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田可没打算轻饶了他和黑明辉,直接站起来一拍桌:
    0922是你们缉毒特勤入档时的省管统一登记代号吧?四年多了!姜明远,看着小涛一个人渗透到那种虎狼环伺的地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染上毒瘾怎么办?万一他被人打死了怎么办?你明知道他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与毒贩周旋,你怎么就不能发发慈悲把他带回来?
    姜明远猛地抬起头瞪着宋之田,缉毒特勤信息档案都是绝密材料,你从哪知道的?
    宋之田抱着手冷哼一声,来前我去了你们缉毒情报中队一趟,逼着你们大队长张程勉和管勤民警给我查了小涛的资料,得亏没查着,要是让我发现小涛是你收编进特勤队伍的,我他妈今天就跟你没完!
    宋之田!姜明远怒喝一声,你还有点组织纪律吗?
    我管他妈的纪律!宋之田暴躁的站起来又重重一拍桌面:姜明远,小涛的管勤民警是谁?是给小涛做取保保证人的尔扎都惹?还是那个侦查处的余知检?你告诉我,我现在去省厅反应情况把小涛的档案提出来,咱们不能再让小涛去干那些脏活了!
    你这是胡搅蛮缠!黑明辉一拍桌子也站起来,双眼冒火的瞪着宋之田,这事儿你怨谁都不能怨老姜,四年前,老姜是个什么状况,你不知道啊?还有他林逆涛是个什么脾性,你不知道啊?现在你跑来跟我们兴师问罪,有什么用?眼下最重要的,是姜铎!
    宋之田被堵得一口恶气憋闷在胸口,两眼睛刀子一样鼓出来戳在老姜和老黑身上。三人僵持了半晌,他却先败下阵来,捏紧拳头再猛砸了一下会议桌面,又坐回办公椅内。
    黑明辉老管不住想掏烟点上放嘴里的手。但摸索了半天,浑身上下只摸得出一盒口香糖,姜明远老早就把烟戒了,宋之田从来不抽,他只得悻悻的打开盖子倒出来几颗,往姜明远和宋之田跟前递了一递。边嚼着口香糖边问:
    老姜,丽红怎么办?
    姜明远一愣,低声说,今早去省城了,小张安排人送去的。我三叔一家住在省军区干休所,门禁严格,我也给她交待过没事别乱跑,多在家陪陪三叔三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黑明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姜明远却低头沉默着又揉起太阳穴,再抬眼看向气哼哼的宋之田。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守所的日子再怎么过得艰难,也比让小涛在外面晃荡着强。至于姜铎的情况,就咱们三个加上张程勉知道就行了,他那么大个人了,咱们几个老骨头再为他着急上火,也解决不了他当前面临的问题。眼下,还是得抓紧时间把余处长交办的这几个事情给处置妥当了,我现在不能跑不能跳,据枪没一会手就哆嗦的厉害,俨然就是废物一个,只能辛苦老哥几个多出去跑一跑查一查,尽快摸排出线索。
    听见这个,宋之田心里堵得更难受。
    黑明辉则皱起眉头狐疑道:昨天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么?两人一组去彻查许久湖八年前在临潭的活动轨迹和社会关系,咱俩来分析整理许久湖老街住所的勘查笔录和他姘头的讯问笔录说到这,他却顿了一顿看向宋之田
    哎!宋之田,你今天不是应该跟着蒋松去东山村排查许久湖的社会关系吗?怎么又会和我们队小丁一起跑去看守所?你这人越老还越来劲了是吧?谁的安排你都听不进去!
    宋之田白眼一番满嘴跑火车:你们队那小丁侦讯经验少、办事不牢靠,他害怕小涛忽悠他,专门请我去给他镇镇场面。
    黑明辉信了他才有鬼,啐了一口唾沫高声骂道:你老糊涂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拎不清轻重缓急你趁早直说,我给你去二院挂个床位治治你的老年痴呆!
    宋之田撮着牙花恶狠狠的看向黑明辉,恨不得上前一步使出小拳拳捶死他,
    老黑你那臭嘴!
    黑明辉却看都懒得再看一眼气急败坏的宋之田,而是转向姜明远,遗憾的长叹一声:
    许久湖这个人,咱们发现的实在是太晚了!当年他专门跑到坝下去伏击深入侦查工作组,还有后来对王保昌和阿扎查黑的讯问,都让我们以为他主要是在宁远、坝下一带活动,谁能想到,他竟然是临潭人。
    姜明远却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这事怨不了别人,还是我的过失。从余处长交办的情况来看,许久湖早在95、96年间就和剑潭厂的赵虎一起跑过车,我却没能及时查到这个情况。
    这事怎么能怪你!?
    黑明辉眉毛一挑重重一拍姜明远的肩膀:
    那会儿咱们分明都是被误导了!再说,这俩王八蛋在货运站拉散货的时候都是事发前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谁又能想得到去查那会儿的驾驶证和运输证登记档案。就那个时候,所有的档案都没有计算机归档,仅凭林三两和洪海那几幅嫌疑人拼图,就算真让你查到,谁还能再把他认出来?
    不。姜明远出声打断老黑,目光深沉,但更多的却是追悔莫及。
    当时我要是多个心眼去查一查赵虎早年的运输档案,我肯定能顺藤摸瓜的把许久湖也揪出来。
    看着波澜不惊面目平静,语调却低沉颤抖着甚至有深重的戾气隐匿其中的姜明远,黑明辉沉默了一会,忽然道:
    就像陈舸?
    姜明远顿了一秒,点点头。
    黑明辉却往办公椅里一靠,放松的笑起来,
    别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啊,老这么卖关子你有意思么?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了吧当年,你为什么突然跑去越南?最后又搞得那么惨,整个躺平了被抬回来。
    你都不知道,那会儿是我和魏源、宋之田一起去接的飞机,结果在机场,宋之田和魏怂怂两个没出息的孬货看见你浑身缠满绷带昏迷不醒,问都没问清楚就冲过去抱着你嚎丧,搞的整个接机楼的都以为我们是去接啥流落海外的遗体落叶归根来着。
    老黑你才老年痴呆呢!宋之田骂道,嚎丧那人是魏怂怂,我啥时候哭过?
    黑明辉挑起眉毛一瞥宋之田,呵呵一声,又转向姜明远,等着他平复心境慢慢开口。
    剑潭冶炼厂分管原料和产品购销运输的主任陈舸,原名麻三宇。是1989年的时候,我和林三两在咱们县西山采石场工棚里抓获的平远籍运输毒品案案犯,麻三平的弟弟。麻三平第二年就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上诉被驳回。执行日就是91年6.26国际禁毒日涉毒死刑犯公开执行大会那天。
    陈舸的情况,我也是剑潭冶炼厂关厂封炉了以后才发现的。剑潭厂倒闭,那么大一个运毒中转窝点就跟他们的冶铁高炉一样,悄无声息的被掐灭了,当时我心里有多不痛快,老黑你肯定能明白
    后来,看着那些案件材料,我还是不甘心的一页一页去整理,直到我看见陈舸参加工作时的入厂档案标准照。
    照片上那会儿他刚刚参加工作,刚好和麻三平被捕时是差不多大的年纪,我越看越觉得陈舸很眼熟,但是他的籍贯却是在文州丘县。这么一点细碎的牵连,却让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所以那会儿,我连夜查卷宗找到麻三平运输毒品案,又立即协调丘县、平远县两地的辖区派出所去彻查麻三平、陈舸的档案。这些都是三两家出事以前的事情了,只是等到两地辖区所有了准确的查询结果和反馈意见时,却已经是三两家出事以后的大半年。
    但这事,我也没办法责怪文州的辖区兄弟单位拖得太久。92年以前的平远街,你也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好多当地的村民都是在那场缉毒清缴行动一年多以后,乡政府恢复工作职能,才第一次登记户口并补办了身份证。
    一场边防缉毒战役,连我们武警和警察队伍都折了那么多人进去,平远地区80天的严打斗争当中,又有多少当地失踪、死亡、户籍不详的孤儿,谁也说不清,被浑水摸鱼了也是情有可原。所以等拿到陈舸的准确信息之后,我多次前往文州平远县去摸排他的社会关系,终于,到了03年底,我才揪出了严打期间趁乱跑到越南的大毒枭岩盘。
    所以你又一路追去越南?黑明辉接茬疑道:那骆驼这个人呢?也是平远的?
    姜明远皱紧眉头,想了一想接着说:
    骆驼的身份、籍贯和样貌,在国内一直找不到知情者。阿扎查黑和王保昌的讯问笔录你也看过,被抓捕以后,他们万念俱灰,连配合警方争取宽大处理的念头都没有。我只查到骆驼和陈舸都是岩盘一手教出来的孤儿,早些年,就因为岩盘源源不断的向国内供毒品,陈舸负责中转洗黑钱,骆驼负责联络上下线做掮客。咱们临潭,就成了这些十恶不赦的杂碎们口中的漏勺
    就在我鼻子底下啊老黑,你说,我这个缉毒队大队长,窝不窝囊?
    黑明辉动了动嘴想劝,但看见老姜车祸后怎么理疗都没效果的两条胳膊,一直肌张力高、关节弯曲、手部肌肉即使在放松时也会不自觉的震颤,手指总是半蜷曲却握都握不紧,便闷闷的没吭声。
    空气石头一样压了下来,姜明远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又看向黑明辉:
    可窝囊归窝囊,窝囊不代表我会一辈子认怂。老黑,咱该查的必须挨个儿接着查,而且,除了彻查许久湖的情况,咱俩还得把当年丘木木的案卷再过一遍,从拿到余处长整理的有关骆驼的情报以后,我就捉摸了一整个晚上,如果情报准确,当年的骆驼确实亲自参与掩盖剑潭冶炼厂运贩毒的罪证,那么咱们最有可能和他有交集的时候,就是女尸案前后这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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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说,还有多少完结我也没数,只想完整的把故事讲完。晚更了一天实在抱歉,从今天开始到完结,会尽量更三天休一天。.
    第84章 三儿
    临潭县, 古南新区商业中心, 剑潭广场。
    雨季深秋,入夜, 半圆形花砖广场上, 几支不同风格不同曲调的广场舞队各占一方,相互较量户外扩音器的功率,震耳欲聋的神曲摞在一起,洗脑威力剧增,信步闲游的人群或围观或笑闹穿杂期间,吵闹不堪。
    一辆没挂牌照的小型SUV正沿着弯曲的车道行驶至广场前,车门打开, 走下来两个青皮寸头、纹身手串大金表的小混混,却也只敢绕道走,小心翼翼的避开伸胳膊扭腰转着圈前后蹦跶的大爷大妈们。
    没办法,他们俩这款的脑门上就贴着个坏字, 万一有人摔了, 隔着他妈10米远都得找他俩赔钱。
    三儿,你说无缘无故的,小荣哥为什么让咱俩到会所里来?
    穿过广场, 走进会所大楼堆放杂物和消防器材的后门, 花臂小混混三儿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左摇右晃的向前走。他点上玉溪猛抽了一口,吞吐间皱眉琢磨了一会, 也觉得很蹊跷。
    以往小荣哥安排他们几个散药, 从来都是约在郊区的农庄里拿货, 这市中心的会所虽然是小荣哥的老窝,但小荣哥一直嫌弃他们几个盲流气息过于浓重,即没见识又没涵养,永远一副城乡结合部杀马特近亲的杂毛混混样,特别不喜欢他们出现在这边。
    想到这,三儿正了正一走道就爱歪向一边的身子,却问:
    皮猴,这两天德彪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脸颊凹陷身材瘦削的混混皮猴答道:打他电话也没接,你说会不会出啥事?
    三儿皱着眉阴沉下脸,今晚你就跟在我后头,千万别往小荣哥跟前凑。
    顺着楼梯一路向上走进员工通道,再向入口一侧小门里坐着的一身西装墨镜的安保大哥打了个招呼,三儿和皮猴便推开电梯间的小门。
    一阵嗙!嗙!嗙!嗙!的声浪传了过来,是会场一侧厚重的钢板隔音门都挡不住的电音和尖啸。
    员工电梯门口悬挂的电子屏,正来回切换会场内的实时影像。吧台和酒柜、镭射光束、DJ台、昏暗的舞池、当间有疯狂摆动的腰肢和男男女女放浪形骸的脸。
    三儿只瞥了一眼便面无表情的站着等电梯,皮猴却跟着屏幕里摇摆的女郎开始哼小曲踩点扭腰,不无可惜的说
    哎,什么道理啊!明明咱们也是跟着小荣哥混饭吃的,他有这么好玩儿的地方,却不准我们来。三儿,你看这姑娘,这小腰浪的要是能往她酒里放两片药就好了。
    三儿抬手就给他后脑勺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你活腻了?小荣哥怎么交待的?他的场子里就不能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这地儿,咱几个都不能来。
    呿!皮猴低骂一句,嫌咱们脏却不嫌咱们挣的钱脏?要是没了咱们,我看他去哪里找那么多票子来撑场面。
    你可闭嘴吧!三儿骂了一句再搡了他一把,将他推出电梯。
    七拐八弯走到楼道最里面,接连穿过两扇铁门和七八个一水黑西装黑墨镜带耳麦的保镖,三儿和皮猴来到房门口,轻轻敲了敲,等了半晌才等到有人来开门,但看清开门人的样子时,他俩却唬了一跳。
    是德彪,只不过一个脑袋半面血,嘴角青紫脸皮红肿,两只眼睛馒头一样肿成两条缝,走路时弓着腰捂住肚子,一步一崴,是被狠狠收拾了一顿的德彪。
    皮猴青白了脸色冲上前想扶他一把,却被三儿伸手往后一拦。
    眼见德彪拖着腿走进屋内,三儿什么也没说,边偷偷看了看四周边拖着皮猴一齐走进屋内。
    结果他越走越心惊。
    因为狭长的走道里正飘来一股浓重的小马味三儿皱紧眉头心知坏菜了,小荣哥绝对不会让人在自己老窝里溜冰,也就是说,眼下屋里不管是个什么情况,都不是小荣哥在做主。
    果然,穿过走道来到一处大套房的外屋,三儿和皮猴就愣怔住了。
    小荣哥爱收拾,来前他和皮猴都是洗干净脸抠干净指甲缝里的泥才敢来找他说事。但眼前这屋,他原先也来过,可不是现在这样灯光昏暗垃圾遍地,活像让一群叫花子糟践过两天的地方。
    外屋是KTV包房的休闲风格,门边靠墙的一面挂着一台大电视,对面和两侧分别倚放着顶到屋角置物柜和两套沙发,房子中间是一个宽大的大理石茶几。原本干净的台面上眼下却全是烟、酒、纸牌、骰子、打火机、锡纸、针管、小铁盘之类的杂物,当中还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马壶,上头插着几根长长的软管,壶里的水正沸腾着,壶嘴处不时飘出一阵袅袅的轻烟。
    更恶心的,是屋内还有三男两女,正软绵绵的叠在一起或靠或趴在沙发上,衣衫半退,肢体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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