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推了一下眼镜,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办公室里很安全,你可以直接说话。
    伊戈尔微微翘起嘴角,站起身给对方一个拥抱:好久不见,加西亚。
    时间有限,他证明身份加上叙旧过后,简短地说明了眼下的状况:你知道福特希尔这个人有多难缠,与其等事后亡羊补牢,倒不如让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发现不了。
    我理解。加西亚沉思着点点头,所以真的是你和你的同伴们救了那些Omega?我到现在还不清楚飞船上的船员们受创的原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伊戈尔笑了笑,不打算把阿撒托斯的存在说出来,以后有时间我可以给你慢慢讲。这次还是给你添麻烦,多谢。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加西亚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知道你能平安回到联邦我已经很高兴了。现在通缉令没有撤销,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伊戈尔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还有一件事加西亚,你能不能给我开一盒安眠药?
    加西亚擦眼镜的手一顿,他冰蓝色的眼镜霍然抬起来:怎么回事?
    你知道。伊戈尔轻描淡写道,我之前在首都述职的时候不是一不小心被抓住了么,审讯后遗症而已。
    院长的面颊抽动了一下:开庭审判前的私刑?一群畜生!他们干了什么?!
    没事,不要紧。加西亚激动地站了起来,伊戈尔反倒过来安慰他,我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就是晚上偶尔失眠而已,人人都有这样的小毛病。
    你在开玩笑?创伤后应激障碍可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加西亚凌厉地看着他,伊戈尔,你实话实说自己还有什么症状。
    真没有了。
    他们对视片刻,加西亚叹了口气:算了,我说不动你。安眠药我给你开,但是你自己要心里有数,挺不住的时候一定要提前找人倾诉两句,别什么话都在心里憋着。
    我知道。伊戈尔说,谢谢。
    加西亚拍了拍他的肩膀。
    伊戈尔临走前,院长又想起一个关心的问题:你妹妹温蒂她有消息了吗?
    伊戈尔低声道:没有,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说完,他对加西亚点头致意,将安眠药的药瓶塞进口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市医院。
    路过甜品店的时候,伊戈尔还想起要买一个今天新出的口味的小蛋糕带给阿撒托斯。
    他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阿撒托斯到底偏好什么口味,不管是常见的水果、还是那些有人喜欢有人不接受的诸如榴莲之类的味道,他家神明来者不拒,吃东西的时候也面无表情,就好像自己不是在享受美食,而是在进行某种必须但不厌烦的工作。
    以至于伊戈尔投喂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想到或许有朝一日,人们向着神供奉人间的伟业,阿撒托斯说不定也是这样可有可无但照单全收的神态。而若是有的人走到穷途末路一无所有,只能奉上一句聊胜于无的赞美时,祂也不会因此而嫌弃他们。
    这让伊戈尔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所以才乐此不疲地将自己能买到的任何零食摆在阿撒托斯面前。
    快走到宾馆的时候,旁边路人的聊天传到伊戈尔耳中:刚才的新闻,我们市市政厅执政官的秘书跑了!
    真的假的,为什么呀?
    官方的报道假不了。理由是我猜的,之前他们不是一直在扯皮,说海盗从亚尔普莱港走私偷渡拐卖人口的责任到底在谁么。估计是想把秘书推出来做替罪羊,结果她不愿意坐牢就跑了呗。
    啊,可是那还能跑到哪去?联邦外吗?
    谁知道呢,反正不看新闻我连秘书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伊戈尔皱起眉,一手提着糕点袋子,另一只手打开了移动终端翻看新闻,脚下步伐不停,一路走到宾馆的电梯前站定。
    他的余光瞥见一层两个电梯,旁边那一个门口挂上了正在维修的牌子,应该是下午才停止使用的,伊戈尔早上出门时还没见到。
    十几秒之后,电梯降到一层。
    伊戈尔走进去,一只手突然从视线死角伸了过来想要捂住他的嘴巴。前联邦元帅先生面不改色地后仰躲过攻击顺便附带一个头槌,紧接着左腿精准地抡一百八十度将身后的袭击者锤在地面上,过程中提着蛋糕袋子的手稳如泰山,他甚至还有闲工夫扒拉开封扣往里看一眼,确定奶油没有蹭到袋子上。
    然后伊戈尔才半蹲下来,看着电梯里这位样貌极其眼熟的女人问道:请问秘书小姐,您来这是有什么事?
    才刚在下午的新闻中露面的亚尔普莱港市政厅秘书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说道:你是不是看到了刚才的新闻报道?我知道这座城市里真正的异端是谁,我可以告诉你,你再去教会邀赏能拿到一大笔钱。但是如果现在对市政厅举报我,你就一毛钱都别想拿到,因为我现在顶多算是翘班逃岗。怎么样?这个选择题不难做吧?
    真正的异端伊戈尔:
    他假装考虑了几秒钟,电梯仍然稳步上升,在确认这里的摄像头没有正常工作以后,平和道:那么你先说说看。
    第15章
    伊戈尔走到房间门口,示意秘书小姐后退,然后刷卡开门。
    大门敞开的瞬间,他往里面扫了一眼,果然见到阿撒托斯已经回来了,正呈咸鱼状瘫倒在床上,抱着一根触手望着天花板发呆。而天花板、墙壁和铺着地毯的地面上到处是从阴影中延伸出来的藤蔓般的触肢,伊戈尔抬起手抚摸了一下门框边缘,爬在电灯开关上的触手立刻涌潮般地退了回去。
    它们的主人从床上坐起,将视线投过来。
    秘书小姐在伊戈尔身后,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地面上的花纹变化得和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不一样了?
    我们有一位客人。
    伊戈尔话音刚落,雨果一把扯开窗户,将身前摆放的仿生鸟们扔在外侧的窗台上,然后把地毯上剩下的零件统统踢到床底下。
    等秘书小姐走进来之后,就看见屋子里的两个人一人带着兜帽、一人神色无辜,都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的目光从晃动的窗户和窗台上一排拿屁股对着房间的黑顶麻雀身上扫过,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随口对着伪装成中年人模样的伊戈尔说道:这两位是你的孩子?
    话又说回来,她本来是觉得这个一眼看上去就有高血脂高血压冠心病的大叔比较好应付,才会在电梯里面冲动出手,谁知道还能对上硬茬子?
    伊戈尔清了清嗓子,先把蛋糕袋子放在桌上,然后对阿撒托斯道:您稍等,我去卸妆。
    他旁若无人地走进房间自带的盥洗室。几分钟之后,面貌年纪甚至连身高都变化些许的青年走了出来。亚尔普莱港市政厅执政官秘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名字:伊戈尔苏利文?
    是我。伊戈尔点头示意之后,对着阿撒托斯简单说明了自己今日下午的行程。不过秘书小姐的出现完全在意料之外:你为什么要来这栋宾馆?
    秘书还没从自己跑路时遇到了悬赏金更高的联邦通缉犯这一传奇遭遇中回神,恍恍惚惚道:叫我伊莲恩就行。我这家宾馆的老板是我旧识,我相信他不会把我出卖给市政厅,所以才会躲到这里,想要过两天看形势再决定往哪里转移。
    她其实想问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话未出口又咽了下去,冷静片刻解释道:这栋楼五十层以上没有楼梯间。宾馆老板帮我关闭了摄像头,本来旁边工作人员电梯能够使用的话,我是不会碰见陌生人的。可惜运气不好,它今天坏掉了,维修工也没来得及上门。
    雨果制造仿生鸟不耽误它刷星网,这会儿好奇道:你真的是因为要被市长推出来做替罪羊才想跑吗?
    伊莲恩呼吸停了停,神色添上几分愤怒: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既然伊戈尔苏利文在这里,我相信元帅的人品,也不担心你们会举报我。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她心知肚明自己倚仗的是伊戈尔不敢公开露面和官方打交道。而且不知为何,这个房间带给伊莲恩一种怪异的感觉,似闷热又似缺氧。她的情绪逐渐变得激动,仿佛憋闷许久的情绪一朝爆发出来,让人再也无法沉默下去:
    就像我之前在电梯间时所说的,我知道这座城市里最恐怖邪恶的异端究竟是谁。
    奥凯西格里芬!亚尔普莱港的市长先生!
    吐出这个名字之后,她好似已经自暴自弃,美丽的面孔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激动地原地踱了两步:或许我说这种话你们会觉得我是在推卸责任,但事实就摆在人们眼前。为什么亚尔普莱港每年走私贸易和人口买卖这种黑色交易完全得不到遏制?为什么教廷的势力一日日缩水,连传遍整个贫民窟的异神说都不管不顾?
    因为市政厅执政官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伊莲恩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我亲眼见证了!奥凯西格里芬那个男人,就是个畜生!他他并不是那些因为不信奉至高神而被联邦审判的异端,而是货真价实、血祭了无数条无辜人命的邪教徒,只为了得到邪神眷顾,实现自己的野心!
    见到伊戈尔依旧维持着思索的表情,她攥紧拳头道:元帅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应该有一位Omega妹妹吧。
    伊戈尔抬起眼直视她:你什么意思?
    这件事在高官权贵中并不是秘密。我只是觉得,您的妹妹失踪了,或许对于其他Omega的遭遇更加能够感同身受。伊莲恩说。
    我在两年前升任现在的职位,而奥凯西格里芬已经在位整整四年。在我的印象中,每一年至少一次,星际海盗们会从自己的专属航线中运来大批货物。最开始我并不清楚那些是什么我、我以为格里芬先生只是像那些不满足于现状的人一样,想要为自己挣点外快。
    直到我亲眼见到,他将一个陌生的、看上去还未成年的Omega从飞船上拽了下来。他并没有玷污那个不幸的Omega,因为向邪神献祭的血肉必须是纯洁的。他只是只是在我面前亲手杀了他。
    说到这里,伊莲恩声音颤抖,仿佛回忆起了噩梦中不断重现的景象,泪水从她眼中簌簌落下。
    我没有阻止他。我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从未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我成为了帮凶,那些孩子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还未盛开的年纪就被迫凋零。他们死的那样痛苦我经常做噩梦,梦见他们来找我,问我为什么还在帮助一个人间的魔鬼我不知道。
    她哽咽着,擦去眼泪,又继续说道:我很怯懦我因为被逼迫着远离安逸的环境才能鼓起勇气反抗,这点我需要承认,我也愿意在事后接受惩罚。但是奥凯西格里芬绝对不能逍遥法外。
    而且我现在能够相信你们,是因为伊戈尔苏利文,元帅先生的通缉令仍然被挂在星网上。我不关心你和联邦高层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利益冲突,也不在乎这究竟是谁的错。我愿意信任你心中最基本的善恶观和同理心,希望你们愿意帮助我,将整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
    在这番慷慨激昂又声情并茂、感染力极强的演说结束后,谁也没有立刻回答她。
    半分钟以后,阿撒托斯站起身,缓慢道:听上去,你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伊莲恩的目光从伊戈尔脸上挪开,看向这个沉默寡言又面目不清的青年。对方给她留下的初始印象并不起眼,还不如黑发红眼长相精致的雨果令人印象深刻。然而直到这一刻,伊莲娜才发现自己看走眼了阿撒托斯居然才是这个小队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那个人。
    可是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伊戈尔苏利文呆在一起?
    苏利文元帅那样不乏亲密而又恭敬的态度,总不会是精神恍惚导致的错觉吧?
    亚尔普莱港夏日的暖阳从窗户外侧透过树梢照进房间,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趴在窗台上的鸟儿们发出啾啾的叫声,其中有几只麻雀蹦蹦跳跳地转过身,好奇地向宾馆内看去。
    伊莲恩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见那些宛如被人类制造的标本瞬间注入生命的景象,和它们眼中散发出的深红色的光。
    我的确有一个计划。她忍不住也放低了姿态,垂首道,执政官偏爱幼小纯洁的Omega,又疯狂地向往着邪神的眷顾。如果这时能有一个似真似假、和邪神相关的流言在亚尔普莱港传开,再由合适的孩子进行配合的话,他一定会忍不住独自前来一探究竟。
    其实伊莲恩刚才走电梯下楼,就是静不下心想要亲自去贫民区碰碰运气。
    多年以后,秘书小姐回想起亚尔普莱港这个寻常的夏日傍晚,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得到了买彩票也能抽到千万大奖的好运气。
    因为巧合的是,这一刻真的有现成的人选能够帮助她解决眼下的困境。
    伊莲恩女士,您在宾馆内稍作等待,这件事可以由我们来处理。伊戈尔说着,将脸上犹带泪痕的伊莲恩带进卫生间洗漱。
    浴室的大门紧锁之后,啪地一声响,床底下躲藏的触手将身下垫了半天的眼球形摄像头抽打出来撞在墙壁上。圆溜溜的玻璃球转了两圈,红色的端口对准天花板不动了。
    邪神?邪教徒?阿撒托斯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顺手拿起桌上蛋糕铺提供的一次性餐叉,对着奶油顶的红草莓怼了进去。
    呸!都是冒牌货!
    **
    福特希尔半蹲在脏污的泥土地面上,望着面前的小女孩儿,耐心地重复道:你可以叫我福特,我是来自首都的评论员,这是我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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