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发青年因此而皱着眉,露出一点困扰的表情:我相信您。他单膝跪在地上以垂头含住阿撒托斯冰凉的指尖,显得很温驯,不过又带着些许好笑的神色,您也看了雨果发表的那本小说了吧?
    因为亲昵的动作,他的声音有点低沉,语速很缓慢,它很有想象力。
    阿撒托斯没想过他会在这种时候提到那本狗血文,忍不住挑眉:怎么?
    神明的手指逐渐染上了人类的温度。
    如果您真的那样做,我也毫无办法。伊戈尔说这话的时候,红色的眼眸飞快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情绪,紧接着他笑了笑,虽然那样恐怕也能达成您的目的,但过程中或许会增添很多波折。
    理所当然的,如果阿撒托斯没有表现得这么这么不像一个邪神的话,那恐怕人类的想法会单纯很多,无非是恐惧和利用。
    神明在他面前俯下身,用手掌摩梭他的咽喉,黑沉沉的眼中不见光亮,表情却相当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柔:那么你会拒绝吗?
    我不会。青年任由他动作,将要害暴露在阿撒托斯的掌控中,像一只自我献祭的羔羊,尽管他表情依然冷静、和食草动物完全不搭边,而他的身体却因为保护自我的本能不断战栗,拒绝您、对我来说太困难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仿佛带着大海味道的吻。
    **
    我不会说出去的。匕首战战兢兢地在木板上刻下这行字,居然还是流畅优雅的花体,只是尾端线条有些颤抖,请您原谅我决不是故意在那种时候呆在您的房间里的。
    阿撒托斯:
    他那天直到最后也没把从伊戈尔机械腿中取出来的指骨交给它。加西亚说得对,这把匕首从里到外都透出可疑的气息,而且从它尽管没电仍然能轻而易举地割断雨果的大拇指来看,匕首也比它表现出来的更具威力。
    于是阿撒托斯拒绝了匕首的提议,将指骨妥善保存起来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匕首则享受到了放置play的待遇。
    它看上去这段时间被饿的不清。
    你想做什么?
    匕首:我只是想取一点点点点血。
    它将中间的形容词拖了好长,以期待这能减轻阿撒托斯的怒火。
    其实阿撒托斯没什么好生气的,匕首突然诈尸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先不提阿撒托斯介不介意被人围观,反正那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匕首也没长眼睛。总之邪神沉思了一会,没有立刻将匕首扔进垃圾堆,而是说道:我记得吉尔伯特主教说过你身上刻有神明的徽记,让我看看。
    匕首像即将在陌生人面前脱衣服的小姑娘一样扭捏了一下。
    阿撒托斯露出符合他身份的冷酷表情。
    匕首顿时跳起来干脆利落地写字:让您失望了,可是我现在只有最基本的写字能力,挣不开身上的刀鞘。您是否能帮助我将它取下来?
    阿撒托斯:你上次不是连写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匕首可怜巴巴:慢慢养是可以回复一些的,但是有血液的话会更快一点。
    它当初大概打着削掉雨果手指痛饮一杯的念头,结果万万没想到,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防护油。如果仿生人在这里肯定会嘲弄地说:没想到吧,我们都不是人。
    大概是阿撒托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太久没有回复,匕首等待了一会,又丝毫不放弃地写道:尊敬的神明大人,我可以用教廷的情报做交换,我只是一柄卑微的、毫无威胁的匕首,请您施舍一些怜悯吧。
    阿撒托斯一个字都没信。
    他直接拿起匕首,扯下它的鞘,在这一瞬间如果不是牢牢按住刀刃,锋利的一侧一定会冲着他的手腕刺过来。这好像是匕首的本能它制造出来应该就是为了提醒、警示以及防卫杀敌的。阿撒托斯毫无疑问被划归进敌人范畴。
    所以教廷知道你这么没节操的背叛老主顾吗?
    阿撒托斯腹诽一句,没在意匕首本能的挣扎,仔细查看上面刻下的纹路。
    然后他得出结论:完全不认得。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他对这种分析工作完全不在行,但是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我要是把花纹磨掉会怎么样?
    匕首挣扎的幅度一下子加大了。
    阿撒托斯不为所动,握着它的手掌稳若泰山。
    不一会,匕首的纹路间突然流淌出来淡红色的、仿佛被稀释过后的血水,顺着刀刃滴滴答答流淌到地板上。
    阿撒托斯愣了一下。这该不会是被吓哭了吧?
    匕首看上去也不想浪费这些生命精华,它很努力地克制了,证据就是这些淡红色的液体一会流个不停、一会儿又渐渐停止,但很快又再次像关不紧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地往外漏,简直仿佛被大魔头吓哭之后停不下来直打嗝的小孩子。这场面太奇妙了,阿撒托斯想了想,觉得擦地板比较麻烦,于是又把匕首怼回刀鞘里。
    匕首:
    它一动不动地瘫在那开始躺尸,好歹血水不往外流了。
    阿撒托斯将它收好之后走出房间。
    雨果好像一直在等他出来,阿撒托斯前脚迈进客厅,仿生人立刻说道:艾丽卡说教廷邀请她去女王生日庆典的祭祀现场观礼,作为艾格尼丝乔伊斯、也就是小圣安妮的朋友。
    不等阿撒托斯反应,它继续说道:还有,艾丽卡的监护人福特希尔说感觉自己最近再次被调查监视过了,不过事态并不是很严重,隐晦地问一句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等一下我没说完,还有一件事。雨果絮絮叨叨地说,你知道吗,之前把你拍下来的那个视频已经在星网上传遍了!虽然联邦删了很多,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之有很多人似乎只凭借着一个视频就认为你是行走在这颗星球上的神明,并且打算去那座火山朝拜。我甚至还看到有人像模像样的组织了线下聚会,大概就是联邦法律严令禁止的异教徒交流会,估计教廷现在都觉得你是故意的了。
    说到这,雨果也觉得挺稀奇:他们到底是怎么透过现象看本质的?
    阿撒托斯回给它一对死鱼眼。
    啧。仿生人咂了一下嘴,你就只在乎伊戈尔吗,哪怕这些人可能会给你更多?
    难道还要一个个考察下去?想象着那样的画面,阿撒托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是他根本不愿意。
    艾丽卡说这是灵感或者直觉。雨果回到了原始话题,若有所思,这些人能凭借着一个短视频和你建立某种单方面的联系,比如梦境、幻觉、耳中传来不存在幻听呓语、身体某一处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等等联邦政府和教会可能觉得这是一次来自异端的挑衅,不过也你肯定也不在意是不是?
    阿撒托斯有在意的事情:艾丽卡被邀请观礼是怎么回事?
    不会吧,都没人发现她是个正正经经、如假包换的异教徒吗?
    第69章
    庆典日的清晨。
    几只被悉心培育至今的白鸽被从笼子里放出来,咕咕叫着落在教堂的尖顶上挺起胸膛,白色的羽毛在日光下闪闪发亮,显出几分神圣。
    几艘浮在大气层内部的军舰披满了彩带,掩盖住凶冷的兵戈之气,安安静静地点缀上节日色彩,下方坠着五颜六色的横幅,与几个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热气球并肩而立。
    马安堡前方的广场上聚集了上万人,颜色各异的发顶连成一片,从高处看像个做工粗糙的果盘或是彩虹蛋糕。而在这份甜点的正中间,是一座直径二十五米的白色高台,大约到成年人肩膀位置,上方空无一物,只在地心处雕刻有教廷标志和联邦国徽。
    教堂和马安堡这两个宏伟高耸的建筑平时不觉接近,现在看上去却好似并肩而立一样在蓝天白云下熠熠生辉。无数个摄像头的焦点中,执政官莎伯琳娜格维拉站在高台上,衣襟别着话筒,娴静雅致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四面八方,背诵着早已准备妥当的发言稿。
    在她身后,安东尼奥肃然站立,神态恭谨,挺直的脊背仿佛一杆标枪。
    莎伯琳娜今天演讲的关键话题之一便是讲述与虫族停战的始末。
    她的表情带着哀婉,如同悼念:边境的战争是什么样的?在没有亲眼见到过以前,我会以为那是大规模的打架,可是没有什么战斗会令这么多人死去,没有什么事物值得那些令人尊敬的战士们不幸牺牲
    那些打破的头颅,胶状的淤积的血块,流在黑土上的脑浆,让生活在和平地带的人们无法想象的惨烈尸体,那才是战争。
    我们修筑了教堂、医院和救济中心,这些是能够让心灵得到片刻安宁的地方,是能短暂体会到生命可贵的地方。我看到教廷的圣徽的光芒从未停止过照耀脚下的土壤,它们竖立在靛青色的屋顶上,白色的乌鸟和尖嘴雀在亚尔普莱港和多亚苏河的上空飞翔它们发出尖利的啼鸣,为脚下末日般惨痛的景象。
    宛如缭绕花带般的轻云在湛蓝的天空上飘荡,广场上人山人海却静寂无声,只回荡着莎伯琳娜一字一句的痛诉。
    渐渐地,似乎有人被感同身受地打动,发出啜泣的声音。
    安东尼奥依然站在执政官的背后,微微垂着头,像是在默哀。
    底下忽然传来一声不明显的嗤笑,一个看上去非富即贵的女人侧头对身边人说道:安东尼奥还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是不是?
    他是最不希望停战的人之一,听说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和虫族谈判的时候执政官大人都不允许他到场
    嘀咕声很快停止,群众的表面上依然一派祥和。
    一个小时以后,莎伯琳娜格维拉结束了自己的任务,从容地走下白色石台,关闭麦克风,将正位让给教廷。
    教皇近几年从未在众人面前露面过,哪怕民间已经传出来他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的传闻。这次代替他演讲的是一位看上去和蔼可亲、仿佛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老人,他穿着一身繁复的金红色长袍,胸前别着徽章,手中拿着一柄银色的、雕刻着华丽花纹的权杖,和蔼地说了两句话,便不顾下方那些神色各异的眼神,握着艾格尼丝乔伊斯的手将讲话的权力递交到她手上。
    坐在前排的艾丽卡立刻打起精神,仔细地观察安妮的表情,发现她显得比平时紧绷一点,不过脸上可能是化了妆,看不太出来昨晚有没有因为紧张睡不好觉。
    有着一头狮子鬃毛般的红色长发的安妮也看到了台下的艾丽卡,在讲话的间隙不引人注意地偷偷对她笑了一下。
    艾丽卡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就受到很多明里暗里的打量,不过她很镇定地坐在原位,一个也没有理会。
    相比异教徒参加教廷和联邦共同举办的盛典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区区被看两眼又能怎么样呢?
    她的想法稍微飘远,想起前几日在加西亚家中的时候。
    你真的让她去?雨果惊讶地问阿撒托斯,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就是明晃晃的宣战吧?
    想到这里仿生人立刻兴奋起来,追问道:要开战了吗?什么时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它仍然没有放弃自己颠覆人类统治的反派目标。
    不。阿撒托斯懒洋洋地说道,我会在那时关注艾丽卡,她去了也不会有危险。
    邪神注视着你.jpg
    艾丽卡感动极了,小姑娘吸吸鼻子,要不是阿撒托斯大家长的身份深入人心,她说不定会冲上去给祂一个拥抱当然现在只是想一想。
    伊戈尔问道:您想去么?
    他明显询问的是阿撒托斯,其他人都快习惯这两位偶尔的旁若无人了。
    阿撒托斯迟疑了一下:你有兴趣?在家里看直播不行?
    他脑海中的两个自己顿时开始打架,一个想对伊戈尔说好好好去去去,另一个疯狂摇头虚弱地反抗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
    伊戈尔就算不知道他的挣扎,也知道他必然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
    人类笑了起来:我去做什么,又不是没参加过。其实现场看着热闹,实际特别无聊。
    然后他话锋一转:不过艾丽卡去长长见识顺便鼓励朋友还是不错的。
    温蒂抱着膝盖看着这一幕,小脸上隐隐羡慕。
    阿撒托斯: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时候逛商场。人们都在家里看直播,商店里不会有人的。
    您有什么想买的?
    温蒂缺两件衣服。阿撒托斯说。他眼见着这两天温蒂一直都穿着同一套裙子,估计还没有在乔伊斯子爵老宅被囚禁的时候穿的好,想想还怪可怜的。
    温蒂立刻睁大眼睛,一边惊吓一边道谢,完全没想过阿撒托斯百忙之中(?)还能记得给她买衣服。她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感慨哥哥魅力无边,哪怕再不敢相信一个邪神的仁慈,这会切实体会到了祂爱屋及乌的宽广胸怀,顿时什么质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红颜啊不,蓝颜祸水哇。虽然那是自己的哥哥,但是邪神の堕落竟然如此轻易简单
    都怪阿撒托斯的魔王身份深入人心,祂稍微表现出来一点善意就让人脑补一万字的背后交易。
    不过温蒂不能去。阿撒托斯补充说,她太明显了。
    不管是那头灰发还是黑皮肤还是金色眼睛,在满城摄像头下肯定无所遁形,虽然雨果能搞定这件事,但买两件衣服也没必要大动干戈。
    温蒂乖乖点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倒是伊戈尔歉意地看了她一眼,为她所遭受的痛苦的过去和绵延至今的影响。
    温蒂轻轻拉扯哥哥的手指,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于是当艾丽卡坐在露天广场上对那些领导人的讲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时候,阿撒托斯和伊戈尔正不知道在哪里逛街稍微有点羡慕,小邪教徒想。要不是想要亲眼见证安妮的演讲现场,她肯定不会答应教廷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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