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随着这句话,傅忘生也终于缓和过来,他轻声道,伤口又破了,我上药的时候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赵浅微微点了点头,他额头上都是冷汗,头发乖顺的贴在脸上,比起中午又苍白了几分,但眉宇当中除了疲倦竟还有几丝笑意,赵浅不安分道,那人想要我的命。
    是。傅忘生的手指颤抖,他取了药粉停留在赵浅的脖子前,那些伤口更加的狰狞,呈月牙状遍布大半个喉管。
    我晚到半分钟,你兴许就死了。
    但你没有,赵浅看着傅忘生,你不会迟到,所以我不会死。
    傅忘生的颤抖逐渐停下,他低头笑着,也看向赵浅,我永远不会迟到。
    狭小房间,黑暗笼罩而下,借着微弱的手机光亮,他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赵浅又咳嗽几声,挑起刚刚一个未尽的话题,走廊里的那幅棺材画应该被动过手脚,倘若人一开始就死在里面,我们围观那么久,血不会那么晚才渗出来而我的影子封在大庭广众下,它能行动自如,就更加证实我们当中有鬼,这个鬼要么迫于无奈,要么智商不高。。
    停了停,赵浅休息一下,继续道,他急迫的想要我死,不是站点指使,就是之前见过我。
    这件事不急。傅忘生已经上好了药,他将扯坏的纱布丢到一边,用干净的替换,这一切都完成后,傅忘生的掌心盖在赵浅眼睛上,先休息,我今晚就睡在这里,以防万一。
    很快,连手机屏微弱的光亮也消失了,整个房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赵浅又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影子何时会跑出来?
    傅忘生下意识捂了捂胸口,幸而周围黑黢黢的,赵浅又背对着他,看不见傅忘生这细微的动作。
    他轻佻地回了句,直觉。
    夜已深,赵浅兴许是真的累了,兴许是被他这句话说服了,总之没有继续追问。
    傅忘生松了口气,心想着,等赵浅发现时,难免又要生气,刚刚答应他共进退,转眼就做不到
    接着又想,不知美人翻脸是个什么模样,大概不亏。
    危崖悬索上,傅忘生都敢蹦跶个来回,因此招惹赵浅这种事简直一回生二回熟。
    反正赵浅也曾在自己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多回,傅忘生只心虚了十几秒就坦然入睡。
    然而就在赵浅遇难,生死一线时,隔着三四间房的侧对面,郑凡的遭遇也好不到哪儿去。
    刚上床的时候,郑凡没有丝毫睡意,他干脆缩在被窝里翻看白天的笔记,想温故知新,说不定可以揪出尚未留意到的线索。
    谁知笔记催眠,郑凡的脑子三十秒后定时关机,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
    兴许是白天喝得水太多,郑凡是在后半夜被尿憋醒的,他房间中忽然充斥着腐臭味,像有一口停放了几十年的棺材,就连里头的衬布都没换过,起包浆了,而郑凡则被噩梦魇住,能察觉外部的变化,却死活睁不开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从床上起来,被安置进一个更加狭小逼仄,四周坚硬的物体中,郑凡的脑子转得飞快,瞬间联想到白天那幅墙上的棺材画,画中那口棺材就不大,还非常穷酸简陋。
    完了完了,郑凡心想,早知道我这么轻易就会死,遗书该写得厚一点,这样看起来费劲,老板也就一时半会忘不了我。还有我老爸老妈住校住着儿子没了,也不知道能赔几个钱。
    郑凡的遗言极其多,光是脑海里就瞬间过滤了成千上万个念头。
    站点的夜晚只要平静下来就过得异常快,前后不过六个多小时,靠南的窗户上已经映出了橘黄的黎明,赵浅睡得不深,他带着轻微头疼,缓缓地睁开眼睛。
    傅忘生有一只手隔着被子搭在他的身上,但只是保护性质,丝毫没有轻薄的意思,傅忘生随之醒了过来,他的目光先是警惕的从四面扫了过去,随后停在卧室木门上。
    赵浅道,门被撬过,但没撬开。
    老手们都有很强的安全意识,入住之前,肯定将房间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然后用东西抵住了房门的锁,阻止任何东西外来。
    傅忘生昨晚也是纯靠暴力才怼进了赵浅的房间,不过暴力破坏动静太大,想要不惊动房间里的人完全不可能。
    天亮了,郑凡还没有来,赵浅又叹了一声,他那边应该出事了。
    赵浅虽然跟郑凡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却了解这活泼好动耐不住寂寞的少年人,让郑凡单独呆一个晚上就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要是站点不主动分配房间,郑凡能躲在他们的床底下躲上一整晚。
    小凡这是第四站,他虽然看着年轻不稳重,但关键时刻知道如何保命。傅忘生打了个哈欠,就算遭了黑手,也能拖到我们去救。
    不过傅忘生又道,藏在乘客当中的鬼屡屡向我身边人下手,一定要先揪出来,留不得了。
    巧了。赵浅将沾满胶带纸的小镜子放进随身包里,他现在是个没有影子的人,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最安全的人。
    赵浅道,我正有个想法,要跟你分享一下。
    第47章
    郑凡的房门拴得死紧,他还是新人那会儿就记住了傅忘生的叮嘱,睡觉前在门上动了手脚,从外面就算有钥匙也打不开。
    傅忘生形式性地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动静,他就直接破坏公物,两脚把门踹成了废品。
    郑凡的被子平铺,里面没有人,而正对床尾的光滑镜面已经变成了画布,郑凡躺在棺材中,双手拢在胸口,眼睛根本睁不开。
    趁着傅忘生查找床铺时,赵浅走到画布前驻足,他的指腹顺着边框滑下来,画布是嵌在镜框中的,跟普通装裱不太一样,赵浅尝试着晃动两下,左下角的画布就被剥离了出来。
    这张画布与楼下走廊中的材质虽然相似,但因为里头藏着的人还没死,所以有些地方摸起来手感稍显不同,棺材周围的温度略高于常温,赵浅冰凉的手指往里面戳一戳,戳得画中人微微抽了抽。
    赵浅皱眉道:郑凡,你在里面听得见我说话是吗?
    郑凡的手指上下一动,看起来几乎只是画布随风微颤。
    赵浅又问,来,形容下你在里面的感觉。
    郑凡怀疑他老人家在为难自己。
    郑凡就两根手指能动,连救命都写不出来,只能使劲比划110,奈何赵浅看见了也全当没看见,他回头招呼傅忘生,把画撕下来带上吧。
    郑凡活生生一个人入画之后,一身的骨头就融入纸质纤维当中,赵浅和傅忘生围着他研究了一会儿,发现只要不是利器刺入,哪怕将郑凡团成废纸,展开之后他仍然活着。
    天亮的早,空气中蒸腾着米粥的味道,乘客们大部分都醒了,相互之间打着招呼往大厅里走。
    忽然,楼底下传来惊呼声,葛玉华踉踉跄跄的从走廊中退了出来,他满手都是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又出事了。傅忘生靠着走廊向下看了一眼,转头对赵浅道,葛玉华还没死,但估计看到的东西会要他的命。
    葛玉华前一天的任务尚未做完,所以晚上睡不安稳,醒的也比别人早,他原本是想通过走廊去温泉看看,结果刚进走廊就看见了满墙碎裂的镜子。
    这些镜子无人打扰时安静的组成一块,呆在原位,此刻却随着葛玉华的尖叫砸了下来,碎片飞溅,一整个走廊再无立足之处。
    当然,葛玉华看到的还不只这些,走廊里躺着一具准确来说只有半具尸体,血液已经凝固,看样子是昨晚死的。
    留下的这一半没有头,衣服也被撕扯得不成模样,难以分辨到底是谁,赵浅往后退了一步,将傅忘生当做屏障,在乘客当中飞快得扫了一眼。
    除了郑凡,还少了三个人。赵浅垂下眸子道,一男一女,女的是新人,男的不知道姓名。
    近二十人的站点中,不是每个都愿意透露姓名,而这种人又必须有个代号,通常以外貌上最大的特征来总结形容。
    所以赵浅又道,男的左眼上有个痦子,五短身材,这具尸体不是他的。
    转眼,所有人都在走廊口聚集了,却没人敢往前一步,这遍地的碎玻璃能将完整的人照成身首分离的无数块。
    赵浅下楼时随手将前一天做好的六米道具抄了过来,这东西因为过长,所以中间不经力,用来捅晃晃悠悠的镜面尚可,用来叼尸体就有些困难了。
    但赵浅的目的比较简单,他顺着一个方向蹭了蹭尸体,让它的脚踝对准外面。
    这具尸体残破,加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血,很难看清上面的细节,赵浅这么一蹭,众人方才看见它脚踝上的血线其是一枚暗红色的编织绳。
    几乎能确定死的人是那位新手,叫姚月,到现在都没说几句话。
    她的下半段在这儿,那上半段呢?顾笙掐着自己的人中,倘若可以,她还想给自己做个心肺复苏。
    在那儿。傅忘生指了指墙面上。
    墙上一片残损的镜面中,独独出了一个叛徒。
    那是半幅油画,半口板材,半个人,这半幅油画沉在底下,而镜面的另外二分之一同样碎裂,已经落在了地上。
    还能装进去半个啊?顾笙又问,到底为什么会被装进去呢?
    不知道,这会儿说话的是赵浅,不过一会儿就能知道了。
    他说完,便将六米长的道具重新收了回来,还放在墙角靠着,顶头戳着二楼走廊。
    一会儿知道?顾笙心里犯嘀咕,一会儿怎么知道?
    走廊里这件事告一段落后,郑凡的失踪也随之暴露,随意清点一下人头,就发现昨晚出事的不仅眼前这一位。
    不过,失踪的人包括郑凡在内,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却与圈子之外的乘客交情一般,有些甚至没有说过话,所以失踪了也碍不到别人的胃口。
    傅忘生招招手,打开了大厅中央的盆,里面是稀烂的小米粥,还配有咸菜与花卷,傅忘生道,先吃饱了再说,这npc的厨艺还可以。
    郑凡的朋友尚且如此心大,与他不想熟的就更加无所谓了,这顿早饭清淡,也不至于联想到什么恶心吧拉的东西,转眼大部分人吃个半饱。
    中途,言阙几次往赵浅这边挪了挪,怎么,郑凡这一失踪,你两立马脱缰,直接疯到骨子里了?
    赵浅挑起无动于衷的眸子咬了口花卷,语出惊人,郑凡死了。
    哈?!言阙的反应有点大,她手中的筷子与碗落地,却又立即收敛,敷衍了句烫到了,又压低声音道,郑凡死了?你亲眼看见的?死在哪儿了?傅忘生知道吗?你两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言阙本来是个端着的性子,这时候也忍不住想捶两下赵浅,你们不会真的受刺激太大,直接丧失了人性吧?
    郑凡死在他房间里,今早我跟傅忘生过去找他时发现的。赵浅仍是八风不动的模样,我昨晚也出了事,估计是有人想两边下手,让我们□□乏术。
    那要不要再去郑凡房间看看,言阙有些难受,好歹也收个尸吧?
    吃饱了再去,人都死了,不急。赵浅说完,连言阙都不再搭理。
    他的眼睛只在不经意时瞟过周枕,然后又落在碗沿上,继续喝他的粥。
    早饭只吃到一半,那npc又推门进来,她的模样一天比一天年轻,现下看来不过五十出头,连双眼皮都撑出来了。
    随她一起进来的还有酸臭和血腥味,比昨天的更加明显,此时的厨房中恐怕又有一张人皮,等着乘客去收拾。
    葛玉华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第二天的任务,是希望各位乘客打扫完所有的碎镜残渣。npc仍然没有卖关子,干脆的给出了直线式的指令,截止时间在今晚晚饭之后,另外昨日申请任务延期的,也请做好结算准备。
    葛玉华几乎要哭了。
    任务布置完,这npc像是畏惧什么似得,一句话也不肯多说,赶忙往厨房撤,她低着头刚后退几步,忽然发现身前挡着一个人。
    傅忘生不知何时守住了大门,他打着哈欠,懒洋洋的伸手在老太婆的面皮子上掐了一下。
    您跟赵浅都什么毛病,老是对npc动手动脚。
    请客人端正守礼,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老婆婆的脾气见长,她昨天还客客气气的,不管乘客做什么都只是旁观,不干涉。
    是我挑战的吗?傅忘生死不承认,他指着npc背后道,您往后看。
    而在npc的背后,赵浅抱着那苍白的小女婴直愣愣杵着,小女婴被周枕照顾的很好,用上了奶嘴,还穿着件粉红色的小裙子,只是头上无毛,全身发青,看起来着实怪异,怎么都跟可爱沾不上边。
    赵浅抱着她,还上下掂了掂,有一次差点让这孩子撞到老太婆的鼻梁。
    老太婆惊得后仰,她猛然之间表现的很害怕,脚底下都失了章法,整个人又缩成了老态龙钟的一团。
    你你们干什么,威胁我可是要接受处罚的!
    威胁?从何说起呢?赵浅无辜,这孩子是在房中地窖发现的,按常理推断该是你孙女?我不过抱过来和你亲近亲近。
    npc满脸写着拿走!快滚!
    这么大一个老房子,上上下下空旷无比,厨房住着您,地底下藏着这孩子,看起来倒像是不愿相见的仇人。赵浅说着,又将怀里的女婴往前一送,你这么怕她,却又没能弄死她是她死了对你有什么影响,还是她跟你有什么更密切的关系?
    要不这样,赵浅抱孩子的手忽然一松,我试试杀了你们其中一个?
    这一连番的操作已经看得乘客们无心吃饭,他们目瞪口呆地盯着门口,只有言阙打心眼里觉得,疯了疯了,没有郑凡这个普通人拴着,这两是要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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