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狂奔起来。前路是无尽的黑暗,树枝树叶迎面拍来,好几次都差点戳进徐忍冬的眼睛,惊得他浑身冷汗,身体都跟着僵硬。
    我来开路!连乔加快脚步,用身体会徐忍冬辟开道路。
    徐忍冬紧随其后,不时听到连乔低声闷哼,显然是被树枝划伤了身体。连乔紧握着他的手也沁出冷汗来,手指却握得更紧,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疼痛。
    尽管二人拼命奔逃,身后那东西却还是追了上来。徐忍冬嗅到一股冰冷的腐臭味,像是动物尸体在泥沼中浸泡腐烂。窸窸窣窣的声音宛若就在耳畔,徐忍冬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朝他们伸出魔爪,只差一点就要将他拉入泥潭。
    这样下去不行!
    徐忍冬把心一横,朝着虚空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迎面而来的树枝。树枝粗细得当,握在手里就是一根木棍。徐忍冬猛一发力,要将树枝折断。然而预想中的咔嚓声并未出现,与此同时,他感到一个冰冷粗糙的东西缠上他的手臂,竟把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忍冬!连乔惊叫,死死拽着他不放。
    徐忍冬被提在半空,整条手臂都被那鬼东西缠住,几乎要被生生撕裂。他忍着肩臂剧痛,朝连乔喊道:放手!
    我
    不字还没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哼:唔!
    徐忍冬手掌一松,是连乔松开了他的手。徐忍冬顿时心里一凉,拼命地朝那处伸出手,然而却怎么都摸不到连乔。
    他不知道黑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惊惶大喊:连乔!连乔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唔!呃回答他的,只有几声压抑闷哼。
    徐忍冬仍被那鬼东西吊在半空里,他不住踢打着,试图挣脱,然而手臂上的东西越缠越紧,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生生折断。徐忍冬忍着剧痛去拽,一碰到那东西,却惊悚地发现那是一段藤条。
    柔韧,冰冷。缠着他把他拖离地面的,竟是一截粗如儿臂的粗糙藤条!
    就在徐忍冬触及藤条的瞬间,黑暗中忽然蹿出另外一条藤条,将他另一条手臂缠住,逼得他张开了双臂。
    徐忍冬整个人被两道藤条拉拉扯扯,只觉手臂都快被活撕下来。剧痛让他失控惨叫:连乔
    黑暗中,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能听到的只有咔啦、咔啦。
    是肩膀脱臼的声音。
    呃徐忍冬痛到发不出声音,脖子不自觉地向后仰去。不知不觉间,双腿也被枝条缠住。他被迫打开身体,整个人呈大字型吊在空中。
    四肢骨头被一寸寸地扯出关节,紧接着是肌腱断裂的声音。徐忍冬痛到绝望,眼泪鼻涕打湿了整张脸,他只求这场折磨快点结束,快点结束。
    快让我死
    因此,当藤条爬上他的脖颈时,他是欣喜的。
    终于可以死了
    咔、咔、咔哒。
    是脖子断掉的声音。
    第112章 五脏
    徐忍冬在电梯中醒来。
    浑身的关节还残留着断裂的剧痛,徐忍冬肌肉僵硬,连动都不敢动,整个人尚未从被活活撕碎的恐怖中醒来。
    忍冬哥?连乔握住他的双手,轻轻摩挲,你的手怎么突然好冷?
    徐忍冬受惊般地猛一抬眼。掌心传来连乔的体温,让他终于渐渐缓过来。他定了定神,强压下情绪的起伏,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没事。
    连乔捧起他的双手,呵了口气,轻轻揉搓着给他暖手。徐忍冬胳膊手肘都在发麻,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抽回来,握了几下拳头,这才好一些。连乔看他反应奇怪,不由皱起眉头,盯着他。
    忍冬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是不是
    连乔话还没说完,徐忍冬突然脸色一变。他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恶心,登时弯下腰干呕起来。
    连乔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拍起他的背给他顺气。徐忍冬呕了好一阵,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看上去狼狈得很。
    徐忍冬缓过劲来,微微喘息着问:你刚才说什么?
    连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很快地,他摇头叹了口气,没什么,算了。
    徐忍冬还想追问,却听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门后仍是一片无尽黑暗。黑暗吞噬了一切,不止是光,仿佛就算是伸出手去,都会被黑暗斩断。
    那无底洞般的黑暗,令徐忍冬本能地产生了恐惧。尽管他此时身处明亮的电梯里,却已经开始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就连后背都冒出了白毛汗。
    不想出去。
    不想离开这里。
    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尖叫着。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忍冬?连乔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扶住他,担忧道,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吗?
    徐忍冬摇摇头。就是什么都看不到才让他更加害怕。
    忍冬的状态显然不对劲。连乔忽然生出强烈保护欲,他紧紧握住忍冬的手,帅气地说:别怕。我走前面,你只要跟着我就好。
    没想到这句话却反而刺激了徐忍冬。他猛一抬头,用力将连乔拉回身后。
    不行!
    徐忍冬反应过度,这一拽力气之大,差点把连乔甩到电梯机身上去。连乔踉跄几下站稳身子,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至于吗?我不就想耍个帅吗?
    只见徐忍冬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成平常那种冷静镇定的模样。
    别找死。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就独自走出了电梯。
    连乔呆了半晌,怕跟丢了,赶紧追上去。电梯门随即在身后合上,吞没了最后一丝光线。连乔陷入了绝对黑暗之中,先是一愣,随即撞上了一个削瘦挺拔的后背。
    听我的脚步声,跟紧。徐忍冬的声音低沉悦耳,犹如黑暗中一盏看不见的灯火,让连乔悬着的心忽然落下。
    连乔朝前方的黑暗伸出手,想要握住他,却错不及防被忍冬躲开。
    不要拉着我。忍冬顿了顿,有些生硬地命令道,遇到危险就自己跑。不要不要拖累我。
    连乔呆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僵在了黑暗里。
    徐忍冬没有解释,也没有给他缓和的时间。脚步声再度响起,徐忍冬踩着枯枝败叶,缓缓朝前走去了。
    连乔无奈,只得跟上。
    毫无疑问,徐忍冬对这片黑暗是既厌恶又恐惧的。他很想尽早走出去,哪怕早一秒钟。因此他尽管磕磕绊绊,却不断催促着连乔快走快走。直到他被一块横在中间的大树根绊倒在地,连乔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你到底在急什么?
    徐忍冬不答,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
    连乔嗅到一股热烘烘的血腥味,皱眉道:你受伤了?
    徐忍冬道:蹭破了皮,没事。
    连乔突然来气了,一把拽过他,把人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恶狠狠骂道:放你妈的屁!蹭破皮能出这么多血?你当我白痴吗?你呵斥声戛然而止,因为他摸到了徐忍冬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
    那伤口起码一公分深,长长地从手腕一直划开到手肘,鲜血淋漓。薄薄的衬衫早就破了,布条垂在两旁,被血水污泥浸湿了,难怪会一下冒出这么浓的血腥气。
    连乔怕他疼,不敢再碰他,语气却是又气又怜:你是石头吗!这么大的伤口难道你
    徐忍冬无比偏执:我不痛。
    连乔怒极反笑:行!你不怕痛,那你一会儿也别叫痛!
    徐忍冬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感觉手臂被他拉过去,紧接着,连乔把指尖伸进他的伤口里。
    唔!徐忍冬下意识痛呼,整个人都蜷缩一下。
    站好!别动!连乔冷笑,不是不痛吗?
    话虽如此,他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些。徐忍冬感觉到他的手指在伤口里缓缓移动,碰到树叶石子了,就把异物摘出来,然后继续在里面搅动,发出湿滑黏腻的声音。
    伤口被硬生生地撑大了几分,这对徐忍冬来说无异于二次伤害。
    他咬着牙忍了。很快反应过来,连乔这是在给他清创。
    实际上徐忍冬心里也是知道的,他这一跌跤伤得不轻。失去平衡的时候他本能地以手撑地,不料地上插着一截枯枝。那截枯枝尖锐粗糙,活生生地在他手臂上划出一个大口子。他把枯枝从伤口里扯出来的时候,一阵剧痛。但也只不过是那一阵而已。
    和活生生扯断关节相比,区区一根树枝插在手臂里,算得了什么?徐忍冬唯一庆幸的是,那截枯枝是插进手臂而不是插进胸膛里,不然
    不然他只能插着枯枝继续走了。
    连乔固然不知徐忍冬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徐忍冬也猜不透连乔的心思。因此当连乔把那根染血的枯枝塞进他手里的时候,徐忍冬一脸懵逼。
    干什么?
    连乔道:当导盲棍。
    徐忍冬一愣,上上下下把那枯枝摸了一遍,这才发现那枯枝连在一段树干上,是靠近树根的分叉,难怪会这么硬。
    不过,这截树干怎么这么奇怪?
    这棵树是被人劈开的吗?徐忍冬抚摸着树干另一侧的突兀断面,猜想是不是不久前有人经过了这里。
    连乔却道:不像劈开,好像是从中间自己裂开的。
    徐忍冬又仔细摸了摸,觉得连乔说得很有道理。这根树干的截面粗糙,是顺着生长的纹理从大树上断开的。但从粗细来看,这棵大树起码有三人合抱,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从中间裂开了。
    被雷劈的?
    这鬼地方还打雷?
    徐忍冬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于是拄着树干站起来,说:继续走吧。
    连乔走到了他侧前方的位置,说:我来开路吧。
    徐忍冬道:不用。
    连乔深知徐忍冬的固执,也不坚持,只是低声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依靠我一下
    徐忍冬没听清,对着黑暗问道:什么?
    连乔道:你算了。没什么。
    两人便再次上路了。
    有了导盲棍,开路变得简单许多。必要时这东西也能充当武器。其实上个轮回里徐忍冬也是这么想的,无奈他一伸手恰好抓到了要命的藤蔓,直接被五马分尸,惨绝人寰。这次若非恰好捡到这根枯枝,他其实是不大敢去碰周围这些植物的。
    徐忍冬记得上回他们走出不远,背后就响起了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现在想来,大概是藤蔓在后面追赶。因此这一路上,徐忍冬都仔细提防,始终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然而这次那窸窣声却没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
    忍冬连乔心里同时一惊。要不要去救人?这样的想法刚刚冒出来,远处就重归寂静。再怎么侧耳倾听,也没有声音了。
    连乔道:怕是凉了。
    徐忍冬:嗯。我们换个方向,绕开那边。
    连乔:好。
    尽管远处的杀戮早已结束,两人心中的波澜却久久难以平息。这次的副本很特别,进来就是黑暗森林,他们到现在一个玩家都没遇到,甚至产生了或许这个副本根本没别人的怀疑。
    然而刚才的惨叫毫无疑问地证明,这个副本是有其他玩家存在的。
    那么,这些人,是彻底分散开了,还是已经
    幸好我们是两个人啊连乔忽然加快脚步,凑得离忍冬近了些,如果我也是一个人进来的,大概现在已经吓死了。
    徐忍冬沉默片刻,道:如果我是一个人,大概连门都不会出,就在电梯里了此残生算了。
    不知怎么,连乔脑中浮现出徐忍冬一个人蹲在电梯里吃火锅的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徐忍冬诧异道:你笑什么?
    连乔的手穿过黑暗,准确地捏了捏他的脸:不会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徐忍冬:嗯。
    连乔:出去以后吃顿火锅吧。
    徐忍冬:嗯???这话题跳跃得也太快了吧!
    连乔有意逗他开心,让徐忍冬的心情放松不少。然而远方不时传来惨叫悲鸣,气氛很快又凝重起来。
    两人不时停下,侧耳聆听一会儿,想想也没什么可做的,便又继续上路。
    别人惨叫,固然是惨,但也说明危险尚在远处,他们可以稍稍安心。只是不适合再开玩笑罢了。
    又走了十来分钟,连乔忽然道:忍冬哥,你觉不觉得这片森林挺奇怪的?
    徐忍冬回想起他在上个轮回里说过的话,抄袭道:太安静了,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
    唔,不光是这个你把手给我。
    徐忍冬照做了。
    连乔抓起他的手,吧唧一口亲上去。徐忍冬只觉手心一痒,连乔用舌尖在他掌心里飞快地舔了一下,酥麻的过电感瞬间攀上脊背。
    连乔!徐忍冬又羞又恼,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你你干嘛!
    连乔却一本正经道:把手摊开,竖起来。
    徐忍冬莫名其妙,却仍是听话照做。他刚一竖起手掌,就立刻明白了连乔的用意。
    是风。
    这片森林幽深压抑,不知是不是因为失去了视觉,这一路走来,徐忍冬始终觉得空气很凝滞,密不透风。此时手心沾了些许唾液,一阵凉意,他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里是有风的。
    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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