
    说完这话,房间一时沉寂了下来,气氛却格外灼热。
    正当楼星环紧张到忘记呼吸时,鹿冰酝就翻了个身,扯了扯被子:
    你走吧,我睡了。
    嗯,楼星环道,小爹,我等你。
    关上门,止善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凉王殿下,你怎么会
    他歇下了。楼星环道。
    止善:哦哦,奴才小声点。
    楼星环走了。
    一路上,他无时不在回味方才的话,一颗心扑通跳个不停,恨不得融化成一罐蜜糖,将那人放在心尖上浸泡着。
    与此同时,他又觉得不能失去警惕。
    鹿冰酝说那样的话,无非是因为和燕媛待了一会儿。
    燕媛看鹿夫人的目光,和鹿青酩看鹿冰酝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做儿子的那个,更深沉,也更幼稚。
    之前鹿冰酝对他说,只要他将鹿青酩引出来,他就给他一个机会。
    其实不用他说,楼星环也会将他斩草除根。
    只是看上去,鹿冰酝想亲手解决。
    第38章 揣测纷纭
    鹿小侯爷与庆王和离的消息, 不多时就传遍了整个长平。
    想登门拜访的有如过江之鲫, 打探消息的有之, 问亲交友的也有之。
    和离书交出去后的一个月,鹿冰酝都没有回凉王府, 只待在顺宁侯府。
    按理说,若是寻常人家的夫妻和离, 两位当事人应当有所避讳,特别是作为嫁人的那一方。可一来,鹿小侯爷和庆王的身份都绝非普通人可比, 二来, 鹿冰酝并不是藏着掖着的人。
    有些交情的人来拜访, 他有兴致了便邀进来坐坐。
    相反,庆王却倒显得更加不耐烦, 一开始还愿意搭理,后来干脆闭院谢客。
    有好事的人想从楼星环那里打探消息。楼星环作为王府的主人, 对外只说父亲要安心养病,和离是他们两人一起做的决定,说辞无懈可击,堵得人问不下去。表情既不见欢喜,更不见悲伤,冷漠至极。
    于是, 有人猜测, 楼星环盼着这一天盼了很久了。毕竟庆王失去王府大权, 鹿冰酝又不在王府了, 那主事的就只有楼星环一人,于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总而言之,揣测纷纭。
    早春到了,寒雪梅中尽,微风柳上归。
    淡淡的草药味弥漫,药罐咕嘟咕嘟冒着声响。
    长廊下,画帘轻动,鹿冰酝伸了个懒腰。
    鹿夫人问他:阿云,这阵子你都在弄什么呀,又遇上什么疑难杂症了吗?
    已经不是疑难杂症了。
    鹿夫人坐在摇椅上,肚子微微显怀。鹿冰酝趴在她肚子上听了一会儿:有没有闹你?
    没有,他很乖。鹿夫人温柔道,对了,止善说你给他起了名字,我能听听吗?
    鹿冰酝脸红了一下:没,就起了个小名。
    那大名以后再起。鹿夫人说,小名叫什么?
    小勺子,行不行?
    鹿夫人一愣,抿唇而笑:这么可爱。
    鹿冰酝撑着下巴:以前做过一个梦,满月宴上,他在抓阄,抓了个银勺子。
    后来他就有了名字,不过,这条幼小的生命所联结的名字,在那个梦里,只存在了短短几个时辰。
    鹿夫人摸摸他的头发:你起的,肯定都是有福气。
    鹿冰酝笑了笑。
    不知想到了什么,鹿夫人有些出神,声音也低了下去:很久之前,你父亲和我说,他那晚喝醉了,什么也记不清。更没记得是否真的做错了事我还当是他的借口。阿媛也告诉我,她和侯爷是被人陷害的,他们什么都没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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