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野鬼让他救自己的,他又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以后大白天那么多,他若是想死,自己绝对拦不住。
    若让铺头判,自己也是无罪的。
    可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林梓似笑非笑,何将军,你若不想他灰飞烟灭,方才说不知觉,让他继续找下去即可,现在出事了,您倒想把锅推给我?
    本将军不是这个意思
    师父说您少年英雄,乃是一等一的好汉,没想到是个担不住责的啊。他叹息一声,声音悲痛,看来师父他骗了我。
    不,你师父说得是真的。
    我眼见为实。
    不,我
    您是不是心虚了?
    何槐心焦如乱麻,话题是转过去了,现在怎么办?
    他只是一棵树,哪懂人心复杂。
    只得自己把锅扛上,行吧,都是我的错,咱们走成么?本将军还有要事要办,你饿不饿,要不我让人带你吃点东西?
    你这是来报恩的还是讨债的?
    饿了两天的林梓收起脸色,抱着伞乖乖跟何槐身后。
    有奶便是娘,吃饱了的林梓心里对何将军又充满了敬畏和崇拜,带着小才坐主帐里眼睛亮晶晶盯着何将军案牍上的糕点。
    他不过十七八岁,对何槐这种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而已就是个小孩。他说是来报恩的,看这小身板,能报什么恩呀,其实就是让自己照顾他吧?还带了个身份不明的小豆丁,要是半夜哭起来该怎么哄?
    若是能把他们送回去就好了,可惜林梓是道士,讲究因果,他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报恩,不报完恩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自己这好好的,能有什么恩能让他报的?
    何槐忧心忡忡,先前带军打仗都没这么愁过,属下送的战报是一页都看不进去。
    林梓?
    贫道在。
    你报完恩就走是不是?
    没错。
    本将军肩膀疼,你给我揉揉行吗?
    好。
    林梓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走了回去,从带的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箱子,提到何槐身边。
    何槐好奇,这是什么?
    打开箱子,数十根亮得晃眼的银针躺箱子底的绒布上。
    何槐毛骨悚然,这是什么?
    师父年纪大了,胳膊肩膀也经常疼,我便跟师兄学了扎针,把针头放火上烤一烤,扎穴位上,很快就不疼了。
    他拿出火折子,簇地燃起火苗来。
    虽然附身到了人身,他本质上还是棵树,木畏火,就像耗子怕猫,见那团火苗,何槐尾巴根都是凉的,坐椅子上哆哆嗦嗦不敢动。
    烧好针头,林梓收起火折子,却见何槐瑟瑟发抖跟见鬼似的,心里笑他胆小,一边举针,口头上一边安慰他,将军你别怕,这个不疼的,你把衣服解了,我好插/进去。
    营帐内准备给将军送饭的士兵只听到你把衣服解了,我好插/进去。,脑中如晴天霹雳炸得他汗毛倒竖,端着饭菜浑浑噩噩又走了。
    不,不用了,何槐拼命找理由,我是将军,将军的盔甲睡觉都不能脱,怎么可以因为这个卸甲呢?
    可是将军你不脱的话,针怎么扎得进去。
    不用扎针,你用手捏两下就行。
    林梓为难,他身上盔甲不薄,捏骨折他也捏不到何槐的肩膀呀。但既然他这样要求了,那就捏吧。
    在盔甲上装模作样摁了几把,何槐伸手阻止他继续做无用功,好了,万分感谢,你报完恩了,可以回去了,需不需要盘缠?
    林梓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脸懵逼,那个,将军,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你帮我揉肩膀了。
    这只是举手之劳。
    当初我救你也是举手之劳。
    但这不一样,将军是救我命的!
    何槐语重心长,你可不要小看你这揉肩,万一这时候敌军入营,我因为肩膀酸痛提不起刀,那可是会丧命的,四舍五入这也是救命之恩。
    林梓: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差点就信了。
    就这么被他哄回去太划不来了,林梓软磨硬泡还是留了下来,由副将带他找机会报恩。
    他不是将士,上战场为他卖命是做不到也不可能的,又没力气扛米扛面,也不会做饭炒菜,后勤什么的也做不来,还不会算数,连帮账房先生的忙都做不到,战马用的是熟人,他突然跑过去怕会被撅几蹄子。
    小才性子有些胆小,林梓走哪他跟哪,说了好几次都不听,林梓好几次突然回头或者后退差点踩到他,心里突然起了休徒的冲动。
    副将带他出去转了一圈又焉头焉脑地回来,十多万人的军营,竟找不到一处能塞下他的地方。
    行吧,你告诉我你能干嘛,说说我立马给你安排上。何槐揉着眉头说。
    林梓哪知道这里还这么麻烦,他跟师父只学过法术,算个命,唱个道,驱个鬼还可以,这些俗世的事实在做不来。
    他小心翼翼瞥了眼何槐,要不,我跟着您?
    何槐只好把他留身边当小厮,让他帮忙端饭菜或者拿水。
    他有很多事要忙,林梓反倒轻松许多,大部分时候是缩一边教小才认字,做道士的在这方面比一般人还要精通些。师祖留下的东西很多是古拓本,有些字与现在都不一样,没点文学底子看都看不懂,符箓千千万,不是说学得几笔就万事大吉了,所以从未上过学堂的小才学得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干农活还痛苦。
    跟了何槐几天,林梓也发现他的好几个小习惯,他怕火,桌子上连蜡烛都没有,挺喜欢喝水的,军中没那么多讲究,他用比林梓脸还大的碗喝,林梓一天得给他送五六碗,他喝了一点事都没有。
    连厕所都不上。
    第六章
    正当林梓琢磨何将军天天喝那么多水还不见上厕所真的不会憋得慌么的时候,军营里有俩人失踪了。
    一般将士失踪,有两个原因:一是逃兵,吃不了苦或者怕死偷偷回去了,兵律严明,务必半路上把他们截下来审批。条律上写了对逃兵的惩罚非常重,就算他们接受了惩罚,回去后其他将士也会看不起他们。
    第二种是他们被杀害了,这个更严重,俩大男人又是练过的,哪能随随便便被弄死,军营里是混了卧底还什么的,必须通查。
    那俩人已经失踪两天了,万一真出事,尸体都该凉了。
    管理那俩人所在小队的队长汗流浃背说这件事包他身上,一定把那俩人安排地明明白白,何槐觉得事有蹊跷,决定亲自过去查看一番。
    林梓牵着小才跟他后面。
    那俩人走得亲近的伙伴、两天前所碰到的人通通被喊来问话,调查可知,那俩人对军中生活满意,没有出现吃不饱饭、被其他将士欺凌或欺负他人等状况,也没有表现出周边伙伴不满,对他这个将军不满的现象,努力训练,积极进取,还经常请账房先生给家人写信,反正是个好兵。
    那就奇了怪了,他们人会跑哪去,为何现在都不回来。
    等一群人散去,林梓找上俩人的伙伴,把他的生辰八字弄到手,一算,完了,是死卦。
    那俩人不出意外,尸体都凉了。
    林梓把卦算给何槐听,何槐皱眉,说,算卦属于漏天机,损阳寿,对你没好处,以后别用了。
    林梓撇嘴,心想自己辛辛苦苦学的,怎么可能不用。
    这时候,给他们煮饭的老头颤颤巍巍走进来,准备跪何槐面前时被何槐扶了起来,李叔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
    将军,老头大前天正中午见过他们俩人。
    林梓竖起耳朵听。
    大前天正午,待将将士们吃完后,他照例准备把锅筷拖出去洗刷,半路上看到他们二人被一个小孩子牵着走了。
    那小孩比小才还矮一头,就五六岁的样子,他年纪大了,相貌看不清。
    以往也有偶尔误闯过来的外地人或者附近居民的牛羊,将军都是让他们送回去的,他以为他们俩个只是送那孩子回去,没想到居然一去不复返了。
    小才抓着林梓的衣袖诺诺地说,俩个大人都出事了,那个小孩子岂不是
    何槐皱起眉头,不对,这几十里开外才有居民,若是几个大人我还相信,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跑过来?
    那小孩是鬼怪么?小才像蜗牛一般缩林梓身后,可是师父说阳克阴,太阳属极阳,大中午太阳那么大,鬼怪出来不是自寻死路么?
    学得不错,林梓把他从身后扒拉出来,忘了跟你讲了,阳极盛,则显阴。阴极盛,则显阳。战国时期一个国君杀了自己的大臣,结果那个大臣在三年之后,在正中午乘车赶来杀了自己的君主。你家老人让你中午不要出去玩便是这个原因。
    何槐冷笑,不出意外,那小孩就是傒囊。
    傒囊是谁?
    是鬼怪,长得像小孩子,喜欢伸手牵引活人,但人一到它住的地方便会立刻死去,此地居然有此鬼怪,本将军居然未发现。
    林梓在《白泽图》中读过傒囊,没想到这种东西居然真碰到了。
    将军准备如何?
    留它在此地还会继续祸害将士和附近居民,当然是除之而后快。
    傒囊也不难解决,把它带离原来的地方就会死去。
    傒囊通常出现于两山之间。
    军营附近大山没有,山丘山坳一大堆,因此找起来挺麻烦的。
    傒囊就是难找,只要找到它,何槐有一百种办法把它弄死,所以瞒着副将他们偷偷摸摸出来了,他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然而出了帐篷回头一看,林梓在他身后站着呢。
    劝说无果,行吧,带上他。
    一个只知道画符算命驱鬼的小道士哪比得上他这个舞刀弄枪的老妖怪。连翻了四五个山头,何槐一点事没有,林梓累得瘫地上一动不动。
    但是傒囊还没找到,不能就地休息呀。
    何槐蹲他面前,还能动么?
    林梓偏过头,只顾喘粗气。
    以何槐的审美,林梓属于他喜欢的那种人,他身板消瘦,细细的手腕跟他新长的枝头一般粗,皮肤白得像他开的槐花,因为过于疲惫脸上有一圈红晕,看上去娇嫩又可爱。
    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热得过分,再让他走下去怕会出事。
    于是何槐背对着他蹲下来。
    来,我背你。
    林梓推辞,喘着粗气说,不不必了将军,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就一小会儿。
    军中训练有负重跑的,本将军扛着几十公斤的沙袋都没问题,你上来吧,咱们早搞定早回去。
    林梓趴他背上,双臂勾住他脖子。
    又翻了三四个山头,何槐气息平稳依旧,林梓倒有点受不了了。
    将军,咱不找了行不行?我算一下那俩尸体的位置可以吗等等,将军,那个是不是你的两个将士?
    山丘阴影处正站着两个鬼魂,衣着正是军中将士的打扮。
    魂魄一般不会离身太久,傒囊未收魂魄便是要身躯,那它也应当在附近。
    俩个魂魄向前方山丘指了指。
    快到了。
    前方两山之间有裂缝,旁边正是两位将士的尸首,裂缝仅容一人通行,阳光照不到,正是中午,小孩把两具尸体往裂缝里拖。
    俩人躲附近巨石后面,林梓眯起眼睛看了看日光,傒囊的时间不多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傒囊放弃运尸,躲裂缝里。
    林梓挣扎起来,将军,我去吧。
    何槐摁住他,我在这儿,当然是我去,你乖乖在这里呆着,等我把那小崽子弄死了再背你走。
    何槐走出去,脚步声很大,本来背对他们的傒囊转过身,向何槐伸出双手,露出甜甜的笑脸,就像不小心掉进裂缝的小孩看到来救他的人。
    如果不是看到裂缝旁边的尸体,如果不知道它本性,何槐差点就信了。
    来,手伸长一点,我拉卧槽!
    身长八尺,体重八十公斤的何将军一脚踩塌裂缝掉了进去!
    将军!
    裂缝是他住处,人一到它住的地方便会立刻死去,将军他这算误入
    林梓爬起来冲上去,若是第一时间堵住将军的三魂六魄,只要想办法拦住拘魂鬼,还有让将军复活的一丝希望!
    此地干燥,尘土四溢,何槐差点没被呛死,但他眼疾手快抓住傒囊脖子,将他往裂缝外面扔去。
    正好砸在林梓面前。
    阳光接触它的瞬间燃起火焰,在林梓愣神之际化为烟灰。
    将军!
    诶,没事,过来咳,没事没事,你别担心,就是坑有点深,你快拉我起来。何槐嘴里喷灰,呛得不行。
    裂缝被他砸成坑,林梓跑到坑前,摸索着抱住他胳膊拼命往外扯。
    他力气实在不大,不但没把何槐拉出来,还差点把他自己拖进去,何槐没办法,趁着林梓双眼被灰糊得睁不开时,双脚化木,把身子推上去,一下子把林梓压住了。
    身子突然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林梓被他压得吱哇叫,一把将他推开坐起来。
    何槐拍拍自己身上灰,看林梓眼睛还睁不起来,一把将他扛起往灰尘堆外退。
    林梓还在揉眼睛,越揉眼睛越疼,拼命冒眼泪,何槐抓住他灰扑扑的手,你手太脏了,越揉越疼,能睁开眼么?我给你吹吹?
    不用了将军林梓使劲眨眼睛好半天把眼睛睁开。
    将军,将军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呀。何槐说。
    他又不是人,就算在傒囊住处过夜他也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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