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笑他!全部都在笑他!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跑啊!跑啊!你跑起来啊!浑身雪白的兔子先生高高坐在驾车位,深褐色的长皮鞭一甩而下,带着咻咻的破空声打在马身上。
    怪你!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不争气!让我没了面子!
    昂昂小马吃痛得发出声音,身体抖得他们站在几米外都能看清。
    小白,你这马怎么这么没用啊?走都走不快,还跑呢!体型相当于是五个兔子先生的大熊玩.偶趴在木头顶上笑嘻嘻地说道。
    他不仅能跑,还能跑得很快呢!兔子先生毛茸茸的脸鼓得涨涨的,像是生气极了,挥着鞭子加快了速度往小马身上甩去,一边甩一边大声喊,你快跑啊!跑起来!
    长长的皮鞭甩得一点规律也没有,打在小马瘦弱的身上、脸上甚至是眼睛上。雨点一般的鞭子打在他的身上,他甚至连站立的模样也维持不住了,吃痛地缩起了身子。
    他们这样不怕把马打死吗?陆汾糖喃喃地说道,她看得身体直发冷,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手臂。鞭子虽然不是打在他们的身上,但那样的力道,那样的频率,仅仅是听着,就让人有一种下一鞭子会不会抽在自己身上的幻痛。
    季淙茗出神地看着那匹小马。
    跑起来!兔子先生越是叫喊着让他跑,小马越发的抖。他的心里是清楚的,只有乖乖听话地往前跑,才能免于这一顿打。但身上拖着的木车实在是太沉、太重,他喘息着,他用力着,但骨瘦嶙峋的身体再也无法拉动一丝一毫。
    无力地在原地承受着一鞭一鞭又一鞭的抽打。
    跑不起来啦!河童模样的绿色玩.偶拍着手笑道,他跑不动啦!他要死啦!小白,他要死啦!
    他还能跑!他还可以带着我们跑起来的!小马,你跑呀!你跑呀!被下了面子的兔子先生愤怒极了,鞭子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像只有把小马抽得鲜血淋漓,他的怒火才能消除一些似的。
    你再打下去,他就真的要死了!有旁边的路人喊道,嘿,今年我还没用过呢!你小心点用,别还没轮到我,他就死了!
    童话城的物资算不上丰富,马匹也就那么些,除了城主有一匹可供他一直使用的马,其他人都只能按照安排表上的时间来使用。
    反正又不止这么一匹!兔子先生愤怒地冲他大吼,马这种东西不就是来用的吗?我今天就要他跑起来!
    使用并不是虐待!季淙茗气愤地站了起来,你不能这么打它!
    我用我的东西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兔子先生抽得更快了,我就要打就要打!这是我的东西!我的我的是我的!我怎么用都轮不到你们指责!
    咴遍体鳞伤的小马被抽打得受不住了,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硕大的眼睛浑浊不堪。
    停下吧!季淙茗突然跑了过去,手掌在马车上一按,借着力跳上了堆满了木头的车顶,在兔子先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住了他毛茸茸软绵绵的手腕。
    马是大家的财产,打死了,是整个童话城的损失,不是吗?季淙茗的脸色有些苍白。
    放开!可恶的修理师!这匹马是我的了!今天它是我的!无论怎么使用,哪怕是杀了它吃肉,那也是我的!兔子先生愣了一下,眼神扫过季淙茗的腰,见他什么也没拿,不像是大魔王手下的模样,便宽了心,然后便愤怒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季淙茗陆汾糖觉得季淙茗太过冲动了,正准备冲上去,被一脚踢过来的圆木凳子拦在了她的身前。
    安静。斐垣淡淡地说,眼神没有离开那处骚.乱的中心。
    修理师,你要做什么?上一刻还在嘻嘻哈哈的玩.偶们全部停下了动作和笑容,塑料或是玻璃做的无机质的眼珠齐刷刷地盯住了季淙茗。
    他们可以容忍修理师们的高傲,但涉及到他们童话城共有财产的事情,底线一下就拔高了。
    上百双眼睛直直盯住他一个人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他们眼中洋溢着的恶意和不知何来的期待,让他有些背脊发凉的毛骨悚然。
    亲爱的修理师~兔子先生嘴上用线缝起来的X扭曲了又扭曲,一对黑色半圆塑料眼睛直勾勾地像是要粘到了季淙茗的身上,你和他是同类吗?因为是同类,所以心生怜悯了吗?
    充满恶意的视线和快要贴到他身上的兔子先生让他有些想要作呕,眼中的世界扭曲了一瞬间,然后又恢复了正常,季淙茗觉得兔子先生的问话有些诡异,但未多想:我只是为童话城的未来着想。
    季淙茗义正言辞地说:我喜欢童话城,我的后半生想要在这里度过,所以,我将这匹马当做是我未来的财产那样爱护,我仅仅是希望,在我使用这匹马时,可以是一匹强壮的、高大的马。
    那可真的是太可惜啦!兔子先生大笑了起来,你等不到啦!今天,我就要把这匹马杀掉!来吧!伙伴们!我们一起吃马肉火锅吧!
    兔子先生从季淙茗的手里用力抽出软绵绵的手,振臂高呼:来呀!伙计们!来呀!我们一起吃肉了呀!说着,便甩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季淙茗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窝蜂地涌上了大脑,眼睛一红,伸手就要去摸剑,然后摸了一个空。
    季淙茗这才想起来,因为早上是练完剑去找的斐垣,两人把气氛弄差后,他担心这斐垣的身体,又想着要怎么和斐垣道歉,出门的时候把剑给落下了。
    这么一犹豫,兔子先生和其他城民笑得更欢了。
    季淙茗咬着牙,打开积分商场就要兑换。
    季淙茗。
    斐垣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在他动手前一秒出声喊住了他。
    兔子先生说的没错,小马确实是他的财产,在今天之内,都是他的。斐垣说,走吧,我们回去。
    斐垣的声音让季淙茗紧绷的神经松动了一瞬间,但是脑中那双求救的眼神却怎么也忘记不了。
    他死死地盯住了得意洋洋的兔子先生,大有不揍他一顿就绝对不走的架势。
    季淙茗。斐垣有些生气了,但视线在季淙茗倔强的脸上落下,他叹了一口气,他早就死了。
    季淙茗一愣,低头看去,瘦骨嶙峋的马瞪着眼睛倒在地上,灰白得已经没了气息。
    呕陆汾糖捂着嘴弯下了身差点吐了出来。
    什么小马,什么财产,那是一个人。
    骨瘦嶙峋,满身是伤、不知道已经死去多久的人。
    林助理更是惨白着脸跌坐在地上。
    他终于知道,这种诡异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那是一队的尔祝。
    十几天前,失踪的尔祝。
    因为尔祝来四楼找过斐垣,所以林助理对他还有一点印象。但并不深刻,所以那种熟悉感才若有似无地折磨人。
    喂!你是不是修理师啊?!反应这么大干什么?!你别不是奸细吧!
    有人叫喊着,气氛一下就从欢闹变成了警惕和仇视。
    对啊对啊!机械城的城民不都是眼高于顶的吗?怎么可能管这些!
    林助理和陆汾糖的脸更白了,街上的人这么多,如果被发现的话
    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了蚊虫萦绕的尸体上,比恶心更厉害的恐惧涌了上来,盖过了呕吐感,只剩畏惧。
    斐垣的面色倒是如常,他慢吞吞地站起身,嬉闹着的城民们马上看了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斐垣不做理会,只是走到马车旁边,伸手冷声道:下来。
    喂,狂妄的修理师!你
    斐垣冷冷地看着他:嗯?
    叫嚣着的城民们一顿,然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吓住了,刚想恼羞成怒地发作一般,突然有个声音喊:他好像是斐垣大人诶!
    时间静止了一瞬间,情绪最是激动的兔子先生哆哆嗦嗦地将头顶弯到了地面:对、对不起,斐垣大人
    斐垣轻飘飘的眼神从他们的身上飘过,没有理会他们,马上就要被销毁的东西,不需要多去看一眼。
    黑沉沉地眼睛盯住了季淙茗:我不喜欢和人重复,懂?
    季淙茗咬着牙,环顾了四周的城民们,童话城的城民看着很无害,圆圆滚滚的身体,憨态可掬的模样,天真的神情,一切就如他们的城市名字一样,童话得可爱。
    季淙茗视线绕了一圈回到斐垣身上,眼神茫然,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死去的人还能向他求救,上一刻还能动弹。
    斐垣季淙茗抓住了斐垣的手,死死抓住,不敢有任何松开的念头,斐垣他在向我求救
    斐垣低下眼帘,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与季淙茗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冷漠得像只是看见了一团空气:嗯。
    他在向你求救。
    但那又怎么样呢?
    季淙茗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了斐垣,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手上传来的疼痛并不轻微,但斐垣懒得管,他只是觉得有趣。
    很有趣。
    季淙茗的表情。
    明明死的不是他,明明死的那个人和他不认识。
    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呢?
    共情能力强大吗?
    斐垣觉得,季淙茗这个人,越来越有趣了。
    毁掉的话,会更有趣吧?
    斐垣
    嗯。
    季淙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茫然地在屋子里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作为临时落脚处的修理店。
    发黄斑驳的墙上画满了幼稚的涂鸦,昏黄的灯光时不时一闪,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季淙茗有些失神地看着,视线从钨丝灯泡移到墙上的霉点,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桌子旁边看到斐垣。
    斐垣他喃喃地叫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发出声音。
    回神了?那就把饭吃了。斐垣神色淡淡。
    我吃不下。眼里全是那个脑袋凹下半边,被打得眼球都挂在眼眶外面的男人,血肉模糊、涌动着白色透明蛆虫的男人。
    那就等着饿死。斐垣像是从来也不懂什么叫安慰什么叫温情。
    季淙茗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然后又喊了一声,斐垣
    斐垣啧了一声,有些烦躁。
    他看着这个失魂落魄像是失去了梦想和光芒的大男孩,说不出的烦躁。
    不该是这样的。
    斐垣想。
    季淙茗怎么样,和他都没有关系,甚至,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
    天真的人总要面对现实,天真的人,总要被社会打败的。
    看到季淙茗傻乎乎的笑容,那种蓬勃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生命力,斐垣会很烦躁,甚至有时候会嫉妒,想要破坏。
    我也曾有过的,我也曾那样毫无阴霾地活过,凭什么、凭什么他能拥有,而我却被夺走了呢?
    斐垣觉得,自己是该嫉妒是该将他尚且幼稚的天真掐断的。
    但真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又会焦躁。
    为什么呢?
    斐垣有些不懂自己了。
    第45章
    斐垣过了好一会儿,季淙茗才呜咽地哭出声,他几乎是哭得喘不过气来,也顾不得有心上人在面前,捂着脸就嚎啕大哭了出来,像是想用眼泪把郁结于胸的痛苦发出来。
    他、他在向我求救,他在向我求救,他那么疼,那么疼,一直在对我说,让我救救他,他不想死,可是、可是
    血肉模糊的男人不知道挨过多少顿的打,身上脸上几乎每一块好地方,结了痂、又被打掉了痂,新伤和旧伤总是混在一起,有血又有肉,成了滋养细菌和蛆虫最好的温床。
    他没有药、没有水、没有衣服、也没有希望,日复一日地被关在狭小的屋子里,身上被勒套上粗糙的麻绳,皮鞭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他的身上。
    很痛,很疼,很绝望。
    那样的感情压得季淙茗几乎喘不过气。
    季淙茗觉得,自己在做梦,又不像是在做梦。
    他用力地揪着自己的胸口的衣服,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斐垣我好疼我好疼啊季淙茗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钝器敲打的痛楚似有若无地在他的身上反应着。
    每一个人都向你求救,你每一个人都能救得过来吗?斐垣拿了纸巾粗暴地按在他的脸上,拉着脸,不许哭了!再哭我就走了!
    呼呼季淙茗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咬住了口腔内侧的软肉,不敢再哭。
    但眼泪一下是没那么容易停止的,被泪水洗刷得有些模糊扭曲的视线里,斐垣的脸凶巴巴地让他不知所措。
    斐垣他悄悄地抓住了斐垣的衣角,怕他真的走了。
    给你两分钟,把脸擦干,大男人哭成这样不丢脸吗?
    季淙茗老实地开始擦眼泪,只是格外大胆地抓住斐垣的衣角死死不放。
    斐垣,你别走。季淙茗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地恳求道。
    你是胆小鬼吗?看见了尸体就怕成这样?
    季淙茗想说自己并不是怕尸体,动了动嘴唇,他什么话也没吐出来。
    斐垣,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知道就好。
    季淙茗把脑袋垂得更低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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